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几个人全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最严重的的莫焦还被打的呕血, 胸腔肋骨都陷下去半指深,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小声呻*吟,双眼无神,看着就快不行了的样子。
莫家主一边焦急地救自己儿子的性命一边忿忿地痛骂莫然,骂他狼子野心不识好歹白眼狼、出手狠辣绝不留情迟早堕入魔道。
莫家主骂完了仍不解恨,起身想要去柴房亲自教训莫然一顿,不料刚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胸口被莫然一掌拍中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猛然变了脸色,狰狞的模样简直把旁边的几个莫家长老吓得以为他已经被气得失了智。
一个莫家长老忙急道:“家主,万万不可呀!莫然现在可是马真人指名道姓要的人,咱们要是就这么……那马真人要是发起怒来,谁能招架得住?”
一个莫家长老沉吟道:“非也非也,如今看来这莫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咱们莫家养了他这么些年不过让他为家族做点贡献,竟然就这般行事,可谓是反了天了!莫然此子,生有反骨,万万不可留!”
几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商量起来,末了众人看脸色发黑、双眸圆睁的莫家主,见他仍旧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都是一惊。
家主这气劲,怎么还没过呢?
没人知道莫家家主是因为胸口的伤势使然,痛得他整张脸都狰狞着,眼前阵阵发黑发晕。好不容易等到这股阵痛过去了,莫家主长叹一口气摆手道:“几位长老说的都有理,只是莫然事关马真人,还是得从长计议为好。”
莫然被五花大绑关进了祠堂旁边的小厢房。
夜间,祠堂里头静悄悄的,暮春夜间还有些凉意,放在祠堂这样阴冷少日光的地方这凉意就更加明显了,才炼气五层的莫然被这挡不住的冷意冻得瑟缩了起来,睡不着,也不能修炼功法,只能干瞪着眼睛发愣。
发愣了半晌,莫然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师父,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秦暝老爷子的声音从戒指里头传出来:“没事,士不可辱,事关男人的尊严,冲动一点又有何妨?”
“要是莫焦没有提到那个男人,我就不会那么冲动的动手,我要是忍忍不动手,现在不一定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莫然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将他扭送进来祠堂之前,莫家主就曾说过,为防止夜长梦多,重点是怕他趁人不备跑了,所以先关押在祠堂隔间一*夜,并且派人把守,只等明天一早就洗漱打扮一番扭送到青阳谷交给马泰真人。
莫然的自我反省很快就有了结果:“归根结底,还是那个男人对我的影响太深了,无论是谁,只要提到他就会让我的情绪产生巨大的波动,所以让我不能冷静下来以致于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个男人?
秦暝老爷子不用想就知道,“那个男人”肯定是指的顾斐然的父亲顾明田。不过眼下这个光景,他只能装作不知,还要假装猜测一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上也从来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老夫都要说一句,人,都是向前看的,不能永远沉迷于过去。”
“过去?”莫然眼帘微垂,眸中火光或明或灭:“三百年前就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我每一天都在脑海里回想,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阿娘临死前的面容,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心就痛得难以自抑,恨不能手刃那厮,这桩桩件件,无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哪过得去呢?”
说完,莫然又低声嘀咕了一句:“我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自手刃敌人,哪能就这样过去了?”
嘀咕完了,莫然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眸中都闪出异样的光来:“我知道了,若真想让我向前看一心求道,那么首先要让这个能影响我心神*的人消失,也就是说——杀了顾明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稳至极,神色平静,眸中却翻滚着叫人畏惧的火光,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秦暝老爷子听罢,不由得无语了起来——该说顾斐然和顾明田真不愧是亲父子吗?这灭人欲杀亲证道的脑回路,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不过没等秦暝老爷子无语完,他突然顿了下,声音轻飘飘的在祠堂内响起,很刻意的控制着只有莫然一人听得见,外头关押的几人却全然没有听见。秦暝道:“以为师看来,你如今还远远未到穷途末路之时。很快就会有人来见你了。”
“有人来找我?谁?”莫然惊愕道。
来找他的是莫家家主。
莫家主来的很隐蔽,穿着夜行衣戴着黑面巾,故意弄晕了两个看守的族人,随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祠堂厢房。结果刚转身关上了房门进了内间,莫家主就不由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是紧张,也是惊吓。
按着莫家主的想法,被捆绑住手脚的莫然此时定然是躲在哪个角落里舔舐伤口,为着明天那走向娈童炉鼎的命运而可悲的抽泣或是绝望着,又或者他不认命的想要想方设法地弄断这上品法器的捆仙绳,再不济,也该瑟瑟发抖地躲起来,不敢与来人相抗衡。
但无论哪一种想法都和现在这幅他所看到的情形大相径庭。
莫然还是那个莫然。
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形有些瘦弱,脸色虽然不算白皙如玉也没以往那般蜡黄无神,堪称雌雄莫辨的精致脸蛋,一身灰布短衫,碎发披肩,哪怕是狼狈地身处祠堂这样阴暗冷湿的地方,也还是如蒙尘的明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要稍加梳洗打扮,便是整个青阳谷也难找出第二个天资绝色与之相比。
莫家主心想,也无怪乎马泰真人不过看了莫然的一份影像便指名道姓的要他们将这个孩子献上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莫家主才猛然意识到,在他这个活了一百多岁的筑基期眼中,这样十三四岁的家族子弟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怜悯之心一闪而过。
但很快,莫家主就缓过神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个颇为不敬地坐在贡桌上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心里因为刚才的美色而压抑下去的怒火又猛然蹿了上来——小兔崽子果真是生有反骨!
