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员重生——昔邀晓
时间:2020-07-04 08:50:26

  闻泽想让殷筝放心,便是大半夜他都有办法叫监门卫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但看着殷筝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平静面庞,不知为何他就平复了心中的燥虑,并且听了殷筝的话,只留下部分长夜军继续看守此处,带着其余的长夜军和活捉的几个叛军回了城。
  这次回
  城,虽然也是骑马慢行,但气氛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好。
  殷筝入城时,有关她白天被掳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雍都,宫里宫外都焦急得很,虽然很快又有消息说太子出城把殷二姑娘救了回来,此刻正在回来的路上,但没见到人,大家就都悬着心不敢放下。
  终于殷筝回城,与太子共乘一骑,身后还坠着一大串长夜军和几个看似歹人的嫌犯。
  也有在四季楼亲眼看见殷筝被掳的人,奇怪太子身上的衣服怎么和白天那歹人这么像。
  这时,不知是哪个重生之人叫破了疑犯的身份,说他们是临西的叛军镇枭,便有百姓朝那几个疑犯扔烂菜叶和臭鸡蛋,还有些直接扔石头扔刀的,若非长夜军反应快,这几个叛军恐怕都活不到被收押。
  闻泽回头看了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忍不住提高了警惕,免得有人把石头和刀对准了他怀里的叛军军师。
  回到宫中,皇帝和皇后都想见一见殷筝,确定她无恙,但被闻泽拦下了。
  闻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觉得,现在的殷筝给他一种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感觉。
  闻泽为了不让帝后去打扰殷筝,也为了证明殷筝真的没事,就把这一切都是他所策划的事情和盘托出,果不其然被帝后骂了一顿。
  闻泽左耳进右耳出,离开的时候被皇帝叫住,他无奈地回头问一句:“又怎么了?”
  皇帝指了指他的袖口:“你袖子上沾的是水还是血?”
  闻泽一愣,抬起手看了眼。
  因为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所以只能看出袖口位置晕开了一片深色,并看不出那是被水打湿了留下的痕迹,还是沾了血。
  闻泽放下手,不在意道:“是茶水,刚刚不小心碰洒了沾上的。”
  皇帝这才放心让他离开。
  闻泽走出殿门,抹了把袖口,指腹蹭上了一片暗红色。
  刚刚在宫门口下马的时候,殷筝没有像之前一样握他的手掌,而是隔着他的衣袖扶了他的手腕。
  她是故意的,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她手上沾了血。
  闻泽问身边的二十七:“殷筝呢?”
  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二十七:“殷姑娘回扶摇阁了。”
  闻泽逐渐加快步伐,最后甚至用
  上了轻功,直接踩着屋顶走直线赶到了扶摇阁。
  闻泽从外面的楼梯直接上了扶摇阁三层,结果并没有看到殷筝人,问了十九才知殷筝回来后就去了楼下,但不知是在一层还是在二层。
  闻泽啧了一声,顾忌到殷筝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才一路伪装,便不让十九跟过来,自己下到二层开始找人。
  期间闻泽回想了一下,发现殷筝从那堆尘土面前站起来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一直装作没事的模样,从忘音寺装到宫里。
  为什么?
  闻泽想问,但却分不清自己是想问什么为什么。
  他从二楼一个个书架间找过去,没找到,于是又下了一层。
  才到一层他就发现了殷筝的位置,因为他听到了殷筝的呼吸声,很重,很急促,还伴随着几声不自然的呜咽。
  闻泽快步走到了殷筝所在的位置,因为太过着急,甚至把一个书架给撞翻了。
  倒下的书架碰到了旁边的另一个书架,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了整整一排下来。
  外面的侍卫被惊动,扬声询问,结果只得了闻泽四个字:“不许进来!”
  听到巨响直接跃到一层楼梯上的十九也因此停下了脚步,并悄悄往回退。
  闻泽靠近了跪坐在书架前蜷缩成一团的殷筝,蹲下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殷筝的肩膀,唤道:“殷筝?”
  殷筝额头抵着书架,并未理会他。
  “你听到我说话吗?”
  闻泽扳过殷筝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看着自己,但是殷筝充耳不闻,双眼如一潭死水直视着前方,像是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蜷缩着轻轻抽搐的身子在告诉闻泽她此刻的情况很不妙。
  “殷筝?殷筝!殷二!你醒醒!”
  闻泽试图叫醒她,但一点用都没有,电光火石之间,闻泽想到了父皇曾经在他面前说起过的那个名字——
  “长乐!!”
