明田听到动静,不由得笑了一下,没想到来福这么听话,他随口一说关于人命的事情,他都能奉命去做。看来来福虽然爱哭了点,和原身周明田一样文不成武不就,其实还是能调*教调*教一二的。
明田良心发作,想了想,在心里头把来福的名字从以后的御前大太监换成了皇帝的近身侍卫。
来福和一干乐团的小姐姐们出去惊慌失措的找楼里妈妈,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楼里登时热闹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吴妈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在一间清净地里伺候贵客,谁料外头就有身边人敲门急呼,她狠狠皱眉,满脸赔笑的出来,还没喝问,就见面前的小丫头白了脸喊道:“吴妈妈不好了!玲珑姐姐没了!”
第三十一章 二少爷我其实超正经der
玲珑当然还没有死。
所谓以讹传讹, 谣言越传越离谱, 明田只是说了一嘴提个醒,等众人经了几耳朵把话带到吴妈妈耳朵里的时候, 就成了玲珑死了。
吴妈妈一问这句话是谁传出来的,就有来福自告奋勇说是自家少爷。
自家少爷是谁?
那可是当朝丞相的小儿子周二少爷是也!
等到吴妈妈心惊肉跳的喊了一干红楼倚翠里的人去皎湖边上看情况的时候, 谣言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片区域。传到二楼的另一间别致的雅间的时候, 里头众人听到的情况就成了:周丞相家的二少爷把红楼倚翠的玲珑姑娘给弄死了, 听闻还是这位周二少爷逼迫不成恼羞成怒动的手!
当然还有什么说其实是周明田床笫之间不注意分寸云云, 众人听了一耳朵也就罢了。
关键问题在于, 玲珑姑娘作为京都鼎鼎有名的名妓, 才名艳名远扬,粉丝成群, 一听她香消玉殒了, 导致她离世的人还是京都人嫌狗厌的周二少,这件事就从很有点桃色意味转成了滔天“民愤”!
明田站在窗边看着湖边情况,他历经多世,神魂强大,隔得远了些也能听清画船上的一干闹剧到底是闹了些什么。无非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才子多风*流, 佳人名妓不堪受辱等一干事。
玲珑姑娘的声名, 明田原先是没怎么听过的, 便是来了红楼倚翠这几日,略听了几耳朵,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这时在小阁楼看湖边画船上的一桩桩,听那琵琶声响,竟也顿生了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情壮志。
曲传人心。
皎湖上的琵琶声仍旧铮铮,凄清孤楚,却又含了金戈铁马,此时节奏很快,像天边擂鼓,又似旱天惊雷,恰似玲珑的铁骨铮铮,叫听者也跟着心神澎湃起来,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滔天的怒意。
突然,铮的一声轻响,琴弦断了。
翘首坐在船首的蒙面女子,也就是那传说中的玲珑姑娘,她怔怔地怀着琵琶轻抚,半晌,起身,竟是扬臂,狠狠将手中的琵琶扔进了湖里!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湖面荡起阵阵波浪。
周遭人大惊,阻拦不及。
明田轻声道了一句:“倒算是个有意思的人。”这样的人,便是救她一命,也无甚么大碍。
他出手救玲珑,经原身周明田的声名一远扬,估计会被编造成诸多不入流的桃色小道消息。明田对此事早有料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就是原身这个混不吝的在这里,多半也会出手相助,然后——呃,多半可能会逼迫玲珑。
明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满齿留香,隐隐约约听到岸边嘈杂的人声,想着大概也是救命的人来了,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画船离岸还有段距离,湖面波光粼粼,秋风瑟瑟,徒生悲凉,玲珑回身四望,身形寂寥,她扭头,似在看岸边群人,又似在看船上那亲近的王孙公子,突然取下蒙面的轻纱,对着众人莞尔一笑。
画船离明田的小阁楼也不远,玲珑这一笑,明田恰恰看到了她的侧脸,当真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她虽不是明田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却是最有气质的一个,美人如花隔云端,玲珑隔着的,是秋风萧瑟秋水袅袅的皎湖,只是如今她云袖轻摆,芙蓉面,美人妆,却也仍旧掩饰不住浑身上下那似乎凝成墨的愁绪。
也难怪红楼倚翠色艺双绝的女子这么多,唯独只有一个玲珑。
玲珑拂开遮面的轻纱,露出她光洁白皙的下半张脸来,无论是岸边,又或者是画船上,都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呼。
有人划着船靠近画船,甚至有不少会水的人跳水朝着画船游去,周围的人越发多了起来,船上的人也多多少少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似乎三三两两在商议着什么。这个时候,玲珑饶是不知情形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她回眸一笑,向着船上迷恋自己的那富家公子而去。
玲珑伸手摸上富家公子的脸颊,众目睽睽之下,富家公子的身形都略有僵硬片刻,随即,身形一闪,竟是向后一栽,直直地掉进了皎湖里。
噗通噗通几声,接连落下去三个人,皆衣着不凡。