“你——”莫家主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家主你来了。”莫然冷声道,神色有几分漠然。
莫家主顿时一惊,他都这么一身夜行打扮了,这人还能认出来他来?
莫家主是个干脆的人,他扯下脸上的黑巾,浑身戒备起来朝着莫然走近:“你既然知道我来了,那么,家主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身为莫家子弟的你,最好如实回答。”
莫然冷冷地看着他,神色无悲无喜:“家主深夜避开长老来此,不就是想要知道弟子不过一个区区的炼气三层修士,到底是用的什么掌法能够伤得了你一个筑基修士吗?”
莫家主迫不及待地道:“这么说,你愿意将功法交出来?”
莫然笑笑,笑容有些冷:“家主别着急,弟子虽然学了点这份地阶武技的些许皮毛之处,但更多的,却是还没学会。”
“地阶武技!?”莫家主又惊又喜,又上前一步逼近莫然:“武技在哪儿?”
莫然摇头:“家主说笑了,我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我每日里都要在家族校场练功,家族里人多眼杂,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份宝贝贴身存放呢?”
藏身在戒指中的秦暝老爷子听着莫然的“我还只是一个孩子”的说法,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再者,我还只是一个炼气期的修士,那里那么危险,即便是有些宝物,弟子也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查看的,所以弟子知道的、会的,也只有这地阶武技的第 一 章而已。不过虽然是第一章,却也足够弟子一个炼气期的学习了。”
莫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
两人一顿商量,应该说,莫然在莫家主的挟持下,答应了带家主前去那个找到秘籍的树洞里查探,但是也有条件,条件就是莫家不能再把莫然献给马泰真人。
莫家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自己一个筑基期还能搞不定莫然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到时候只要通过莫然拿到了那份堪称无价之宝的地阶武技,自己再捉拿了莫然献给马泰真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只要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不过在那之前,莫家主觉得应该先把莫然毒哑巴了再说,免得他把莫家有一份地阶武技的事情说漏了嘴。
因为有莫家主在,所以两人离开莫家祠堂前往后山树林一路上无惊无险,但是莫家主多少还是存了心眼的,不管莫然如何说又或是如何示弱求饶花言巧语,他都铁定了心肠不给莫然松绑。
四更之时,天色还乌漆嘛黑的,只远远地听见远处的几声鸡鸣,树林里静悄悄的。借着暗沉的天色,两人终于到了莫然所说的那个树洞。
按着莫然的说法,莫家主扒开杂草,果然看清了一丛人高的杂草后被一层层藤蔓枯枝缠绕遮掩的树洞。树洞黑漆漆的,有些低矮,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从里头飘过来。
莫家主憋气,回头看莫然:“你先进去。”
“家主,其实你不用这么警戒的,里面只有几具白骨,要继续往里头的暗道里走,才有可能碰上危险。”莫然道。
莫家主不说话。
其实他早用神识搜查过一遍树洞了,里面的情况也基本符合莫然的说法,最开始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不小的树洞,里头堆积了几具白骨,再往里,便是顺着山的方向有一条幽深静谧的暗道,长而狭,低矮潮湿。但莫家主谨小慎微惯了,又在莫然身上吃了亏,怎么也不敢打前阵。
见莫家主这副样子,不得已,莫然被松开了脚上的绳子,两手缚在身后连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连在莫家主手中。莫家主暗自警惕,又点燃了火把,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莫然身后进了树洞。
进入山洞后,莫然背对着火光的精致的脸上,缓缓浮出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翌日,莫家人只觉得天都塌了,整个家族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首先是照顾莫焦的几个侍女发现一觉醒来,昨夜身受重伤险些快不行了的大少爷莫焦终于咽气了,急忙派人去找莫家主,但莫家主也失踪了,而这时,又有家仆来报,莫家祠堂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两个昨天晚上看守莫然的族人被人莫名其妙弄晕了,里头关押的莫然也不见了人影。
莫家的几个长老一闻此事,顿时都急的嘴上冒泡。
莫焦这个败家大少爷死了也就死了,莫家主可是一个筑基期的高手,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祠堂里的莫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也失踪了?他失踪了就没办法给马泰真人交差,到时候马泰真人发怒,堂堂一个金丹期真人的怒火,哪里是他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家族能承担的起的?
