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赶上来,器物不再短缺,萧迟是主帅是皇子,浴桶还是配置有的。
就是很遗憾,他期待的鸳鸯浴没能洗上。
外面喧声渐平,篝火也点起来,大军已经安置妥当,萧迟该紧着去周世昌等人商议奔赴繁州的事情。
中帐重新扎好了,就在隔壁,萧迟无奈,只能先过去了。他有点怨念嘀咕,提醒裴月明记得了,他还有一个澡没洗呢?
裴月明无奈又好笑:“知道了!”
得到承诺,萧迟心满意足,于是亲亲她:“你先泡泡,歇一歇,我让冯慎取化淤药来,等会再给你搽。”
“嗯,好,去吧。”
萧迟这才依依不舍放手,撩帘帐大步而出。
……
不过,这药最后萧迟还是没能给她搽成。
他太忙了。
商议去繁州还是小事。
制定路线,商议时间,还有翻阅了大小哨报,能赶得上,这个很快就商量完了。
只他作为一军主帅,虽统兵有周世昌盯着,但他该了解的还要尽快了解清楚的。
比如大营编制,大小武将,各色旗语,彭州大营日常练兵时的各类习惯,这些都是萧迟需要明白的。
不难,但繁多琐碎,林林总总和周世昌等人交流过后,已经深夜了,他回去时,裴月明已趴在炕几上睡着了。
小心翼翼抱她上床,萧迟没有惊醒她,自己脱了外衣,把蜡烛吹了躺下去。
翌日一大清早,拔营起寨,直奔繁州。
为稳妥计,速度还是得快一点,繁州不能白白拱手送了萧琰。
萧迟第一次披上铠甲,是一身银白色的锁子连环甲,甲片锃亮,红缨艳赤,他身材高大挺拔,轻易撑开了军铠气势,愈发衬得眉目深邃,英武逼人。
很帅。
铮铮铁骨好男儿的帅。
一见,裴月明就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勾勾手指,让他凑过来,在他脸颊吧嗒一口,“我家阿迟真俊!”
夸得萧迟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差点找不着北。
他也亲了她一下,“阿芜也很俊。”
玄色的软甲,掌宽的皮质腰带在腰间一束,乌发束起脚踏短靴,腰间还配了一柄短剑,衬得她肤色羊脂玉般晶莹润腻,很美,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所以萧迟说俊。
裴月明翘唇,睨了他一眼:“那当然。”
两人不别扭了,甜得像沁了糖一样,即使什么亲昵行为都没有,光看着,心里都快活得很。
但很遗憾的是,闲暇时光是没有的,甜蜜相处只能见缝插针,正事还多着呢,容不得耽搁半分。
亲了一下,外面号角吹响,两人精神一振,萧迟肃了肃神色,立即举步出帐,翻身上马。
裴月明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一众亲卫护军,紧紧簇拥。
卯正,天光放亮,萧迟下令出发,直奔繁州。
……
这一路非常赶。
因为半道上收到消息,牧渊收到萧琰快马传书,立即点军往南汇合。
双方在文州南边的葵县相汇,大军十五万,立即调头往西,直扑空虚的繁州。
萧迟加快速度,一路急行军,提前一步。繁州四门大开,迎着萧迟大军进入后,立即重新关闭。
萧琰后脚赶到,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城门。繁州城城头戎装甲兵林立,整装肃容,滚石擂木火油弓箭等物源源不断运上城头。
城楼前正中央一面赤红大旗迎风而动,上书斗大一个“宁”字。
萧琰眯了眯眼。
萧迟在里面,萧逸也在。
他旋即下令,擂鼓,急攻!!
他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这繁州里头,究竟有多少军备?”
彭州大军一路急赶,辎重军械粮草火油弓箭等军备再尽量携带,也该有个限度。
萧琰下令猛攻。
这么一猛攻,昼夜不停,连续就是七日。硝烟滚滚,鼓声隆隆,喊杀声震天,新旧血迹斑斑溅满了整个城头。
尤未歇,仍在继续。
敌军兵马倍于己方,这般车轮战下来,城头将士会非常吃力的。但幸好繁州城有群众基础,萧迟和周世昌商议过后,立即下令征集大量民夫,接过搬运清扫等繁重的体力劳动。
再加上攻城比守城难,后者需要的兵马也相对要少,几番调动,这才稳下来。
不过,周世昌皱眉:“只是长此下去,战局会不利我们。”
主要军备问题,粮食繁州倒有,这个不怕,主要是弓箭火油等物,继续下去会接不上的。
说到这一点,大家对视一眼,都很不解。
主要对萧琰的战策不解。
为什么一直围攻繁州,这不合理啊!
