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时分,狂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钝疼。
皇城各个关卡之处重兵把手着,穿着甲胄的卫队十人一组,周密而谨慎地巡逻着。
有人登上了瞭望台,值班的士兵警惕地回头,发现是熟人,这才放下戒心,疑惑出声,“陈六,不是还有一刻钟才换班?你现在跑来干什么。”
被叫做陈六的人笑嘻嘻地拉着士兵坐下来,“天太冷了,小弟偷偷带了点酒来暖身子,这不是想起你还在这喝西北风嘛,过来慰劳你一下。”
士兵瞪大眼睛,“你这小子!这都什么关头了还敢喝酒?”
陈六已经揭开了酒盖,殷勤地往士兵面前送,“就喝一两口不碍事,就你知我知,别人都不知道。”
那让人垂涎的酒香味袭入鼻息,士兵嗅了嗅,“是京南街街尾那家的?”
“嘿,你鼻子果然灵敏,这都能让你闻出来,尝尝?”
京南街那家酒肆的酒那是出了名的香,再说这鬼天气也实在寒冷,士兵也不在推诿,抱着酒葫芦咕咚几大口。
“爽啊。”他咧着嘴笑。
陈六也看着他笑,手指掰了掰,数着数。
一、二、三。
嘭一声。
士兵倒下来了。
陈六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唔,这蒙汗药能让人昏睡到天亮,估摸着等人醒了,这天就已经变了。
于此同时,在城门和关卡处都在进行着同样的动作,朱雀门的城门被人拉开,一大批穿着黑衣的人涌了进来。
天上有信号弹炸开,终于惊动了官兵,监守着城门的人看着密密麻麻涌进来的人,头皮发麻。愣了好一会,才敲响战鼓报信。
“敌袭!”
“有人闯进来了!”
两方人交战,兵戎相见,惨叫声宕起。
睡梦中的百姓被叫声惊醒,悄悄打开门窗,外面已经混乱成一片。
皇宫巡逻的羽林卫听见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皆神色紧张。
看着天际的白光信号,卫晗眸色微沉。
手下的人都握紧了武器,神色凝重,等着他发令。
“动手!”
简短两个字,羽林卫便反了,朝着半个时辰前还一路巡逻闲谈的同僚拔刀。
从身后袭击,重伤的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羽林卫已经杀进了皇宫深处,那里面是嫔妃和皇帝的寝宫。
这一夜是燕京百姓最难熬的一夜,厮杀声漫天,推开门口便可见堆积起来的尸体。
渐渐的,天际泛白,呼啸的风也安静了下来。
熬了整整一夜,外面的动静似乎变小了。
柴显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狼狈不堪。地面的寒气刺得他瑟瑟发抖,他被强迫抬头,看着座位上的人,瞪大了眼睛,惊骇出声。
“你!”
他的声音里有惧怕,有惊诧,也有愤怒。
没想的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反倒一口咬了自己。
陆长寅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忽然牵起嘲弄的弧度,“知道我是谁吗?”
柴显唇颤了颤,盯着他的脸,却不能想起些什么来。
他除了是陆长寅,还能是谁?
陆长寅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看来是记不得了。”
他抬起手,图宴将□□递给他。
柴显看着正对着他的箭矢,浑身发抖。
陆长寅瞄准了他的手和腿,嘴角勾起恶劣的笑,那笑在柴显看来异常可怕,如同噬血的阎罗,“咻”的一声,他松开弓弦。
当堂内响起一声惨叫,柴显的四肢皆被箭矢插/进,他闭着眼睛,疼得满头大汗,哀嚎不止。
“是谁?你到底是谁?”柴显恐惧地看着他。
陆长寅抽出绣春刀走近他,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口,血流了下来,染红衣襟。
流了太多的血,柴显的意思已经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听见眼前的人开口。
他说,“我姓陆。”
陆……
陆公……
“你是陆……”柴显瞪大了眼睛,张口要说什么话。
只可以已经晚了。
“噗”的一声,颅血飞溅,人头落地。
陆长寅扔了刀,抬手揩掉脸上的血,淡淡开口,“将柴显的人头挂在城门,传令下去,皇位易主,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
燕京的消息传到青州,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阮呦也很高兴,前些日子的担忧一扫而空。
只是还没来得及庆祝,她们青州派出去的斥候就急匆匆地来报消息。
“夫人,镇北将军府领着十万精兵转战青州了。”
镇北将军府原本正与燕京官兵在洪门关对峙,听说了皇城政变的消息,便改变了决策,从攻打燕京转向青州。
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阮呦在这里。
陆长寅的身份已经诏告天下,那么阮呦的身份镇北将军府自然也知情了。他们想攻破青州,擒拿阮呦做人质,以此威胁陆长寅,逼迫他交出皇位。
阮呦听闻消息后有些紧张。
酒七却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放宽心,“夫人,镇北将军府想挑软柿子捏,可惜他们挑错人了。”
“青州如今全民皆兵,早已不必惧他,咱们迎战便是。”
“您这段时日受累了,好好歇息,余下的交给我们。”
“是,夫人,交给我们吧。”陆辞几人也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让镇北将军府瞧瞧咱们的厉害。”
他们早就盼着上战场了,这一天也总算来了。
阮呦与他们朝夕相处,早以将青州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知道他们要上战场,鼻尖微酸。
“酒七姐姐,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酒七弯了弯唇,向她保证,“属下一定回来。”
青州的战斗开始了。
出征的前一日,百姓们见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夫人。
她站在高台上,衣诀飘飘,美得像神仙。
所有人安静地注视着她,她亲自握着擂锤敲响了军鼓。
“咚咚咚”的响声传进青州所有人的心底,热血沸腾起来,百姓们士气高涨,高喊着“保卫青州!”,“保卫夫人!”
