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吓住了,书落到地上,第一反应竟然是拔腿奔出了书店。
外面寒风刺骨。
他被冻醒了,然后,转过身,奔到了她身边:“好。一起喝茶。”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感动、喜极而泣、近乎感恩……
他这样的人也有触碰幸福的机会。
他们一起喝了茶。
不知道什么茶,清香淡雅,还有点甜。
就像她。
笑容甜,声音也甜。
从那以后,每次走时,她都留他喝一杯茶。
期间,并不聊什么,也无需聊什么。
只要看着她,就觉得满足了。
三个月后,她又主动跟他说了话:“哎,我买了电影票,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他怎么能说“不要”?
即便有人拿刀逼他说,他也是宁死不屈的。
他点了头:“好。”
两人第一次走出书店。
以牵手的姿态。
电影里讲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永远记得她手心的温度,冰凉如水,他暖了好久,才热乎了些。哦,他还记得她的话。在散场的时候,她说:“哎,江柏远,我们在一起吧?”
他依旧是应了声:“好。”
在未来的几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她不喜欢工作,他说“好”,挣钱养家本就是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不喜欢交际,他说“好”,研究所那些大龄未婚男见女人两眼发光,他也不想她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不喜欢回忆,他说“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们活在当下。
甚至她不喜欢说——爱他,他也不强求,她是他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他爱她,就足够了。
可她怎么能玩……失踪?
不,不是玩。
江柏远甩甩头,想要甩去那个可怕的念头。
“粑粑,你怎么了?”
江如意一直留意他的表情变化,觉得他有点奇怪:“哪里不舒服吗?还是——”
在回忆跟麻麻的相爱过程中,发现了可疑之处。
后面这话,她忍住没说,太不符合她四岁小孩子的人设了。
江柏远很快恢复如常,勉强挤出点笑来:“没有。粑粑很好。不早了,如意乖,快睡觉觉。睡眠好,才能长高高。”
真哄小孩子的话了。
偏她还不能反驳,只能另改了话题:“那明天我能跟粑粑一起去找麻麻吗?”
“明天的事明天解决,好不好?”
不好。
可胡搅蛮缠,也不好。
她不想惹粑粑烦心,他的压力很大了,她要做个贴心的小棉袄。
“……好吧。”
她闭上眼,翻了身,搂着粉色大熊睡觉了。
江柏远看她这么乖巧,揉揉她的头发,为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临走前,不忘给女儿一个额头吻:“乖,睡吧。好梦。”
江如意便睡了。
夜里做了一个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因为梦里麻麻回来了,粑粑却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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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总是皱着眉头,哀伤地望着徐香盈,而后者雪肤花貌,笑颜灿烂天真。
真奇怪的梦。
翌日
天气有些阴沉。
江如意下了床,换好衣服,进浴室洗漱,再出来时,已然是个漂亮的小公主了。她穿粉色的公主裙,头发披散着,本来自己想扎头发,但以她的小胳膊就有点难度了。
没办法,只能拿着梳子、发圈出去求助了:“粑粑,给我扎头发。”
今天要出门,不能披头散发了。
江柏远在厨房忙碌,为女儿煮了红枣米粥,又煮了2个鸡蛋,配一笼包子,又炒了一盘花菜。他听到女儿的话时,刚放下锅铲,本来想装盘,也就先放一边了。他洗了手,出去给女儿扎头发。
“马尾吧。别的我不会。”
他没有妻子的巧手,能给编出各种漂亮的发型,引得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羡慕她。
江如意要求不高:“麻花辫总会吧?”
其实,扎个马尾就可以了。
不过,让粑粑编麻花辫似乎很有趣的样子,就恕她想找点乐子吧。
江柏远不知道女儿想法,努力回忆妻子的编发手法,就拿着梳子上手了,先把头发分两边,然后,掏出三绺,绕过来,绕过去——
手法很简单,就是两只手有点僵硬,似乎有些不听话,总打架。
最终,麻花辫编的松松垮垮、歪歪扭扭。
江如意很嫌弃:“粑粑,好丑哦。”
“没事。我重新编。”
他把头发解开来,认认真真编了一次,依旧是差不离的。
显然,一回生、二回熟的效果不是很明显。
江如意看得哈哈笑:“粑粑,恭喜你成为手残党的一员。”
手残党?
这是什么奇怪说法?
不过,也好理解,大概是说手好好的却跟残废了似的吧?
他解读着这个词,也没多想,只当是女儿古灵精怪胡编乱造的词儿。
然后,他第3次编了麻花辫。
这一次,总算还能入眼了。
他又给另一边也编了个麻花辫,两个麻花辫缀在肩膀,很淑女,很可爱。
江如意回房间找了两个发卡,是银色枫叶的形状,分别戴在了头上,然后,伸出剪刀手,朝着粑粑卖萌:“粑粑,看我,可爱不?”
她其实没这么幼稚,可小孩子外表下,幼稚是一种权利。
身为孤儿,她一直没有享有过这种权利,所以,现在就有些补偿自己的意思。
“嗯嗯。小如意是世界无敌第一小可爱。”
江柏远抱起她,放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来,小可爱,你乖乖坐着,粑粑去端早餐。”
“好的。粑粑。”
她应下来,晃荡着两条腿,看粑粑进出厨房,端上早餐。
鸡蛋,原身不吃蛋黄,只吃蛋白,跟她一样。
至于别的食物,没什么忌讳的。
江如意放心享用,喝了大半碗红枣米粥,吃了个包子,配着炒菜,然后剥鸡蛋,把蛋黄分给粑粑,自己吃了蛋白。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个包子?”