是,萧琰是想杀萧迟,这个他们知道,但对于一个叛军首领而言,个人恩怨真的没这么重要的。
现在朝廷反应还没到,涛涛大江就是天堑,在萧琰事前的再三准备下,大江还没能彻底解封。
消息不通,京城又远,朝廷的反应一下子还没到。
这种时候,一支叛军,不是应该紧着攻城掠地,建立战略纵深,以备后面的持久战和大战吗?
不说其他地方大营,单单京郊大营,就有数十万精锐军士,大军压境,那是容易对付的吗?
所以按照萧迟和周世昌等将之前的商议,大家一致认为,等他们进驻繁州后,萧琰或许不忿会围攻几日的,但见攻不下,他就会立马掉头,转向穰州云州。
到时,萧迟这边自然可以补充军备。
可现在不对啊!
周世昌赵琅等将面面相觑,反叛不是路数的啊!那什么萧琰不懂,他身边也没谋臣大将规劝的吗?
“或许,他另有什么目的?”和萧迟对视了一眼,裴月明说。
她皱了皱眉。
萧琰这违和的行为,现在不是能用恨来解释的了。
萧琰这些年来下了这大的一盘棋,耐心蛰伏,深谋远虑,他绝不是个没有大局观的人。
那萧琰这么做,能不能先假设他另有目的?
那他有什么目的呢?
半晌,萧迟皱了皱眉:“或许,他本来就另有所图也不奇。”
裴月明秒懂,这说的是泗州通县大雁山一连串计划。
也对,筹谋多年费了这么多心思,萧琰未必就只是为了复仇,复仇或许是重要目的之一,甚至也可能是其中一环。
“可他这是为什么呢?”
杀了萧迟,能干什么呢?难不成还能顶替萧迟身份成为皇子,继而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不成?
哦,还有一个萧逸。
早在通县别院,萧迟裴月明他们就判断,如果计划顺利,杀了萧迟之后,萧琰转头就会去对付萧逸的。
“现在,萧逸也在繁州啊。”
萧逸一直被押着,目前正囚于繁州。
“那我们能不能这么想,……萧琰谋叛,除了复仇,另一个目的该是九五尊位了吧?”
不管是不甘不忿,还是夺回本该他父亲的位置什么的,反正但凡谋逆,最终目的肯定是想当皇帝的。
葛贤等人纷纷点头,“没错!”
这点不用怀疑的。
他们一点一点推理,推到这里,心中都一动,有什么隐隐约约。
“那……”裴月明蓦睁眼:“难道他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成?”
为什么非得杀了萧迟萧逸,难道他有什么比反叛更好的路线吗?
这个结论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不可思议过后,仔细斟酌,又觉得完全合理。
葛贤皱眉:“那是什么?”
一个已盖棺死亡的前太子之子,连原本身份他都没了,除了起兵造反,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去登上皇位?
萧迟和裴月明对视,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想起一个人。
萧逸。
亦敌亦友多年,互相合作又互相防备,要说萧琰的事情,恐怕没人比萧逸更清楚了。
萧迟霍地站起:“那就提审萧逸!”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再写一截的,把原因也写了的,不行了,还是明天继续吧哈哈哈
第125章
萧逸关在刺史衙门石牢的最里面。
他本来不是这个待遇的, 好歹是皇子亲王, 皇帝也还没给他降旨定罪, 原本就关在刺史衙门西路的一个偏僻小院里。
但奈何战况激烈, 没那么多的人手去防备劫救。这些天试图营救萧逸的人并不少, 大大小小七八回。
往石牢里头一搁, 只守牢大门就行了。
萧迟说罢, 立即起身, 和裴月明一起出了正厅往西边去了。
这石牢很大,能看出来刚修整过没太久,算新, 所以没太阴冷,还算干燥, 大夏天感觉凉,但相较牢房而言, 它条件不算恶劣。
就是有些昏暗。
沿着石廊走到最后一间,里头简单收拾过一下,有被铺,有简单的桌椅, 萧逸一身银白色的蟒纹王袍, 正盘坐在石床外沿的中央。
阳光从顶上的气窗透进来,一束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听得声响,他缓缓睁开眼。
没有惊慌,也不显狼狈, 相比起当日和裴月明谈话时的失态,他早收敛如常,神色平静坐着,腰挺背直。
见了萧迟,微挑了挑眉。
没死。
萧逸没说出口,但萧迟和裴月明心里都了然,“哐当”一声牢门打开,两张太师椅搬了进来,冯慎邬常一边一个肃立。
萧迟哼笑一声:“我没死,很意外?”
