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扫了一圈,此处偏僻,只一片村庄,鸡鸣狗吠之声传来。
“跟着,不要张望!”
队伍渐渐停了下来。
宁景注视着前面,阮宁顺着视线看去,村口一道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武者。
煞气外溢,面色冰冷,一柄大刀背在背上,侧脸无情。
路过的所有人对着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七星和破军在他面前也甚是尊敬。
阮宁运转丹田内力,面色冷凝,浑身警惕起来。
此人武功很高,那股煞气给人的感觉,跟九幽很像。
宁景垂眸,淡淡道:“那是巨门,叛党东护法。”说着,伸手挡了挡她眼睛,“垂头,不要抬起眼睛。”
队伍越来越短,越来越靠近巨门。
她对这个东护法有些忌惮。
轮到她时,踏进去,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她转身看向宁景,一道阴寒的嗓音响起:“停。”
她浑身肌肉绷紧,手缓缓放到遮住的剑柄上。
“你,抬头。”巨门盯着宁景。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脸色苍白,不见天日一般,眼睛如同一汪死水。
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看着这一幕。
宁景脚下顿了顿,缓缓转身。
阮宁亲眼看到巨门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滑过一道光,紧接着,一道刺眼寒光闪过,她没有看到那把刀如何拔出,长刀已向宁景劈去,眨眼到了他面前!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踉踉跄跄轰然逃离。
破军和七星发现动静前来,阮宁拔出软剑,将他们拦下。
破军看见那把剑,眼睛睁大,看着阮宁这副样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他阴柔的脸上溢出一抹笑,双爪如钩,向她袭来!
阮宁目光一寒,长剑挥舞,寒气四溢,剑气所过,草木成冰!
二人眨眼交手数招!
破军在她手下节节败退,阮宁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长剑撕破血肉,转眼破军已是浑身狼狈!
七星目光一冷,挥舞长剑自她背后袭来。
阮宁丹田轻微一动,她一个鹞子翻身,跃至上空,脑中灵光一闪,内力倾注剑身。
只见剑气翻滚,犹如万花齐放,一刹间,冰霜如同雪花一般狂啸而至,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冰花锋利如刀,前赴后继,席卷半空,随剑气流泻千里!
“轰——”
七星长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却仍是抵不过无孔不入的冰花,他额头汗水不断滴落,胳膊渐渐发抖。
破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手上动作越来越快,冰花击在铁爪上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他咬紧牙关,不肯轻易退缩。
突然,阮宁飞身而起,长剑斜劈,剑刃映着眸中冷光,挥出时携着破空之声,引得空气颤动,剑气轰然炸开,万千冰花如同狂风怒卷,涌向二人方向!
他们身上伤口无数,狼狈跌落在地,看着阮宁犹如看着一个怪物。
此人到底如何修炼的,短时间内一再突破,这已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了。
阮宁缓缓落地,握着手中长剑,垂眸。
满堂花醉过后,冰花渐渐消融。
巨门在宁景手中,犹如被戏耍的猴子。
短短时间,狼狈不已。
身上早已看不出方才那股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傲气。
他看见阮宁身手,眸子发红,神色疯狂,看着宁景犹如饿狼看着猎物。
宁景轻飘飘挥出一掌将他击飞。
恰在此时,官兵到了。
第42章 042
042
宁景这一参与, 叛党护法落网了三个。
官兵在村落里搜出百来个孩童,全是通州附近郡县掳来的。
村落里有人家生活,这些人负责照顾孩童和叛党起居日常。
这片村落地处偏僻, 穷困潦倒,多了这笔收入来源,便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
