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大概是觉得这样太过落下风,陈七月抬头瞪了孟寒淞一眼:“又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突然就变得凶巴巴的小姑娘,孟寒淞扯着唇笑笑,也没再继续逗她,专心低头吃面。
餐厅的吊灯洒下暖色的灯光,隔着一张桌子,女孩和她对面的少年各怀心思。
陈七月低着头,大眼睛轱辘轱辘的转,还好她反应快,差一点就说错话了,差一点……那句“又不会嫁给你”就脱口而出了,太丢人了……
而在小姑娘注意不到的角度,孟寒淞勾了勾唇,又不会什么?少年棕色的眸子里染着笑,这丫头,怎么这么傻?
傻得有点可爱。
饭后,孟寒淞洗碗,陈七月去客房洗澡。厨房和客房的卫生间只有一墙之隔,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孟寒淞心无旁骛的转着洗碗球。
然后,“咣当——”一声,瓷碗脱手,掉在了水池里。
孟寒淞:“……”
洗个澡而已,干嘛把水开的这么大,影响他洗碗……
陈七月洗完澡、吹干头发,又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客厅亮着灯,却没有人,棉签和药水乱七八糟的被丢在茶几上。
她皱了皱眉,将东西收进药箱,才走到孟寒淞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陈七月推开门,就看到孟寒淞坐在桌前。他应该也刚刚洗过了澡,换了浅灰色的家居服,签字笔在手里转着,正在做卷子。
见小姑娘进来,孟寒淞停下做题的思路,转头看向她:“有事吗?”
陈七月晃了晃手里的的药箱:“你的伤口还要再上一次药,我刚刚看桌上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没有认真上药?”
孟寒淞是没有好好上药,不是怕疼,而是看到镜子里自己这张一块青一块紫的脸,想到刚才陈七月那么近距离给他上药时,对着就是这样一张巨丑的脸,心里……不太爽。眼下,看着小姑娘又要来上药,他下意识就脱口拒绝:“不要。”
少年抿着唇,样子倔强……又,有点可爱。
“你不上药怎么能好呢?”陈七月笑眯眯的走上前,将药箱放到桌上。桌上摊着一张数学卷子,大题的下面一片空白,只在题干上标了几个简单的数字,或者在图形上添加了辅助线。
陈七月不会这样做题,她的每一道题,都有详细的演算过程。
大概是因为刚刚洗完澡的原因,小姑娘一靠近,牛奶沐浴乳的香气扑面而来。孟寒淞心中烦躁,不知道家政阿姨为什么要买这么娘炮味道的东西。可沾着药水的棉签轻轻覆上眉骨的瞬间,他又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任由小姑娘给他上药。
突然,额角处有温温的气息,孟寒淞抬眼,就对上了小姑娘纤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掩在白色的连衣裙下。陈七月皮肤本就白,这会儿在灯光的映衬下,泛起珍珠一样的光泽。
“好了,吹一吹就不疼了。”陈七月直起身子,笑眯眯的收了手上的棉签和药水,将它们一样一样重新放回药箱。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开,那股牛奶的香味也跟着变淡。孟寒淞强压着心头的烦躁,看着身边的小姑娘犹自慢悠悠的手势东西。他眉头一皱,抬手将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的扔进了药箱。然后起身,双手握上小姑娘的肩头,直接将人推出了门。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说完,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吃了闭门羹的陈七月呆呆的站在门口,孟寒淞看起来……好像有点反常啊?不会是打架打坏了脑子吧?她刚想抬手敲门,问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少年冷质的声音又从房间里响起。
“我要看书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七月抬着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吧,还知道复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她挑眉,耸耸肩,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主卧里,十八岁的少年却坐立难安。
孟寒淞烦躁的推开桌上的卷子,索性转身扑进身后的大床,将脸埋在厚厚的被子里。他这个年龄段,身边有很多同龄人都在谈恋爱,他的桌位里常年被塞进各种各样的粉红色信封,有些情愫,他不是不明白,而是懒得理会。
可今晚,他觉得自己有点燥。
孟寒淞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丫头越来越常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有时候课间的时候,他甚至不自觉的开始去搜索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起初,他没有太在意,他和小姑娘好歹也是幼年相识,照顾个妹妹,理所当然。
但刚才,在陈七月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居然可耻的有了其他的念头。
他突然想抱抱她,却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想。
这种突然冒出了的想法,让孟寒淞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禽兽。
不,连禽兽都不如。
——
这晚,陈七月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可隔着一个客厅,对面主卧里的少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画面,他和谢寅犯浑的时候也偷偷看过那种片子,可从来都是看过就看过,里面直白的呈现方式和女人夸张的声音,让他全无感觉。可今晚,那些画面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脑子里。
凌晨三点,孟寒淞拖着燥热的身体进了卫生间,又洗了一个澡。
三十分钟,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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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淞哥哥是个中二少年,鉴定完毕!