周围人大惊,喧嚣声四起。
明田捏着糕点的手顿了顿,满不在乎的又尝了一口,满齿生津。
说好的风*流才子辜负了佳人,佳人怒沉百宝箱,呸,不是,佳人愤而跳水自尽的戏码画风突变。
玲珑没有落水,反而奋力反抗了一把,把画船上的那几名衣着光鲜靓丽的富家公子接连给推翻下了河。她是怎么得逞的先且不管,这三个富家公子却是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一群人的注意力遂从玲珑的身上跑到那几个落水人的身上去了。
唯有明田一直看着玲珑,眼也不眨,嘴边隐隐浮出一抹笑意。
玲珑取了发簪,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咽喉而去。看见这幅情景,明田淡定的伸手在桌边一抽,装着糕点的圆盘被他抽出,随后向前猛然一掷。
白玉圆盘虽然被抽走了,但是上面被人精心堆叠起来的糕点却仍旧端端正正的落在原地,分毫不落。
白玉圆盘正正地打在了玲珑执着金簪的手上,咚的一声,白玉圆盘和金簪都落了水。玲珑白皙稚嫩的脖颈上被划出一道很浅的口子,鲜血还是流了出来,红白交加,看着有一种瑰丽阴森的美感。
玲珑似有所悟,直直地朝着明田所在的窗边望去,却只隐约看见了一个青衫道袍的背影。
那是青山书院学子们常着的衣裳。
明田还没有来得及看画船上的玲珑的情况,就听身后一阵喧闹,随后“嘭”的一声巨响,自己身后的房门不知被谁给踹开了,突然间涌进来了一大波人。
来福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少爷,他们人多,我实在是拦不住啊!”来福说着,就被当头一个着紫衣纱袍的青年人一把推开,随后又被四五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给推攘到门外去了。
明田回身,蹙眉看着冲进来的几人。从皎湖上迎来的秋风吹拂着他的道袍袍摆,身前有乱发微扬,整个人如迎风归去,叫冲进来的一干人等不禁一愣。
明田却只觉秋高气爽,手心里有些痒痒。他总是想着这是个秋狩的好日子,却总是没有时间去打猎,如今猎物送上门来了,若是不好好玩弄一番,也是枉费了幕后之人的心思。
当头的紫袍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明田看着有些眼熟,想来平日里也是和周明田一起进过赌坊、赛过马、搞不好还竞过花魁价的“兄弟”。紫袍青年身侧有五六个同样衣衫华贵的公子哥儿,这几人身后还有一串显然是家丁模样的人守在了房门外,来福此时已经被那些家丁给制住了。
这伙公子哥儿,有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有的看着三十多岁,但无一例外的,除了领头的紫袍青年和那最小的一个十五六岁的朱砂少年,其余人等皆脸色些微蜡黄,两眼有些凹陷,眼底略有乌青,耳垂肥厚,唇无血色。
看着和明田刚接手周明田的身体时一个模样——纵欲过度的模样。
“哟,你就是周二少?看着也没甚么三头六臂的嘛,不知道为什么外头那帮子人怎么这么怕你……”朱砂袍少年年岁小,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神色间多有鄙夷。
“就是你,对玲珑姑娘下了手?”当首的紫袍青年眉目沉沉喝问道,身上隐有股威严气势。
只是明田实在不喜欢他看人的神态,这人昂首,抬着下巴,眼神略带轻蔑,看谁都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的,高傲之态尽显无疑。
明田: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明田轻笑一声,眉眼间显出几许风*流色彩来,面对众多气势汹汹的家世不凡的一干富家公子,气势也丝毫不弱。
他看了众人一圈,笑道:“原来几位是为了玲珑姑娘来的。”
“可巧,玲珑姑娘就在下面。”明田一本正经道,右手食指指了指下面。
他说的可没错,小阁楼临水而建,底下就是皎湖,玲珑就在皎湖的画船上,那可不就是在众人的底下么。
但这情形落在几个听信了谣言还不清楚状况的富家公子身上,赫然就是明田胆大妄为,逼死了玲珑不说,连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王孙公子也不放在眼里,放狠话叫他们去死的意思。
当然,明田的真实意思,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果真,那几个富家子弟闻言神色多为震怒。
周敬是一朝丞相,周明田身份不凡,但这些人的家世也不是虚的,哪怕比不上周明田,但是也能在惠帝面前说上几句话。若他们狠下心肠,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正义”,为“无辜死去”的玲珑姑娘讨一个公道,即便是原身周明田,怕也落不得多好的下场。
“你简直就是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逼良为娼,把玲珑姑娘活活逼死,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当即有人喝问。
“好你个周明田!还敢对我们口出狂言,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还敢对我们这般说话,当真这世道就是周丞相的一言堂了吗?”得,这估计是周敬政敌的儿子,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暗戳戳的痛骂一下周敬。
明田轻声“啧”了一下,面露疑惑,神色有些无辜道:“逼良为娼?我?对那位玲珑姑娘?逼死了人?”
