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酒,更喜欢你的酒窝——飘荡墨尔本
时间:2020-07-04 09:12:41

  第五夏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为楼尚的解释,而变得更少一些。
  葡萄酒中的贵族也好贫民也罢,苏玳产区的贵腐酒,怎么都和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威士忌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布伦施威格酒厂的仓库,有不尽其数的威士忌酒桶。
  耶罗尼米斯却偏偏选了一个陈酿过贵腐酒的酒桶放在自己的房间,成为唯一的非生活必须家具。
  这很难不引起第五夏的注意。
  疑惑归疑惑,第五夏并没有忘记,自己进来耶罗尼米斯房间的真正目的,是寻找遗失的“魔法手链”。
  环顾四周,耶罗尼米斯的房间,只有桌子自带的四个抽屉,是可以用来“藏”东西的地方。
  第五夏很顺利地就打开了其中的三个。
  一无所获。
  剩下的最后一个,桌子台面底下的那个抽屉。
  整个房间最大的储物空间。
  第五夏拉了两下没有拉动。
  以她的手劲都没有拉动,那就确认无疑,是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楼夏现在有两个选择:
  1,使用暴力开抽屉。
  2,不使用暴力开抽屉。
  第五夏在这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
  哥哥在妹妹犹豫来去之际,在贵妇葡萄酒桶的一个缝隙,找到了一把钥匙。
  楼夏的难题,随之得到了解决。
  打开抽屉,引入眼帘的,是一些凌乱的文件。
  不忘初心的第五夏,翻遍了抽屉的每一个角落,仍然没有发现心形纽扣的踪迹。
  却意外地找到了两个和遗嘱文件一样的文件袋。
  帮布伦施威格家族处理遗嘱的那个律所,是专门做遗嘱的。
  锁在抽屉里面的文件,既然套上了那家律所的文件袋,就说明原本有在遗嘱里面,后来又被拿了出来。
  耶罗尼米斯吧家谱和调查报告,都已经给了第五夏,还有什么是不能让第五夏看到的?
  打开抽屉之前,让第五夏内心摇摆的,是要不要暴力破拆。
  打开抽屉之后,让第五夏满心犹豫的,就变成了要不要打开被藏起来的遗嘱文件。
  像小饼干一样干干脆脆的第五夏,极少有这种举棋不定的时刻。
  两秒钟的思考过后,第五夏把两个文件袋,原封不动地扔给了楼尚。
  就像先前,把正式的遗嘱文件,一股脑儿扔到楼尚的床上。
  都已经是有哥哥的人了,哪有遇到事情自己一个人踌躇的道理?
  楼夏越像越心安理得,连带着文件袋扔给楼尚划出的那条抛物线,都变得极其优美,落点更是极尽完美。
  楼尚就在贵妇葡萄酒桶边上站着,无需挪动一丝一毫,稍一伸手,就接住了楼夏扔过去的第一个文件袋。
  明明分开了这么久,兄妹的默契,却还是如影随形。
  楼尚不用楼夏开口,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直接打开了文件袋。
  楼尚看了一会儿,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凝重。
  这份文件的信息量有点大。
  以被苏格兰威士忌协会“永久除名”为代价,换回协会不公布韦斯特伍德·布伦施威格一家致死的细节。
  按照官方公布调查公布的结果,耶罗尼米斯的哥哥一家,都是死于酒精中毒。
  酒精中毒,并不是一件太过罕见的事情。
  说酒喝多了去医院洗胃这样的事情,是每天都会发生事情,都不带半点夸张的成分。
  但酒精中毒到直接死亡,就不是那么常见的事情。
  大部分的酒精中毒,并不致命。
  更何况是一家九口,同时中毒殒命。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中毒事件,会是一个简单的意外。
  身有残疾,但脑子并没有问题的耶罗尼米斯肯定也不会相信。
  事发的那一天,是韦斯特伍德小儿子十八岁的生日。
  十八岁是苏格兰的法定售酒年龄。
  在十八岁之前,只能在家长的“指导”底下喝酒。
  十八岁的生日,在布伦施威格家族,尤为重要。
  到了十八岁,就是法律和酒厂双重意义上的成年人。
  为了庆祝小儿子的成年生日,韦斯特伍德在一个月之前,开了一桶他自己最满意的布伦施威格威士忌。
  把整整一桶威士忌,全都转移到了此刻躺在耶罗尼米斯房间里面的,这个装过苏玳贵妇葡萄酒的橡木桶里面。