第72章 、旧时光(6)
一周之后, 初三月考成绩出来,陈七月前段时间玩命学习,这份努力首先就反映在了成绩上, 依然是全班第一,年纪名次提前了两名, 排在第三。
她其实有点偏科, 英语不太好,全靠每次几乎满分的数学往回拽, 这次也是一样。陈七月有时会觉得奇怪, 陈妈明明就是英语老师, 可她的英语成绩怎么就是提高不上来。
看了眼刚刚一百出头的分数,陈七月叹了口气,将英语卷子塞进书包里。今天学校电路检修,取消了夜自习。老师要求,卷子要让家长签字, 她都几乎可以想象关老师严肃的神情了。
晚上八点, 孟寒淞在楼下的面馆里吃饭,手机声不绝于耳, 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谢寅”两个字, 不想接。
因为不想出国念书,这厮最近正在和他家老爷子斗争, 把自己整得跟个苦情剧的男主角似的, 一个电话要打两个小时, 全是找他诉苦。
孟寒淞烦躁的按下电话, 抬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面馆门前跑了过去。小姑娘的跑得很快,只在门口经过瞬间,可看她用手背抵着嘴巴的样子,孟寒淞就知道,这丫头在哭。
他在桌上扔下五十块钱,就追了追去。
五月初的Z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每到傍晚,出来纳凉的人就特别多。孟寒淞一路顺着人流追上去,就看到不远处马路对面的长椅上,小姑娘低着头,手指扣着座椅,肩膀一直在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陈七月今天是真的委屈了。
下了晚自习回家,她怯生生的把卷子拿给关老师签字。关老师一看上面的成绩,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七月,我上次去教育局开会,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你最近跟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走得很近。”陈妈将英语试卷放在一旁:“这次没考好,是不是和这个男孩子有关。”
陈妈自己也是老师,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思敏感,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重。但这话落在陈七月的耳里,就觉得特别委屈,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妈妈还是不满意,现在又扯上了孟寒淞……这样想着,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了下来。
陈妈皱眉。她出生言情书网,自幼心高气傲,对这唯一的女儿更是精心栽培:“我和你爸爸这些年花了多少心思去培养你,你怎么反倒越长大越不懂事。你这个年龄段,就应该一切以学习为重,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想,可是你呢?”
最近在带毕业班,陈妈的压力也很大,看着女儿默不作声掉眼泪的样子,她心中更是烦闷:“七月,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话一出口,陈妈就知道自己这话说重了。
果然,就看到女儿的身型蓦地一僵。
陈七月抬头,大眼睛转着泪:“妈,你连我一句解释的话都没听,就说我让你失望了。”
“我……”关老师欲言又止,神色有点难堪。
“我就这么让你失望吗?”陈七月红着眼睛,眼泪却没再继续掉了,只在眼眶里打转。
也不等关老师说什么,她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徒留关老师坐在屋子里,一句“七月”想喊,嘴唇抖了抖,还是咽了回去。
外面的空气闷热,她忍着不哭,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收拾一下自己糟糕的心情。从小到大,为了让家人高兴,她努力学习,努力学好每一样东西……她想起小学二年级跟着父母回到Z市后,别的小孩在外面玩的时候,她就总有上不完的课外兴趣班;她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就多了许许多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比如舞蹈,比如钢琴……她明明已经勉强自己去做到最好了,为什么妈妈还是失望……
眼前突然多了一双黑色的板鞋,陈七月微愣。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少年。
他皱着眉,在月光的映衬下,肤色冷白。
“孟寒淞,你怎么在这里?”陈七月抹了一把眼泪,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在外面吃东西,看到你边跑边……”孟寒淞顿了顿:“看到你经过,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少年在她身边坐下,她不想让孟寒淞知道的,孟寒淞也聪明的绝口不提。
