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帅捞起一只大虾来,拿自己的手掌一比:“妈,我想尝尝这个。”
还有些蛤蜊,扇贝,大黄鱼之类的,全是冻鲜货。
陈月牙先把这些东西分开,交给大帅和二斌:“去,给你大伯和你三叔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北京来的海鲜。”
这么多的好东西,陈月牙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吃才好。
“这个虾呢,要怎么吃才吃呢?”拎起一根长长的虾须,陈月牙端详着。
超生故作老练的摸了摸它的壳:“我们要先把壳去掉!”
“然后呢?”
超生正在吃盛家送来的面包,掉了几粒屑子下来,她觉得太可惜,正在拿手指头点着,一点点的往嘴里送呢,突发奇想,说:“裹上面包来炸吧,肯定好吃。”
松软的面包,再加上肥肥的大虾,用油一炸,这是超生能想到的,最好吃最好吃的办法了。
陈月牙其实没见过用面包糠炸的大虾,但是因为超生一直在用手指沾掉了的面包糠吃,她索性把一片已经干掉的面包皮给揉碎了,剥了虾壳,挑掉虾线,直接把面包糠裹在上面,准备下油锅炸。
第一个虾炸出来,面包糠全掉进锅里了,但味道很不错。
美味大师超生舔着嘴巴想了想:“妈妈,加个鸡蛋吧,这样肯定更好吃!”
陈月牙于是打了一个鸡蛋来拌面包糠,再裹到虾上面炸一次,嗯,这次的味道更妙了。
“丫头,你怎么想到的,这个办法很好啊!”妈妈不禁说。
对啊,自己是怎么想到的,超生自己也很懵,反正她觉得好吃就对啦!
“好香好香,妈妈你做的啥?”香味儿一飘出来,正在院子里拿着弹弓儿射瓶子的三炮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给这家伙一个:“尝尝,香不香?”
贺炮咬了一口,面包酥的掉渣,里面的虾却是嫩嫩的。
好吃!
“妈,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个厨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小家伙特别认真的说。
不比大帅总说自己长大了要当公安,二斌说自己要去当运动员,三炮的梦想特别朴实,原来一直想当垃圾转运员,因为他们有三轮车骑,后来又想当河道疏理员,因为人家的雨鞋特别漂亮,因为一只大虾,他居然要改行当厨师了?
“好吧,妈支持你,现在去给咱们倒煤灰,倒完洗了手手,再吃别的。”陈月牙说。
贺译民也是给虾馋的不行进的厨房,看小儿子端着煤灰出去了,因为小家伙朴实的理想,颇有微词:“月牙,改天引导引导孩子,不是想收垃圾就是想清理垃圾,要嘛就想做厨子,我觉得他这志向不太好。”贺译民说。
陈月牙还没说话呢,超生生气了:“爸爸,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啦。”
“这是为啥?”贺译民接了一只虾过来尝了一口,吃惊于妻子的巧手,抬头看了妻子一眼说。
超生皱着眉头说:“三炮哥哥要是会做饭,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啦,等我能够着案板的时候我也会学做饭的,你看不起我们,哼!”
这就是小闺女啊,多大的雄心壮志,只要以够得着案板,人家就要学做饭了。
不需要晚饭,只赁一块面包糠炸出来的虾,超生就把自己给吃的饱饱儿的啦,然后,把妈妈的针线笸端了过来,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铜钱,再找了把大剪刀出来,自己在那儿颤危危的剪着布,串针引线,还把一枚铜钱放在手里擦了又擦,搓了搓,认认真真的,开始给自己缝毽子了。
小丫头还太小啦,把那铜铃大的眼睛一眯,线对着针,针对着线,小手一滑,哎哟喂,串不进去。
好吧,放进红红的小嘴巴里抿一抿,对准了针,学着妈妈的样子再穿一次,还是不进去,超生捏捏小拳头,又亲亲自己的小嘴巴给自己鼓着劲儿,再串一次,哇,小小的尝试,大大的成功,家里唯一的闺女就跟三岁会咬的小狗一样,五岁就会串针啦。
串好了针,她还得认认真真给自己缝个毽子出来呢。
不过手一抖,铜钱掉地上去了。
贺译民捡起铜钱来,要递给超生的时候用余光瞄了一眼,突然问:“超生,这铜钱那来的?”
“捡来的呀!”超生接过铜钱,认真的在布片上比划着。
铜钱这东西,在现在的农村很常见,就贺译民家,原来都收着半袋子呢。
但是,那都是不怎么值价儿的东西。
可超生手里这一枚,居然是一枚康熙通宝呢。
在大清铜向中,这属于收藏价格最高的一种了。
当然,也属于市面上很少见的一种。
这小丫头,坐在灯下白白嫩嫩的,盘着小腿腿,还真根颗小人参似的。
她咋就不论走哪儿,都能发现好东西呢?
