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听到了,等会儿让你给我洗头。”刘艳忙回道,她现在是长头发,平时扎两个□□花,洗起来很麻烦,以往在家,她妈有空也会帮她洗,不像洗澡,得脱.光.光,所以她并不排斥。
洗完澡,后面她妈帮她洗头发的时候,问起她在江阳市的情况,除了洪顺那个意外,其余的刘艳都一一说了,自从上次出门前,把话说开,她就不打算对她妈隐瞒了,来到这世上,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够信任,那么,这个人无疑就是她妈。
陈春红帮她擦头发,沉吟良久,细声交待道:“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干了,你爸那边,我会叮嘱他的,还有你的感知能力,从现在开始,也不要再用了。”
“那去山上找……”
“也不许再去,”陈春红直接打断了刘艳的话,“就算没法让你们顿顿吃肉,但我和你爸的工资,足够养活你们三,不会让你们挨饿。”
刘艳一听,灭了心中最后那丝希望,或许从选择坦白开始,她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只是想到二哥刘华,她又说道:“妈,突然不去,二哥会不乐意的。”在刘春生出差的这几个月里,不能去山上,二哥刘华都快憋疯了。
天天念叨着他爸早点回家,好去山里找野.物。
只听陈春红说道:“没事,我想好了,也不是突然不去,等你爸回来,带你们去山里扑几次空,你二哥就不会再要去了,再说,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后面再不去山里,也不会显得突兀。”
毕竟,他们自从来了城里,就常往山里跑找野.物,总要有一个过渡期。
哪怕要断,也是要渐渐断了。
“那就听妈你的。”刘艳点了点头。
——
因为达成共识,等刘春生从江阳市公干回家,陈春红又找他私下里谈过一次,好好交待了一番,刘春生听了,觉得有点可惜,以后没那么多肉吃了,只是他才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让陈春红一巴掌给拍掉了,“想什么呢,记住我的话,别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跟我似的怎么了?”
“一样蠢。”陈春红没好气道。
刘春生缩了下脖子,一张脸生生憋成了猪肝色,不敢反驳,倒是把媳妇的交待,听进去了,没过几天,就带上两个孩子出城往山里去,做做样子。
不出意料,刘华高兴坏了,整个人乐颠颠的,兴奋得不要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洪顺跟过来了。
“我记得,你不是和军子一起要上补习课吗?”刘春生刚把车开出家属院的大门,就让洪顺给拦停了,听他说要跟着一起出城,都惊掉了下巴,“你不用补课了?”
“不用。”洪顺说完,直接拉开了后车门,上了车。
刘华和刘春生坐在前座,一个人坐在后座的刘艳,一见他上来,下意识往里面坐,移了个位置,呯地一声响,车门关上,车上多了个人,“刘叔叔,可以开车了。”
“哦,好的。”刘春生应了声,透过车镜,满眼狐疑地看了眼后座上几乎靠着车窗坐着的刘艳,重新发动了小车。
他感觉,从上次洪顺突然出现在江阳市,整个人就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例如刚才某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前世里成年后的洪顺,都没法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洪顺哥,你不用上课,我大哥是不是也不用上课,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刘华站起来,转过身,跪坐在座位上,两手攀住座位椅子,问向坐在他后面的洪顺。
“他还在上课,我请了假出来。”洪顺回道,他其实是逃课出来的,自从上次去江阳市,让班主任贺老师知道后,他现在想请假都请不到。
“你还能请假?”刘华很诧异,“我大哥也想来,昨儿还说,都请不到假。”
“是很难请。”洪顺回道。
“我觉得你们太惨了,一个暑假都没得休息,也只有你和大哥受得了,反正我是受不了,看到书本我就脑袋发晕。”刘华说着说着,都替他们可怜了。
刘艳知道大哥刘军想来,因为大哥觉得,做样子就做全套,他跟着一起来,最坏的结果,纵然将来有人疑心,他也能搅浑水,只是可惜贺老师管得严,请不到假,当时还和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是受到洪顺的牵连,所以来不了。
连大哥这个从犯都请不到假,洪顺这个主犯能请到假?