说完,明田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
来福在屋外走廊上大喊着:“我家少爷明明是做了好事!你们怎么能这么说——”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做了好事?!”朱砂少年满脸气愤之色,脸皮都快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了,他用手指着明田,看着他的神色像是在看一个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之人一样,忿忿道:“你逼死了玲珑姑娘,你的走狗还觉得你是做了好事!?”
明田听得这越抹越黑的话语,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虽然早有预料这事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但到底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但实在没料到,这时代诸人的脑洞都大破天际,外加上周明田和玲珑姑娘的”名声赫赫“,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来福这小子传话估计有些偏了,所以成了现下这一场让人颇觉麻烦的闹剧。
当然,这后面到底有没有人顺手推波助澜了一下下,明田就不得而知了。
明田不禁扶额长叹,站在窗边迎着湖面的秋风,觉得自己心情很累。
“你们还是——”明田话还没说完,急性子的朱砂圆领的少年就满目赤红的冲了上来,似乎是要挟住明田,对他动手。
这朱砂袍子的少年显然是少年意气风发,热血冲上头,面上颇多凶狠之色,一边冲过来一边喊:“登徒子!还玲珑姑娘的命来!”
明田轻轻一转身,面不改色的看着朱砂少年冲着自己奔过来。他速度很快,但明田转身的速度更快,所以朱砂少年扑了个空,随即感觉自己臀*部一痛,已经冲到窗边的整个人已是往前一栽,越过了窗户,直直地飞了出去。
天边一声惊恐的“啊”,随即噗通落水,好大一声巨响,外头皎湖又是一场风波。
明田淡定的动了动自己伸出去踢人的右腿,撩起袍摆收了回来,他再看屋内其余几个富家公子的眼神,带了几分笑意。明田淡淡道:“刚刚那位小兄弟急着去见玲珑姑娘,少爷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你们谁还想也去见见那貌若天仙的玲珑姑娘?”
“你好大的胆子!那可是清河郡王家的小王爷!”当即有人反应过来痛骂道。
“哟,还是个宗室呐?”明田轻啧一声,眉眼间竟有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追星捧人,啧,少爷我帮清河郡王管教管教,让这个小王爷进皎湖醒醒脑子,想来王爷也不会多加责怪于我的。”
“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啊!你别过来!周明田你要干什么!”明田伸手一拧,将人驾到了窗边,随即轻轻一推。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啦!周明田杀人啦!”
“丞相儿子杀人啦!”有人匍匐于地,竟是忍不住失*禁了。
随着明田面上带笑的朝几人走过去,随后一只手一个的将人扔出窗外的时候,屋内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屋里头的几个公子哥儿想出去,外头的一干家丁们想进来,但奈何明田趁着他们不备一把锁住了,随后三拳两脚,群攻一波,紧接着逐个击破,竟也将几个未曾见血的富家公子唬的面色惨白、两股战战。
等到明田把桌上的绿豆糕塞了一把进紫袍青年的嘴,顺手提着他的衣领子拽着他扔出窗外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走廊上的一干人等终于将房门给撞开了。
十多个缁衣家丁蜂拥而入,看着空荡荡的只有明田一人的房内都不禁傻了眼,随后听着窗边传来自家少爷的惊恐喊叫声,脚下蠢蠢欲动的想要冲上来,却身形僵硬,一个一个的,看着风姿绰约、仍旧一副翩翩君子模样的明田,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明田轻轻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些许灰尘,抬腿往外走,看也未看那些家丁一眼。
来福一声痛哭哀嚎,“哇”的跪伏于地,一把抱住明田的小腿,高呼出声:“少爷啊!少爷!”
明田的耳朵被来福突如其来的高音飙的有些刺痛,语气颇有些嫌弃道:“行了行了,少爷我活得好好的,还没死呢。”
侧身,对着身后一干缁衣家丁吩咐道:“哦,对了,你们要找各家的少爷,去外头皎湖找吧,估计再等一会儿就——”
“再等一会儿就如何了?二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天子脚下也敢如此草菅人命!父亲平日里对你的教导都学到狗……哪里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走廊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