掳来的孩子吃了药会忘记从哪里来,忘记自己是谁, 他们跟着叛党教首刻苦习武,在厮杀中保住性命, 长大后出生入死,在血雨腥风中成长。
叛党培养他们的方式苛刻而残忍, 完全当做死士来培养。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不适者会在竞争中沦为他人脚下尸骨。
只是, 官府搜查时, 那些教导孩童武功的人, 一个也没有抓到。
原来这里还修有暗道, 他们发现不对趁机逃跑了。
显然,此处并非他们唯一落脚之地。
从这个村落的布局和各方面来看, 叛党对这种大规模死士培养早已相当熟练。
之后各项收尾事宜, 阮宁便不再关注。
她倒是没想到会碰见九幽。
看来此事确实事关重大,都惊动了宁国公府。
九幽向她点了点头,便带人进去搜查。
“走吧。”阮宁道。
一天没回去,阿爹阿娘不发现才好。
宁景目光从一直盯着他的巨门身上扫过, 漫不经心,想起什么:“新功法入门了。”
阮宁摸了摸剑鞘:“嗯。”
宁景淡淡一笑:“我见过功法无数,你所习的,是我见过……最花哨的。”
阮宁面无表情。
“不过,也是最厉害的。”他苍白手指拂过树叶上一滴消融的水,眸子静静看着,“将来或许可与我一战。”
阮宁眉眼冰冷:“我要胜的从来不是他人。”
宁景挑眉。
阮宁却无意解释,解了马缰,一跃而上,“驾——”
身影化为一道闪电,随着骏马驰骋。
墨发在风中飞扬,漆黑的眸子坚定而执着,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宁景鹄立许久,若有所思,直到那抹身影消失。
他将手举到眼前,末了嗤笑一声收入袖中。
背后似乎还有一股火在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一抽一抽地疼。
他扫了眼官兵进进出出的村落,眉眼沉了下去。
*
阮宁回到将军府,正好被阮夫人堵了个正着。
阮夫人将人都赶走,把门堵上,双手叉腰,脱了鞋子就追着阮宁跑:
“你一个姑娘家,说一晚上不回就不回,长本事了你!你知不知道阿娘吓得魂都要丢了!你个死丫头,想吓死你爹娘是不是!”
阮宁:“在燕然的时候,我套马驹几天不回也有的。阿爹呢?”
阿爹既然知道了,没道理不闻不问。
阮夫人追她追不着,累得气喘吁吁,坐下狠狠喝了一大口茶水:“燕然跟汴梁能一样么?”
她压低声音,狠狠瞪了她一眼:“汴梁那些嚼舌根子的,若是传出去,你还想不想有好名声了?阿娘还要帮你找个好人家呢。”
阮宁抿唇:“阿娘,此事不要再提,我不会嫁人的。”
“又胡说八道,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这事你甭操心,阿娘自会擦亮眼睛。”
说着,她指了指阮宁额头,“叫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前两日林府刚出事,今儿叛党又闹起来了。你爹领着禁军严查呢!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混进城。”
阮宁惦记着刚突破的功法,脚步往外走:“反正我是不会嫁的,嫁人还不如去庙里出家。”这个念头一出来,她想了想,确实比嫁人强。
她这一辈子追求的是武者的最高境界,如果世俗不容,她便抛了这世俗又如何?
阮夫人好笑:“一听就是小姑娘说的话,过两年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她见阮宁往外走,忙拉住人:“做什么去,给我好好坐着,我话还没说完。”
阮宁面无表情:“还有何事?”
阮夫人:“咳咳,咱们家搬来汴梁也有些日子,你一次都没有陪阿娘去别家做客,明日就随我我去。”
阮宁刚要张嘴拒绝,阮夫人掏出帕子在眼睛上抹了抹,眼泪哗啦啦掉:“你是不知道汴梁城里那些夫人多凶悍,你阿娘我弱不禁风,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我只有你这么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连陪我去做个客都不肯,我不要活了呜呜呜,让我撞死算了,你不要拉我!”
阮宁面无表情,摊手以示清白。
她扫了眼阮夫人的帕子:“好,明日我跟你去。”
不等阮夫人高兴,她强调,“只此一次。”
阮夫人忙将帕子挥开:“宁宁最乖了!真是阿娘的好女儿!”
阮宁摇头离开,走到门口,她顿住,“对了,下次辣椒抹少点。”
“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怎么没听清?”
阮宁身影消失,阮夫人将帕子甩开:“嘶!眼睛好辣!这个不靠谱的阮自年,想辣死我是不是!气死我了。”
*
小乙见阮宁回来:“阮姐姐你做什么去了,一天没有回来,若不是花无痕发现宁景留了消息,我们要担心死了。咦,宁景呢?”