  殷筝的眼底终于出现了涟漪,她看向了闻泽,似乎想要说话,却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声。
  察觉不妥十九跑回来,隔着大老远看见殷筝这副模样,立刻喊道:“捂住她的口鼻!”
  闻泽一把将殷筝抱进怀里,从背后捂
  住了她的口鼻。
  殷筝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缓了下来,僵硬蜷缩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同时那颗被她一直攥在手里划破掌心的黑色碎片也跟着滑出了指缝,掉落在地上。
  黑色碎片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落在窗户边,因光线照射,呈现出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
  然而闻泽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殷筝身上,所以并未发现这块碎片。
  他试探着放开手,死死地盯着殷筝的侧脸,直到殷筝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沙哑地说出一句:“别盯着我看。”
  闻泽这才松出一口气,他抱住殷筝,低下头把脸埋进殷筝的颈窝,轻颤道:“你吓死我了……”
 
 
第42章 
  从尘土堆里发现那枚黑色的碎片起,殷筝的脑子就嗡地一下全空了。
  回过神时, 止忧大师已经说完了十九年前发生在忘音寺的那桩怪事。
  殷筝收拢五指, 碎片的棱角扎入掌心刺破皮肉, 但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在闻泽来问自己时站起身,说该回去了。
  之后她骑上马, 脑子里的思绪像是被人用刀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掌控着这具身体,平静地入了宫城, 下马,回扶摇阁。
  下马时她还很小心地避开了闻泽的手, 不让闻泽发现她的掌心在流血。
  另一半思绪则在回想, 回想她娘亲还在世时,她所经历的一切。
  那一切的起点是她在域外的名字——莫尔。
  莫尔在涂却语中是“马”的意思,因为她在马圈中出生, 平时又和娘亲一起被关在马圈,所以涂却人都这么叫她。
  只有她的娘亲会偷偷喊她长乐, 告诉她长乐才是她的名字。
  但幸好, 这段记忆并不长,在她五岁那年,涂却人因为无法抵御玄武营,不得不将她和娘亲交出去。离开涂却的时候还有涂却人跑到她面前,用涂却语告诉她她死定了。
  因为她是有一半涂却血统的孽种,即便她长得再像中原人, 只要看到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就会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会喜欢她,她的娘也会抛弃她。
  殷筝为此感到过害怕,但她还是跟着娘一块离开了涂却。
  因为她想做长乐,不想做莫尔。
  许多人说黔北不如肃东富庶,不如临西雅致,不如南丹张扬,更不如雍都繁华,是个专出泥腿子的苦寒之地。
  还有人说,黔北玄武营的大将军卫十砚就是这么一个泥腿子,但是他运气好,因为黔北王逝世那年,黔北世子祁少真不过是个才两岁大的幼童,所以统帅整个玄武营的玄武令才会被交到卫十砚手上,导致黔北王位形同虚设,黔北玄武营真正的统帅,是大将军卫十砚。
  但殷筝觉得黔北很好,自从来了黔北,她就不用住马圈,也不用跟着毡车到处迁徙。卫十砚也好,给她吃给她穿,比那些不喜欢她和她娘的涂却族人好上千倍万倍。
  起初她和娘是住在大将军府的一处院子
  里,那个院子很偏僻很安静,还有个能直接出府的小门。
  看守小门的将军府侍卫长得很凶,不过每次她溜到小门,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那些侍卫都会给她糖吃,还会叫她“姑娘”。
  唯一不好的是她经常生病——她身体不好,在域外的时候无论生活条件有多艰难她都能捱下来,反倒是来了黔北过上好日子后,她几次病重都在鬼门关前徘徊,九死一生。
  每次病重卫十砚都会来看她,可惜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很模糊,病重的身体让她神志不清,所以她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在别人面前总是格外冷酷的卫大将军,对她娘很温柔很体贴。
  再后来,她从说闲话的下人口中得知,卫大将军想要娶她娘。
  那下人嘴巴不干净,说她娘不知廉耻,借着亲生女儿生病的机会勾引了卫大将军。
  殷筝自然不会相信那个下人的鬼话,还在病好以后,想方设法把那个嘴碎的下人赶出了将军府。
  那会儿她才刚过六岁,就已经展现出了自己记仇又糟糕的一面。
  但她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因为在涂却,她每天都要面对数不清的恶意,除了她娘没人愿意教她什么。偏偏她娘脑子也不好,时常犯糊涂记不住事,只能想起什么就和她说什么,所以殷筝自顾自长出了这么一副恶毒心肠。
  没过多久,她娘真的嫁给了卫大将军,居住的地方也从那个小院子变成了将军府的正院,而她作为她娘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大姑娘。
  一个和卫大将军没有血缘关系,又因为体弱总是缠绵病榻的大姑娘。
  她娘为她的身体操碎了心,最后不得不将她送去了临西。
  而临西也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移居临西之后她生病的次数就少了,还被临西老王爷收做养女,开始读书习字。