第109章 109
说谈商场就谈商场, 陈月牙第二天一清早就到俞敏家去问, 问俞敏, 苏爱华还在不在。
“她已经回北京了, 这样吧, 我给她拍份电报过去。”俞敏笑着说。
正好张津瑜也在,陈月牙带着超生, 俞敏抓起超生的小手说:“贺笙笙, 你的小金鱼在这儿呢,今天就留我家, 跟他一起玩儿,晚上睡我家,好不好?”
“不好,我还得去找铜钱做毽子呢, 我不要小金鱼啦!”超生挣开自己的小手说。
“你不是特别喜欢他嘛, 他是你的小金鱼。”俞敏又笑着说。
孩子的喜好是一直在变的,超生现在只想给自己做一只毽子,早把张津瑜给忘了,走的时候头都不回的。
曾经对人家爱搭不理,现在叫人家看不起。
俞敏的心里, 咋就那么不舒服呢。
一份电报拍到北京, 苏爱华自己有车, 不比别人要搭班车,坐火车,东倒西倒倒来倒去浪费时间, 初七就又到陈月牙家来了。
贺译民对于自己的女神比陈月牙还要期待,不过,他今天得去望京上班了,因为要赶八点到岗,早晨六点就出门了。
可惜呐,又一回,他得跟他的女神擦肩而过了。
苏爱华来的也是够早的,据说早晨7点出发,11点的时候已经到了,不过,她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绷带,看起来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你这是摔跤了?”陈月牙问。
苏爱华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过你说的生意呢,到底在哪儿,咱们现在就去看吗?”
“我们望京的市百货大楼,可以承包三十年,咱们一起去看看,看咱们能不能把它给承包下来?”陈月牙说。
盛成在北京就是做百货的,当然是国营的。
但是,百货大楼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苏爱华是知道的。
而且,现在全国搞私营承包制,承包下一个百货大楼,价格虽然高的离谱,但要是能把盛成的所有进货渠道全部搞过来,能把百货大楼的质量抓起来,这个商场赚的钱,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可谓缘投喜好,这个生意,简直就跟坑儿等着填萝卜似的,让苏爱华一听就喜欢上了。
都不需要陈月牙跟她多做解释。
“那行,咱们去看看。”她立刻说。
从外表来看,盛成对妻子其实挺好的,单位配的车,他让妻子用着,自己反而骑自行车去上班。
不过,苏爱华看起来,始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陈月牙猜不到是什么原因,索性也就不猜了,俩人中午在家里吃了饭,把几个孩子留在家里,坐着盛成的小汽车,不过半个小时就到望京了。
百货大楼对外的承包事宜,当然是由乔引娣负责的。
但万一要是谈定了,肯定还是百货大楼现在的党委书记来负责。
陈月牙是兴冲冲而来,但是甫一进门,就碰了个冷钉子。
“谁说我们的百货大楼要往外承包?”乔引娣坐在办公桌后面,左手白瓷茶杯,右手一张报纸,刷的甩了一声报纸问。
“不是外面的告示上写着,对外承包,我是代表我们清水县街道办罐头厂来的,既然你对外承包,我想把它承包过来,这没什么问题啊?”陈月牙一开始还是好声好气的。
乔引娣揭开茶杯抿了口茉莉花茶,冷笑一声说:“对不起,那价格太高了,你掏不起钱,哪儿凉快就哪儿歇着去吧。”
这不狗眼看人低吗?
陈月牙说:“我听说你们最开始给出的意向是五万块,这钱我们掏得起,要不,我给你看看我的银行存折”
且不论苏爱华有多少钱,陈月牙的存折上,现在就有小两万块钱呢。
“那更对不起,我们的商场有人承包了,你们来晚了,这总该行了吧?赶紧回吧,我没时间招待你们……”乔引娣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儿说。
为什么这个商场坐落在市里最繁华的地段上,现在却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商场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跟乔引娣一样,说话翻白眼儿,拿鼻子看人的缘故?