好一会儿,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直到有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从他们身前经过,手里拿着各种样子的荧光棒、仙女棒和气球,一边说笑一边打闹。
“要不要过去看看?”身侧的少年开了口。
出来透透气,陈七月心里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她点点头,跟着少年起身。
不远处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夜市,虽然已经快八点多了,但因为是周末,夜市的人还很多。长长的一条街,卖衣服的、小吃的、套圈打木仓的,很热闹。
陈七月从一个小摊上挑了两个荧光发夹,发夹上有两个会变色的牛角。她自己带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将另一个递到了孟寒淞面前。
“带着呀,发什么呆。”
孟寒淞看着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儿变成绿色的牛角发夹,脑仁儿疼。看面前的小姑娘弯着唇,虽然眼睛还有点红,但心情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
不想她哭,也不想她难过。
孟寒淞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接过发夹,拿在手里,迟迟下不了戴上的决心。
“哎呀,赶快带着呀。”陈七月抢走他手中的发夹,开口命令道:“弯腰,低头。”
孟寒淞抿了抿唇,听话的弯下了腰。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有点像许多种热带水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头上传了硬硬的触感,小姑娘笑出了声:“好了。”
孟寒淞直起身子,有点不太习惯在头上戴着这种东西,可对上小姑娘笑眯眯的眼睛……算了,就随她闹一次吧,就一次。
而那时候的孟寒淞尚不知道,许多喜欢,都是从纵容开始。
“孟寒淞,你看那个仙女棒,好漂亮。”陈七月突然拉住少年的手臂,指着不远处一个玩投篮游戏的小摊:“你篮球不是打的很好吗,我们也去试试好不好?”
孟寒淞一路被小姑娘拉到了一个摊子前,有几个小孩正围着在看热闹。摊子前摆着几个空桶,十块钱15个球,投进8个就有奖品。
“孟寒淞,试试嘛,投进8个就有一只仙女棒。”陈七月摸了摸镶着一圈粉色绒毛的塑料棒,满心满眼都是喜欢。
孟寒淞真的不明白这种两块钱一只的塑料棒到底哪里吸引了她,却还是给老板递了十块钱。她喜欢,就给她赢一个吧。
“等着。”
少年帅气的扔下两个字,拎着一袋网球站在白线外。
陈七月笑着点点头,握拳给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结果……
一个,没进。
两个,没进。
三个……还是没进……
直到一袋子网球见了底,孟寒淞才投进去两个。
少年皱眉,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老板,再买十块钱的。”
然后,十五个球投完,这次只进了一个。
孟寒淞:“……”
一来二去,孟寒淞花了五十块钱,可那塑料桶就像跟他作对一样,明明扔进去了,可又弹出来了,五轮,没有一次投中8个。
看着小姑娘有点失望的眼神,孟寒淞打算再来,他就不信他还赢不来一只仙女棒。
正要掏钱的手被小姑娘拉住,陈七月笑着冲他摇摇头:“算了吧,五十块钱都可以批发一打仙女棒了,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
孟寒淞看得她眼底的失望,想要再试一试,小姑娘却拽着他不撒手:“不许再投了,不然我就生气了。”
说着,还故意拉下了小脸。
看着她假装生气的样子,孟寒淞笑了笑,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行了,也就你每天对我这么凶。”
恩???
陈七月松开手,摸了摸被他敲过的地方,跟在少年身后大声嚷嚷:“孟寒淞!你把话说清楚了,谁凶了?!”
孟寒淞转身,抱着臂。少女头上还戴着两只牛角,娇俏可爱,样子却凶巴巴的。
“还说你不凶。”他笑了笑,吐出几个字。
周围有人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点探究,陈七月突然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头顶突然又想起少年干净的嗓音:“凶就凶呗,又不是不让你凶。”
陈七月:“……”
时间已经不早了,孟寒淞送陈七月回家。这边离陈七月家不远,好像刚才“凶不凶”的话题制造的尴尬还在,一路上,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又都不说话。一直到小区门口,陈七月停了下来:“就送到这吧,万一被我妈看到,又是一顿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