群气高昂的喊声冲破云霄,震撼四方。
阮呦眼眶红红,朝着出征的军队作揖,声音哽咽。
“请一定……”
“平安归来。”
—
初春,天气回暖,一场细雨过去,青州满城的杏花开了。
阮呦坐在杏花树下,听着来人汇报着战场上的形式和伤亡人数。
战争持续两月,燕京派来的军队赶到,镇北将军府受两面夹击终是溃败。
青州胜了。
但也死了很多人。
阮呦让人将战死的人都记录在名册上,厚葬逝者,抚恤他们的家人。
“夫人,该治眼睛了。”恬枝扶起她。
阮呦应声。
大夫替她扎完针,取下蒙在她眼睛上的白纱布,眼睛四周清清凉凉的,她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漆黑,第一次感受到刺眼的白光。
“睁开眼看看。”
阮呦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强烈的光线刺得她阖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再睁开眼时,短暂的一片白光后,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的人。
“阿奴哥哥……”阮呦喃喃出声。
“嗯,我在。”陆长寅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阮呦抱着他嚎啕大哭,“呜呜呜,为什么现在才来?”
“死了好多人……”
“呜呜呜………好多人……都死了……”
“阿奴哥哥……”
“对不起。”陆长寅紧紧地抱着她,几乎让她揉进自己骨髓,“呦呦。”
“别哭了,我错了。”他小意地哄着她,亲着她的泪珠。
他怕她又哭坏了眼睛。
只是怀里的人憋了太久的情绪,这一哭就收不回来,哭到声音沙哑了也没能停下。
陆长寅俯身吻住她的唇,将让禁锢在怀中,小姑娘果然不再大哭了,只是哽咽不停。
他很想她。
也担心她。
但他知道她能够做好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阮呦红彤彤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怯生生的,一如他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不知不觉就加深了吻。
阮呦几乎喘不过气,她坐在阿奴哥哥的腿上,忽然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不舒服地扭了扭。
听见阿奴哥哥闷哼一声,她抬眸,有些紧张,“阿奴哥哥受伤了?”
然而却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漆黑一片,涌动着骇人的暗流。
阮呦有些怕,想躲,却被陆长寅咬住耳垂。
她身子禁不住颤了颤。
“呦呦,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陆长寅眉尾眼梢都染上□□,诱惑撩人。
阮呦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样的阿奴哥哥好奇怪,却……异常的妖孽。
他嗓音哑得不行,“日日夜夜,我都在想。”
“什?什么事?”阮呦懵懂地问他。
他拉着阮呦的小手,俯身吻她的唇,细细的轻咬着。
“呦呦不是想知道书上画的是什么?”陆长寅呼吸滚烫,喷洒在她的耳畔。
他引着她去探索。
春风细雨,枝头黄鹂声声啼。
情意绵绵,骤起骤浮,直上云霄。
—
千玺元年,江山易主,改国号为大靖。
新帝登基,手段雷厉风行,废黜世家制,收拢兵权,整顿科举,大兴农商,免税三年以休养生息。
三年后,兵强马壮,北攻戎狄,南取蛮夷,疆土甚阔。
自此,大靖国泰民安,抵达盛世,八方来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