阮宁想了想,她一个人骑马回来的,宁景,她给忘了……
“应该快到了。”
“对了,”她想起什么,坐到小乙旁边,“手拿出来,我诊一下脉。”
小乙乖乖拿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头发:“阮姐姐,小乙头发长出好多啦!”
阮宁点头:“嗯。”
她细细摸着小乙脉象,随即眸子里闪过沉思。
“你体内之毒一生下来便是如此?”她问。
小乙眼睛闪了闪,垂下眸子,手紧张得握了起来:“是啊。”
阮宁:“奇怪。”
小乙:“哪里奇怪啦?”
阮宁沉思着:“我好像摸到了跟你一样的脉象,比你还要乱一些。”
小乙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谁?”
他想到什么:“是不是叛党?花无痕说你们去追踪叛党了。”
阮宁看着他:“你见过这样的脉象?”
小乙忙摇头,攥着手心的汗:“没有。”
他睁大眼睛,带着一丝探究:“阮姐姐说的是谁啊?”
阮宁垂眸:“无意中碰到的,不知是谁。”
仔细诊了半天,她才将手抽回。这样的体质,从小接触毒.药,身体彻底改变,体内之毒太过复杂,没有破解之可能。
“毒.药对你无用?”她问小乙。
“嗯,小乙身体百毒不侵的!”小乙摸了摸头,笑了,“这样不怕别人下毒。我用毒很厉害的!”
阮宁点了点头,宁景的身体应该也是这样。
所以船上下在饭菜中的毒对他没有影响。
她看着小乙的手,眼前闪过那些被叛党抓走的孩童。
叛党培养的死士,身体经过改造,百毒不侵。
她想起小乙的毒对破军和七星都没有用,这说明他们确实可以抵抗毒药。
宁景这一路上奇怪的表现,她不得不猜测,宁景是否跟叛党有关?他曾经也是那些孩童中的一员?
还有他在船上做了噩梦……
她想找花无痕问问,只是花无痕不在,只得暂时将此想法按下,有机会再弄清楚。
宁景既然不怕毒,她那日所下之毒必定无用。
虽然对于他嘴中所说不记得自己是谁,她并没有完全相信,但确认此人一直在说谎,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以他的身手,那日从崖上受伤落下,其中曲折可能不简单。
事后几日,她也留意过,赏花会那么多人,除了死掉的花寄,并没有传出只言片语。
阮宁眸子冷了下去,宁景留在这里的目的需要好好思量。如果此人心怀不轨,需要早做提防。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疑惑男主的名字,给大家说下:宁国公,姓谢,名宁远,字九玄,人称谢九玄。
宁景是他自己瞎掰的化名。因为亲人都没了,喊他名字的长辈没几个,大家都叫谢九玄。
作者私设很多,经不起考据的,愿大家看文开心^_^
第43章 043
043
阮宁从打坐中醒来, 阮夫人身边的丫鬟在门外叮嘱:“小姐,夫人让小姐前去选衣服,准备出门事宜。”
阮宁:“嗯, 知道。”
小乙摸着妞妞的脑袋:“阮姐姐,宁景还没回来,他不会离开了吧?”
虽然日日看此人不顺眼,但是乍然不见了, 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阮宁目光在宁景平日里躺着的那个藤椅上扫了眼,思索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难道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不回来了?
她眉头蹙了蹙, 嘴唇紧抿:“不知。”
小乙睁大眼睛,看着她出去,包子脸皱了起来。
花无痕整日里神出鬼没的, 现在连宁景也不见了。哼, 他才不是关心。
*
宁国公府, 湔雪堂。
谢九玄坐在窗前, 日光洒在他脸上,为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容镀上一层光, 整个人犹如沐浴金光的神祇一般。
他视线顿在指尖, 眉头蹙着,仿佛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眼神里情绪莫测。
“主子可是碰到了棘手之事?”管家问,“阮姑娘那边发生了何事?主子一日没有回去了, 是否该给阮姑娘传个消息,免得担心?”
谢九玄眸子一动,神色平静,将视线从手上收回,嗤笑一声:“她发现了宁景的一些秘密,怕是担心得辗转反侧。”
管家:“主子太小看阮姑娘了。她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看来,竟是个武痴。真不知道这性子是哪里磨出来的,倒是叫人有些不忍。”
谢九玄淡淡看着他:“阮府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梁司南之事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