  楼尚一开始看,就说布伦施威格家族的家谱里面有关于威士忌酿造的秘密,说的其实就是这一个动作。
  布伦施威格家族在威士忌酿造领域最大的秘密——过桶。
  美国的波本威士忌,陈酿的时候,用的是全新的橡木桶。
  苏格兰威士忌在完成酿造之后,会雪莉酒木桶或者装过波本威士忌的木桶中陈酿。
  用装过其他酒的橡木桶陈酿,是苏格兰威士忌的传统,大家都这么做,算得上是行业规范,也不可能成为秘密。
  过桶,和使用旧的橡木桶陈酿,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布伦施威格家族的每一任继承人都是酿酒大师。
  每一位酿酒大师,都会在实践的过程中,开创自己的酿酒手法。
  韦斯特伍德·布伦施威格把过桶,视为自己对家族的贡献,直接写在了手抄家谱的扉页。
  过桶,是韦斯特伍德酿酒大师的原创技术,也是布伦施威格威士忌装瓶之前新增的最后一个环节。
  把在雪莉酒桶和波本威士忌酒桶一类的旧酒桶里面陈酿好的布伦施威格威士忌在装瓶之前悉数倒出。
  倒进另外一个装过完全不同类型的酒的橡木桶。
  这样一来,布伦施威格威士忌,就能拥有比传统苏格兰威士忌更加丰富的口感。
  过桶,说起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执行起来却有着寻常酿酒师难以想象的难度。
  做一个简单的类比,把两种完全不同的香水混合在一起的结果,虽然可能有惊喜,但更多的,肯定是惊吓。
  韦斯特伍德试过无数橡木桶,朗姆酒的、马德拉酒的、波特酒的、马拉加酒的……
  有烈酒,也有葡萄酒。
  有使用橡木桶陈酿的酒的旧酒桶,韦斯特伍德基本都尝试了一遍。
  过桶,是一项技术含量超乎想象的技术。
  稍有不慎,就会毁了威士忌原有的品质。
  非但不会相得益彰,还会让原酒的品质下降。
  反差太大不行,过桶时间太久不行,压制威士忌原有的特性不行。
  少有偏差,就会与预期的结果相去甚远。
  或过度甜腻,或果香过厚,或余味冲突。
  不得要领的过桶,经常让原本好好的威士忌变得难以入口。
  在找到苏玳贵妇葡萄酒橡木桶之前,韦斯特伍德失败了无数次。
  在找到苏玳贵妇葡萄酒橡木桶之后,韦斯特伍德慢慢找到了感觉,并且摸索出了最佳过桶时间。
  韦斯特伍德知道继承酒厂的第十年,才熟练掌握了过桶技术。
  布伦施威格威士忌,也从这一年开始,异军突起,所向披靡,引来无数酒厂“偷师”。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在伏特加把苏格兰威士忌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之前。
  韦斯特伍德并没有反对这样的偷师,他骄傲自负,并且享受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感觉。
  苏格兰威士忌的市场份额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伏特加挤占之后,酒厂一间接一间地倒闭。
  韦斯特伍德为了布伦施威格酒厂的前途,开始申请“过桶”的专利。
  苏格兰威士忌最艰难的时代,也是过桶最盛行的年代。
  那个时候,现下流行的单一麦芽,还只是一个模糊到不怎么存在的概念。
  普普通通的威士忌,根本就没有市场。
  韦斯特伍德的专利,一旦申请成功,其他酒厂原本已经极度狭小的生存空间,就将收到进一步的挤压。
  韦斯特伍德小儿子生日的这一天,也是“过桶”专利下来的这一天。
  韦斯特伍德开封可自己的过桶杰作,以示庆祝。
  却在庆祝的过后,集体中毒,一家九口死于非命。
  调查结果,罪魁祸首,就出在“过桶”这道工序上。
  死因是甲醇中毒。
  酒精的学名是乙醇,甲醇是乙醇的兄弟。
  甲醇的化学方程式是CH3OH,是世界各地,假酒致死案件的元凶。
  甲醇本身对人体是没有毒性的,但甲醇分解的过程中,会产生甲醛和甲酸。
  甲醛听起来恐怖,依然不是假酒致死的原因,听起来比较无害的甲酸才是。
  甲酸伤害中枢神经、肝脏和眼睛。
  摄入剂量达到100mg/kg体重会导致中毒,严重的会致盲。
  摄入计量达到0.3~1g/kg就有可能直接致死。
  甲醇多见于工业酒精。
  按理说,甲醇作为假酒的“标配”,不可能大量存在于认认真真酿造的布伦施威格威士忌里面的。
  苏格兰威士忌都是用旧橡木桶陈酿的。
  这些倒光了就的空酒桶并不是一个一个完整地运过来,而是拆成木板,以更加节省空间的方式运输。
  运达目的地之后,再挑合适大小的木块,组装成陈酿苏格兰威士忌的橡木桶。