刘艳深表怀疑。
上次从江阳市回来后,一开始,刘艳还担心,洪顺受梦境的影响,会来找她,不想这半个月,洪顺连一次面都不曾露过。
刘艳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气色好上许多,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侧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街道、楼房、树木等如流水一般往后撤退,转眼消逝不见,出了城,走了大约二十来里,看到河,看到青山才缓慢下来,前座的二哥刘华已经在兴奋叫嚷着,到哪儿停。
凑巧的是,最后停下来的位置,正是他们第一次猎河麂的地方。
因为地方熟悉,一下车,二哥刘华就翻过公路的围栏,沿着斜坡往下走,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刘春生见了,不放心他,停好车,赶紧追了上去。
刘艳和洪顺落在了最后面。
斜坡比较陡,刘艳抓着树的枝条,慢慢往下滑,洪顺跟在她后面,一步步相随,把七分心放在了她身上,护着她别摔倒。
等到了底下,刘艳放开枝条时,手却突然让跟下来的洪顺给抓住,刘艳想也没想,就要甩开,可惜没挣脱掉,正要说话,耳畔却响起了洪顺的声音,“阿艳,我上次和你说过,不要再动用你的感知力了,你怎么还要出来找野.物?”
刘艳一听,抬头正对上洪顺乌黑深远的目光,同样的一双眼睛,此刻,没有以往的清润明亮,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太热烈的情绪,使得她心头微微一颤,撇开了眼,“我没有。”
说完,发现自己言辞太过单薄,没有说服力,又接着道:“我不会使用,今日出来,只是陪我二哥出来看看,最近会空手而归。”
“真的?”
“当然。”
“那就好。”洪顺松了口气,心头的担忧了去之后,理智迅速回笼,没一会儿,就想通他们今天是为什么出来,于是又问道:“这样的空手而归,你还打算来几次?”
“最多再来两次,以后就不来了。”
“事不过三,差不多也够了。”洪顺赞同道。
刘艳轻嗯了一声,看到往芦苇丛中跑的二哥刘华,上次的野鸭子和野鸭蛋,就是在那边找到的,二哥倒是直奔目的地,刘春生紧跟在他的后面。
刘艳想追过去,却让洪顺握着手不放,挣扎了几下,都收不回来,索性不走了,举起手,对洪顺说:“你还不放手。”
洪顺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松开了。
神情镇定自若的样子,弄得刘艳都差点怀疑,俩人角色互换,是她自己握着对方的手不放了,还是自己脸皮不够厚呀,为了转开心思,刘艳特意寻了个话题,想起之前的猜测,于是语带笃定道:“你今天是逃课出来的。”
“让你猜到了。”
“为什么?”刘艳虽然早就猜到,却很不解,“我听大哥说,这个竞赛很重要,得了奖,能保送上大学。”
“我不想保送上大学,我想和梦里一样,五年后,和你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
这话说出来,刘艳听得心惊肉跳。
“洪顺,你这样不行。”刘艳忙地喝斥,急得圆睁着眼,抬头看向洪顺,只是对上洪顺的如炬目光,洞若明火,仿佛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使得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就显得格外无力,“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阿艳,我从来就分得清楚,你也不是八岁孩童。”
刘艳听了,浑身一僵,慌地忙反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转身就跑,正前方,二哥刘华和刘春生惊起了芦苇丛中一堆野鸭子乱飞窜,嘎嘎的叫唤声,翅膀的扑棱声,还有二哥的追赶声,混在一起,格外得热闹。
第189章 第一步
这次出城去山里找野物, 半天下来,只在芦苇丛中, 乱撞运气, 拣到了一窝野鸭蛋, 除此之外,再没有碰上别的,二哥刘华沮丧不已,看得刘艳几次不忍心, 想动用感知力,可是洪顺在一旁虎视耽耽地盯着。
刘艳很想说,那些都是梦。
可惜那句:你也不是八岁的孩童。
直接让她兵败如山倒,一溃再溃,她没法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梦了, 连刘春生都不知道的话, 他却知道, 刘艳的内心是又惊又惧, 惊惧交加下, 促使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和洪顺的关系。
一个对她了解,比她自己还要清楚的人。
这是作弊,绝壁是作弊。
在他面前,她仿佛赤.裸.裸的,没有任何隐私与秘密。
他对她, 已是熟悉得再不能熟悉了。
此刻,俩人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一个故事,只有开头与结尾,她站在开头,而他已站在了结尾,省略了中间所有的过程,这就是差距。
面对这样一个作弊到手握剧本的人,刘艳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心神,回程的路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洪顺好好说一说:把梦境和现实割裂开来,更不要把梦境里的感情,带到现实中来,她回应不了。