几个长老一商量,感觉整个莫家都要完蛋了。
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脏水都使劲的往莫然身上泼。
莫然生有反骨,不愿为了莫家做贡献不说,还勾结外人陷害本族堂兄致其重伤而死,家主雷霆震怒之下将其关在祠堂反思,却不料深夜莫然勾结外人将其救出,莫家主见状深夜追凶,却不料惨死他人之手。
莫然结外人、叛家族、伤堂兄、杀家主,桩桩件件所行之事皆为魔修所为,其小小年纪做下此等天理不容之事,早已堕入魔道!
正道之人见之,可就地格杀!
短短一日的时间,这样的说辞就传遍了整个青阳谷,而莫然,也终于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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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瑾到西洲青阳谷的时候,正赶在三月二十六,离谢创元君结婴大典尚还有半月之期。
与她一同到西洲青阳谷的,还有凤弦与荀晏在鱼临山脉大战一场的传闻。听罢这不知被多少人传了多少遍的传闻,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薄瑾皱皱眉头,果断选择了吃瓜第一线,她找自己的小师弟封锟了解第一手资料,随后得到了前因后果。
《太初灵卷》确实是一份地阶功法不假,但是到手的却只有半份——好在荀晏抢到手的是前半段,能修炼到元婴期。这样的一份残卷,哪怕只能修炼到元婴中期,大打了折扣,也足引起许多人哄抢了——毕竟绝大部分人连修炼到金丹期都遥遥无期,遑论元婴?
这世上的修士们,哪里能有个个像顾明田、封锟这样的绝世天才?绝大部分人连一心二用的薄瑾都远远不及。
譬如薄瑾眼前这位和顾明田相识近千年的前辈谢创。
金丹期能有三十甲子的寿命,这位老牌真人万幸赶在寿元殆尽之前步入元婴期,但以他的资质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如登天了。
“谢师叔。”薄瑾恭敬道。哪怕她自身的资质远胜于谢创,同为金丹期时她都如此毕恭毕敬,更何况如今。
在外,薄瑾从来没有丢过她那身为大陆第一强者的师父的脸面,比之年少成名颇负盛名的小师弟封锟,还是薄瑾和任羽更得了几分圆滑好相处让人如沐春风的评价。
“薄瑾师侄。”年已老迈的谢创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看着薄瑾满脸褶子都含着笑意:“你师父近来可好?”
“劳您挂念,一切安好。”薄瑾恭敬道。
许是察觉到这位昔日有几分交情如今却有几分高不可攀的非虚道友还挂念着自己,竟不远百万里让自己的二徒弟前来参加庆典,谢创很是高兴,觉得自己在非虚尊者面前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颇长了几分脸面,更是拉着薄瑾说了许久的话,习惯性地就将话题拉到了这次凝婴的感悟当中去了。
自恃为长辈的谢创,现在看着还没凝婴的薄瑾就颇有几分看着晚辈们年纪到了却还没结婚的长辈们的态势,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会儿,末了才发现薄瑾神色有几分冷淡,这才恍惊是自己托大了。
薄瑾再是晚辈,也才是一个六百多岁的金丹大圆满,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可远远没有人家的成就,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号称第一强者的师尊。这么看来,哪怕自己修为更胜一筹,也有几分班门弄斧的姿态了。谢创活的时间久了,便是觉得有几分尴尬也不会面红耳赤,而是极其自然地调换了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次凤弦和荀晏二人的一战上面了。
谢创为人正派,颇有几分老古董的姿态,自然是看不上凤弦这样的恣意狂妄之辈的,再加上荀晏又是世人所知的非虚的故友之子、某个隐世门派的继承人,他话里话外自然都是在夸赞荀晏。
虽说这么夸着也觉得尴尬至极——话题当中的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天资可都比他要高出一大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