  韦斯特伍德一家的死因调查报告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有好几个工人提供的证词。
  因为不想让模仿者,知道自己用了哪一家的酒桶,来完成最后以道工序。
  韦斯特伍德在运输苏玳贵腐酒橡木桶的木板的时候,还夹杂了其他的货物。
  韦斯特伍德要求对这一批木板进行额外的消毒作业,才能完成最后的组装。
  在这个要求下达之后,工人们在和木板同时运达的货物里面,找到了最常见的消毒用品——工业酒精。
  按照道理来说,装过酒的木板,是不可能用工业酒精来消毒的。
  又是按照道理来说,平时用来陈酿威士忌的酒桶,即便是使用了工业酒精的消毒方式,也还会有一系列的高温作业,能够清除甲醇分解过后的甲醛和甲酸。
  还是按照道理来说,就算之前的程序出了错,最后装瓶的时候,还会有标准的检测。
  但“过桶”是韦斯特伍德不外传的技术,在拿到专利之后,更是要捂得严严实实。
  苏玳贵腐酒橡木板在第一遍消毒完成之后就直接到了韦斯特伍德的手上。
  自己亲手酿的就,亲自过的桶,直接从桶里面接出来喝,自然就不会有最终的检测环节。
  错过了三个“按照道理来说”的环节,最终酿成了韦斯特伍德一家九口的惨剧。
  刚刚拿到“过桶”的专利,就过死了他自己一家九口。
  这是布伦施威格酒厂违规的铁证,也是韦斯特伍德“死有余辜”的罪证。
  原本想要对苏格兰威士忌协会除名提起抗议的耶罗尼米斯,不希望哥哥在死后,还要遭人唾骂,选择接受协会的永久除名的结果,并且以布伦施威格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放弃了“过桶”的专利。
  在专利不受保护之后,过桶在苏格兰威士忌界,风靡一时。
  楼尚却在看完这份文件之后,感到诧异——就算消毒不当,导致木板有甲醇的残留,也不可能达到致死的计量。
 
 
第八十五章 无尽的深渊
  由于没有妥善保存,害死耶罗尼米斯哥哥一家的贵腐橡木桶里面的酒液,已经所剩无几。
  楼尚找了一个杯子,接了一点残存的“罪酒”,尝试品鉴。
  轻吸一口气。
  放开杯子。
  短暂的停顿过后,再轻呼一口气。
  这是酒乡神舌不在酒里面留下一丝气息的标准闻嗅动作。
  楼尚大师评酒,向来没有表情。
  唯一一次,让酒乡神舌有“与众不同”反应的,是文艺带回国的那瓶,被消毒水污染过的“谋财害命”。
  即便给出“谋财害命”这四个字的评语,酒乡神舌也说得不带一丝表情。
  这一次,楼尚却直接眉头深锁。
  比起先前,因为软木塞被消毒水污染而受到轻微影响的“谋财害命”,眼前的这一杯,才是真正的“谋财害命”。
  楼尚只需要用闻的,就能得出和调查报告一样的结果——甲醇严重超标。
  具体超标到什么样的程度,还是要尝一口才能知道。
  楼尚再度拿起酒杯,却被眼疾手快地第五夏给按住了:“等一下。”
  楼夏说完,也不等楼尚回答,就直接冲了出去。
  楼夏从车上拿过来一套杯子,和两支玻璃瓶装的矿泉水。
  文艺有洁癖,第五夏的车上,随时都准备着文艺的生活必须。
  刚刚的酒,如果是楼夏自己要尝,古堡里面随便哪里找的容器,随便用酒冲一下,就可以直接喝。
  就算没有容器,第五夏也能张嘴直接用灌的。
  现在要品尝的人变成了哥哥,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
  第五夏虽然不懂酿酒,但光看耶罗尼米斯遗留在房间的这份文件,就可以得出一个简洁明了的结论——“过桶”是一个不宜过长的程序。
  三十七年的超长“过桶”期,再怎么样的“得意之作”,都肯定已经面目全非。
  摆明了有问题的酒,身为妹妹,怎么能不帮哥哥把干净的漱口水准备好?
  楼夏的味蕾自小就不敏感,楼尚则是完全相反。
  哥哥可以忍一忍就过去了,妹妹才舍不得让哥哥的味蕾就这么一直被蹂躏着。
  第五夏是那种不怎么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冷酷派”。
  也是不怎么会对人好的“冷面派”。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极其有限的几个人。
  心小的坏处,是很少有人能够接近。
  心小的好处,是一旦有人拿到在她小小心房里的“永久居留权”,就会收到全方位无死角的关爱。
  第五夏会为了文艺的洁癖,随身携带一大堆她自己根本就用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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