“不用了。吃饱了。”
她是真吃饱了,身板小,食量也小。
江柏远也觉得她吃的差不多了,就没再嚷,自己吃完后,收拾餐桌,洗了碗筷。
江如意跟前跟后,旧事重提:“粑粑,今天我们一起去找麻麻吧?”
“你确定?会很辛苦。太阳出来,很热的。”
“没事。跟着粑粑,再累再苦,心里也甜。”
她满嘴甜言蜜语。
江柏远拒绝不了,只能带她出门。
乘电梯的时候,也巧,碰上了周凛川,对方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沉稳大气,手腕一款名牌手表,低调中透着奢华。
江如意跟他打招呼:“哥哥早上好~”
周凛川冷淡的眼眸染上两分柔色:“如意早上好。”
江柏远也出了声:“昨天的事谢谢周先生了。”
他本来说好上门感谢,可心里事儿多,就给忘了。
等看到他,才想起来自己食言了。
周凛川并不在乎他的食言,态度一如昨日般冷淡疏离:“江先生客气了。”
他们不熟,相对无言。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江如意小话痨似的叽叽喳喳:“哥哥要去上班吗?”
“嗯。如意呢?”
“我要去找麻麻。”
六个字,让他皱了眉头:带着女儿在街头张贴寻人启事,显然不是个好想法。先不说人来车往有多危险,单他是热点人物,就足够小家伙被人围观了。若是再上镜,那父女俩可以直接出道了。
“恕我多言,江先生在白费功夫。”
“我没别的办法了。”
报警、私人侦探社、线上线下寻人启事,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可没消息。
等待是煎熬人心的。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会疯的。
周凛川旁观者清,面无表情地分析:“失踪主要分为两种,主动、被动,鉴于近来没有人遇难,先排除被动失踪,那就是主动失踪。江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了解你的妻子吗?她的过去,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尤其是感情经历……”
他像是在暗示什么。
江柏远眯了眼睛:“周先生什么意思?”
电梯门倏然开了。
周凛川迈步走出去,留下一句:“神仙夫妻可不是好当的。”
依旧是充满暗示的话。
江柏远皱着眉头出了电梯。
上车时,他收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导师郑衡的慰问:“你妻子还没消息?”
“嗯。”
“也别太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嗯。”
“如意呢?谁在帮你带?”
“我自己带。”
“你要是忙,就把她送你师娘那里。”
“晚点吧。”
“早点回来。”
这个回来自然是回学校、回实验室了。
他才拿了诺奖,前途不可限量,好些个项目等他主导。就连国家实验室,听说也要来挖人了。他辛苦半辈子也就培养出他这么个天才,最怕他慧极而伤,情深不寿。
江柏远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如果找不到妻子,不,没有如果。
他必须找到她。
江如意坐在副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看他神色严峻,隐忍情绪,忍不住握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粑粑,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江柏远欣慰地笑笑:“好。我们小如意真乖。”
他揉揉她的发顶,发动了引擎。
大众车在街道上行驶。
约莫过了半小时,停在一条小巷子前。
小巷古朴,幽静,狭小,铺着一层青石板路,车子开不进去。
江柏远下了车,给女儿开了车门,又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沓寻人启事,才牵她的手往里面走。
江如意打量周边的环境,很好奇:“粑粑,怎么来这里?”
“这里是麻麻曾经工作的地方。”
江柏远听了周凛川的话后,突然很想来这里看看。
在跟妻子结婚前,她都是住在这里的,周边的住户也许认识她呢?
忽地,两个中年女人从身边走过:
“听说这条古巷要开发了,地皮狂升值呢。”
“我也听说了,可升值有什么用?我又没有这儿的地。”
“谁说不是呢?我那房子也是租的。”
“这下房东们要发财了!”
……
她们的议论声传进耳朵里。
江如意听得有几分羡慕,无论在哪个时空,拆迁=暴富啊!
江柏远却是伸手拦住了她们,指着寻人启事上的漂亮女人问:“哎,大姐,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两大姐没看寻人启事,因了认出他来,分外激动:“你是那个寻妻的江柏远?/哎哎,我在新闻上看过你。/你对你老婆真痴情啊!/那必须啊,长得漂亮又能挣钱,谁不喜欢?”
江柏远听到了异常之处:“挣钱?”
他的妻子自从结婚后,就没再工作了,平时,也很少出门。
能挣钱一词,从何而来?
高个女人当他是低调,当场揭开真相:“这条巷子里的房子大半都是你老婆的啊?”
矮个女人表示羡慕妒忌恨:“也不知道几辈子积累来的滔天富贵啊!”
江柏远:“……”
他真的是目瞪口呆了。
倘若这儿大半的房子是她的,那他真如周凛川所言,一点也不了解她。
江如意:“……”
她也是目瞪口呆了。
想什么来什么,难道她还可能是拆二代?
这麻麻太给力了啊!
父女俩各有心思。
江柏远又问:“你们最近有看过她吗?”
两女人齐声回了:“没有。”
“那以后如果见了,请立刻联系我。”
他把寻人启事分两张给她们,诚恳道了谢,拉着女儿的手,奔向了暗香盈袖。他是有多愚蠢,没注意这书店名字跟妻子名字是如此相似?
身后女人还在议论:“你说她那么有钱,突然失踪,会不会是被人盯上了?/也有可能女人有钱就变坏,跟别的男人跑了吧!”
江柏远听得心头火起,停下脚步,回头一声低喝:“别胡说!你们那是诽谤!”
他听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