只是在车上不方便,直到下车之后,才有了机会。
跟往常一样,车子在离大院还有两条街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们三个下车走路回去,刘春生单独把车送回局里。
今天收获比较少,下车后,二哥刘华一个人拎起背篓,难得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走在前面,刘艳心里存着事,刻意放慢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几乎不用转头,就已发觉洪顺走在她旁边。
刘艳停住脚步,扭头望向洪顺,恰好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清亮有神,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先开了口保证道:“你放心,之前的那话,我不会再提。”
“哦,好。”
话出口后,刘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不是变相地承认那话‘你也不是八岁孩童’,待要否认,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跳过去,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郑重其事喊了声洪顺,“我希望你不要把梦境里的事,带到现实中来。”
刘艳说完,大约觉得言辞太过生硬,抿了抿嘴,声音放轻柔了些,“毕竟,你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和你的梦境有很大不同。”
“是有很大不同,”
洪顺附和地点了点头,“单你们家的情况,就与我的梦境,大相径庭。”刘家的异常,刘春生对他格外热情,他很早就有察觉。
事出反常必有异。
刘艳听到这话,倒不意外,就刘春生那样,掉马是分分钟的事,只是现在,刘艳反而要把它作为一个佐证,“可见梦境和现实是不同的,而我们都活在现实中。”
“是呀,活在现实中。”洪顺又道了声,语气不觉染上丝丝庆幸。
梦境,或称之为前生,与今生,已经完全不同。
而今生,现实,现世,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洪顺猜到了刘艳的担心,也知道她的忌讳,于是再次保证,“你放心,我答应你,梦里的事,我不会再提,只要你不动用感知力,我更不会把梦境里的事带到生活中来,你我还小,只要人活着,一生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他不急。
刘艳先点头,感知力她是不会再轻易动用了,哪怕不曾亲身经历过,只单单听洪顺说来,她也心有余悸,那样的结果,不是她愿意承受的。
然而,听到后面时,她却不由一愣,狠狠地甩了下脑袋,要不是洪顺的目光,此刻依旧无比清亮,她差点以为,他又陷到梦境里去了,而这句许诺,猛地让她看清楚,有些感情,到底无法割裂。
就像她无法忘记穿越前的记忆,就像刘春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对上辈子的事,依旧心生恐惧。
“你们在干嘛,怎么站在大马路上不走了?”
二哥刘华的叫喊声从前面传来,使得刘艳回过神来,抬头见二哥刘华倒退往回走,忙地应声道:“马上走了。”
得了,话是没法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也说不出结果,别看洪顺事事都含笑应好,但神情中流露出来的坚定,真正八岁的孩童或许看不懂,但拥有一个成年人芯子的她,却看得心惊肉跳,使得刘艳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眼下的困境,简直无解。
“你们两个快点,别磨磨蹭蹭了,别等爸送完车,从饭堂打好饭菜回去,我们还没到家,我肚子都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一近前,二哥刘华就嚷嚷开了,还夸张地用怀里的背篓,蹭了蹭自己的肚子。
“哪有你说的这么快。”刘艳看着二哥灿烂的笑容,充满了生活气息,一瞬间 ,困顿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爸肯定很快,刚下车的时候,我和爸说了,我饿了,让爸快点。”
“行行行,我们快点走。”
刘艳加快了脚步,今天回城得早,刚好是午饭时间,现在回家做饭要一个多小时以后才能开吃,所以,刘春生决定直接去饭堂打饭。
虽然早在回程的路上,刘春生就特意和洪顺说了,让洪顺留下来吃午饭,下午再和回家来吃饭的刘军一块儿去学校,好在某人很有自知之明,这会子,一走到家属大院的门口,就开口告辞,“我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我就不去你家了。”
“怎么又不去了?”
刘华诧异问道,转头望向洪顺,“你明明之前都答应我爸了。”
“我不去了,麻烦你帮我和叔叔说一声。”洪顺瞧着眉头皱着没怎么松过的刘艳,觉得最近他还是不要出现在刘家来得好。
刘华看着转身离开的洪顺,哎哎叫了两声,正犹豫要不要放下手里的背篓去拉住人时,却听妹妹刘艳催促道:“走了,回家了,你不是早饿了,家里还有半盒饼干,我知道妈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