苏爱华本身不擅言词,当然,也没受过这样的气,看乔引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拉着陈月牙的手说:“要不就算了吧,我看这个女同志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是,陈月牙想拿下这个商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刘书记,百货大楼的刘书记在吗?”陈月牙从乔引娣的办公室出来,直接就在外头的走廊里大声儿的喊上了。
“哎哎,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回事,我们刘书记不在,你乱喊个啥,赶紧给我走,离开我们百货大楼?”乔引娣追了出来,在楼道里就来扯陈月牙,想把她给搡出去。
“刘书记,你们的商场想往外承包,我拿着钱来,乔引娣狗眼看人低,你管不管?”陈月牙一把搡开乔引娣,继续扯着嗓子的高呼。
果然,有一扇门哗的一声从里面拉开了,出来个五十多岁,两鬓头发有点白的中年人,迟疑的看着陈月牙:“你想承包咱们的商场?”
“您就是刘书记吧,您好,我叫陈月牙,清水县的百顺罐头厂和服装厂都是我的,我现在想承包这个百货大楼,想跟你们的人谈谈,但是乔引娣同志一会儿说我们承包不起,一会儿又说这个百货大楼已经给承包出去了,我得问问您,有这事儿吗?”陈月牙问。
乔引娣呢,属于那种典型的欺上媚下,对上一张脸,对下一张脸的人,这种人吧,平常横行霸道的,但是一旦给戳穿了,则会里外不是人。
她在陈月牙跟前说商场已经承包出去了。
但是,在刘书记跟前,她天天哭着叫着喊说,说的则是:市里没人能拿出五万块来,咱这商场承包不出去,估计得降点价钱才能承包出去之类的话。
公家单位,各司其职,而乔引娣呢,又是上面安排下来的经理,她负责市场,了解市场,怎么说,刘书记当然就怎么信了。
这时候最缺的,就是一个能大声把实情嚷嚷出来的人,一嚷嚷出来,乔引娣那些欺瞒领导的话,当然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百货大楼已经持续亏损了整整半年,员工工资都已经停发三个月了。
这时候刘书记最缺的,就是一个愿意跟他谈商场承包,并且能一次性拿出五万块钱的人。
所以,刘书记这会儿都来不及责备乔引娣,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直接就把陈月牙和苏爱华俩请了进去。
而且,自己拿起茶叶罐子,提着开水壶,就开始给她们俩倒茶了。
倒好了茶,亲自给俩个女同志摆到面前,又把自己的凳子挪了过来,坐到了沙发对面,这刘书记才说:“咱们这商场承包起来可有难度,一次性五万块,这个钱必须到位,不然的话,咱们就没得谈。”
毕竟看陈月牙身姿绰约,皮肤白皙里带着点儿粉,两条长长的辫子,像个二十五六岁没结婚的大姑娘。
再看苏爱华大概三十出头,看起来很面熟,漂亮的好像带着股子仙气似的。
刘书记担心,觉得她俩没啥实力,才会这么说。
苏爱华是认真想做生意,而且她曾经在剧团里可是当家的台柱子,再加上父亲去世的时候,留给她的祖产足够丰厚,前十年她也没受到过冲击,家底儿硬着呢,从包里掏了一张存折出来,她就放桌子上了:“这是三万块,剩下的,我再去凑!”
三万块?
刘书记手里几十万的账进进出出,但是,他自己手头的存款不过七八百块,给这三万块吓的,差点没从椅子上溜下去。
“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刘书记,我们可是带着钱来的,这个商场的承包,您给我一句准话,能不能谈?”陈月牙紧接着问。
乔引娣在外面急的直冒汗珠子呐。
为啥?
因为这个百货大楼,她和宋思思俩一直在暗中运作,想弄到自己名下,坐地招租当包租婆的。
可是,五万块在现在这个世道上可不好凑。
宋思思都凑了好几个月了,才凑了两万块钱出来,现在,要是这个商场被陈月牙承包掉,她和宋思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偏偏领导面前她又插不上话,只能急的干的瞪眼。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刘书记因为这俩个妇女太过年青,也太过漂亮,从心里不信任她们,把她们给赶走了。
毕竟刘书记年龄大了,也一直是个慢瓜性子,老古董嘛,不容易接受新思维。
但是,刘书记盯着苏爱华看了许久,突然站起来,搓了搓双手说:“您是苏爱华同志吧,我看过您演的白毛女!”
这么说,人家居然认识?
乔引娣好晕,站都站不住了。
“刘老书记您好,我正是苏爱华,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拍样板戏了。”碰到一个粉丝,苏爱华并不激动,答的特别温柔。
这时候,就是乔引娣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了。
“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个饭,再给你们讲解一下合同,怎么样?”刘书记激动的搓着双手说。
陈月牙回头看苏爱华,苏爱华抿着唇摇头:显然,她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吃饭。
“吃饭就算了,您把合同给我,我们拿回家研究吧,只要我们觉得行,就拿着钱来交钱,怎么样?”陈月牙问刘书记。
大部分的普通人,对于舞台上的演员都有一种盲目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