萧逸淡淡:“并不。”
卫兵没乱,还有闲暇给他挪来挪去,他就猜到萧迟没死了。
他心里哼了一声,萧琰,你也失手了?
冷嘲过萧琰,但他也没多高兴,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希望萧琰能够成功的,无他,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萧迟冷冷笑:“真是辛苦你和你那母妃了,把萧琰弄出来不容易吧?”
“淑妃坟茔,忠毅侯府申氏。”
萧迟冷哼两声,不管皇帝如何处置萧逸,但淑妃废尊号移出妃陵,忠毅侯府满门抄斩,这二者都是跑不掉的了。
萧逸神色不变。
谁稀罕葬妃陵?他母妃直接黄土一抔都会比待在那妃陵寝高兴。至于忠毅侯府,该准备的都早准备好了。
“是不容易。”
萧逸淡淡说:“你母妃就不行了。”
连儿子深陷杀机都看不出来,只顾着情情爱爱和小叔子纠缠私通。
萧逸目中嘲讽太过明显,萧迟当即大怒。
正当这二人剑拔弩张之际,裴月明突然说:“萧琰非要杀了你和萧迟,是为什么吗?”
骤不及防的,萧逸睫毛动了动,旋即定下,神色没变,他看裴月明:“是吗?不知道。”
但对上的,却是裴月明一抹了然的淡笑,她挑了挑眉,和他对视。
她已经看清楚了。
要说萧迟进来后和萧逸的唇枪舌剑,半假半真,两人进来前就商量好了。
裴月明一直盯紧萧逸的脸,那一瞬眼睫颤动她并没有错过。
果然!
“说说吧,这是为什么呢?是萧琰还有其他底牌没出吗?”
萧逸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迟皱了皱眉,和裴月明对视一眼。
实际这情况有点棘手的,他们也不能真对萧逸动刑。萧逸也知道,他显然是不会开口的,原因也不难理解,他厌恶萧迟,更恨皇帝,刻骨铭心的恨,恨到如果萧琰能取而代之,他会非常畅快的。
也算间接复仇了。
至于他本人,他对或幽禁或软圈的生活并没多大兴趣。
所以即使萧琰是想把他也一并杀了,他也并不会透露半句。
“那么,就让我猜一猜吧。”
一路行来,裴月明感觉有些头绪,那就让她理一理吧。
“淑妃和昭明太子的旧人联络上,唔,是那个曲嬷嬷为首的吧?然后曲嬷嬷就联系了窦广,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同意淑妃的要求,双方随即进行了一个交易。”
至于什么交易,那就不用多说了。
“萧琰就成为了窦家的表公子,随着窦广外放,被窦广养育成人。然后期间交易持续,窦广也一直在努力维持旧部,后来萧琰长成,唔……这前后他们看中了矩州,等萧琰长成,就成了这个‘瞿炎’。”
一直暗中联络筹谋,京城泗州大雁山这些不提了,然后就是现在了。
“萧琰肯定是想取陛下而代之的。这起兵造反,确实太不容易了,要是另有捷径,那当然还是捷径的好。”
捷径,杀萧迟萧逸,登基称帝。
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呢?
裴月明看了萧逸一眼,又看萧迟,忽灵光一现。
要说萧迟和萧逸有什么共同特点,那很明显,他们都是皇帝的子嗣。
皇帝儿子很少啊。
要是都死了的话……那岂不是要从宗室过继?!
裴月明霍地站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只差一线,呼之欲出!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疑惑。
“萧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她和萧迟都感到疑惑,还讨论过一次,没结果,因干系不大就搁到一边。
萧逸抬头看她,挑了挑眉。
裴月明笑了笑:“我很好奇,当年淑妃娘娘和曲嬷嬷窦广交易,她襄助萧琰假死遁离内宫,而窦广就得拱手相让昭明太子的势力。”
“这个交易,淑妃娘娘有点吃亏啊。”
襄助萧琰死遁在前,且一次完成,而蚕食接手昭明太子势力在后,这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甚至得持续几年以上。
是什么让窦广在长达几年的时间内未曾食言,而一直坚持履行交易内容的?
人品吗?
人品导致他没有过桥抽板吗?
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