  期间她多了一个叫江韶戚的哥哥,还多了一个跟在她身后讨东西吃的跟屁虫江易,虽然临西老王妃总找她麻烦,虽然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回去看望自己的娘亲,但是殷筝很知足了。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也希望一切都能就这么一直延续下去。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在她十岁那年,她娘想起了一切。
  殷筝永远忘不了当时被她娘扑倒在地掐住脖子的感觉,每次做梦回想起来,她都能清晰记得对方盯着她的眼睛,满怀恨意说她该死的模样。
  她那会儿迷茫极了,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仅仅只是恢复了和亲之前的记忆,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险些被掐死的她既惶恐又不安,直到卫十砚告诉她她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她娘亲的封号并非是怀恩,而是安武——本朝赫赫有名的安武郡主,骁勇善战,威震四方。
  然而安武郡主的父亲齐王谋逆造反,安武虽平叛有功留了一条性命,却因先帝记恨其父的谋逆之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她灌下了国师仿制的枯兰之毒。
  先帝在她中毒后为她改封号怀恩,将她嫁给了她曾经带兵镇压过的涂却。
  涂却的大君认出了她,所以才会羞辱一般将她囚禁在马圈。
  国师仿制的枯兰之毒并不成功,安武虽然成了废人,但却并未忘记一切,记忆混乱的她总能想起一些往事,并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女儿,直到如今她想起了所有,她终于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也终于明白殷筝不仅仅是她的骨肉,也是她经历所有不堪的证明。
  所以她疯了一样想要杀死殷筝。
  从卫十砚那里得知真相的殷筝擦掉眼泪,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失败了,她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越来越快,等反应过来她的四肢已经变得不听使唤,嗓子也越来越紧,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卫十砚连忙叫来大夫。
  大夫让卫十砚按住殷筝,给殷筝扎了几针,让殷筝缓下了呼吸。
  卫十砚问大夫她到底怎么了,大夫说:“无妨,也不是哮喘之症,只是平日里忧思过度,心绪紧张,遇见大喜大悲之事就容易有此症状。”
  平日里忧思过度,心绪紧张……
  大夫离开后,卫十砚坐在殷筝床边,也没问殷筝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平日里有什么好忧思好紧张的,而是将自己佩带的一块令牌放到了殷筝手上。
  殷筝拿着令牌迷茫地看向卫十砚,就听卫十砚说:“我记得你以前每次不高兴了,就会跑来我这拿玄武令去玩,因为你觉得玄武
  令很好看。”
  玄武令确实好看,只因令牌是用金丝乌骨做的,不仅像块墨玉,被阳光照射后还能看见里面一条条不规则的金色丝线。
  但很快她就改掉了这个习惯,因为有一天她发现,玄武令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她不知道那个缺口是本来就有的,还是自己玩的时候不小心撞出来的,她怕卫十砚发现会不高兴,还旁敲侧击问卫十砚金丝乌骨是不是很贵,结果卫十砚告诉她说,金丝乌骨是从天上掉下的石头,贵倒是不贵,因为根本没人卖。
  那之后殷筝就再没有去卫十砚那拿令牌玩,怕摔坏了赔不起。
  陷入回忆的殷筝并未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她跪坐在扶摇阁一层的书架前,不停回想着她娘在世时候的模样。
  殷筝十岁之前,失忆的安武将殷筝视作自己的珍宝,爱之护之。殷筝十岁之后,恢复记忆的武安根本见不得殷筝。
  殷筝也不敢去见她,怕刺激到她。
  可即便如此,安武还是死在了恢复记忆后的第二年。
  因为安武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亲和曾经羞辱过自己的涂却大君,所以她无法入睡,即便皇帝和卫十砚想尽了办法给她找名医找药材,她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安武临死前躺在床上,卫十砚问她要不要让殷筝进来和她说说话,安武说:“我不想见她。”
  那时的殷筝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站在屏风后面听安武这么说,表情十分平静。
  当时她还想,没关系,至少还有卫十砚能陪着安武走最后一程。
  可如果卫十砚和十九年前的齐王谋逆案有关,那最后陪在安武身边的究竟是安武的丈夫,还是害她至此的帮凶之一?
  殷筝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仅像一把刀挥砍在她心上,更像是安武曾经掐过她脖子的手,一点点夺去她的呼吸。
  殷筝的神志渐渐变得混乱起来,就在她即将溟灭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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