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不想继续聊了,只想拉着易桢的手求她不要误会,全是他的错,不要讨厌他。
范汝虽然很想知道“同生共死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此时也知道自己该义不容辞出来岔开话题:“忽然有点热,你们不觉得吗?”
易桢也发现温度好像有点高了。
姬金吾瞥了一眼通讯玉简,说:“徐贤徐督主动作很快,已经毁掉正南方的阵眼,在往这里赶了。”
“前面有火。”轩辕昂说:“恐怕是那位真人,发现有的阵眼被毁掉,所以直接纵火将这个阵眼隔绝在外,防止我们进入。”
陈清浅“噔噔噔”跑到最前面去。
墓道尽头的门通往一个非常大的台子,台子和墓道之间原本有吊桥连续,但是吊桥现在全在空中烧得热闹,只差一把串串就能串台美食文。
陈清浅十分确定地说:“那人不让我们过去,所以法宝肯定在他那里!这个阵眼也肯定最重要!昭王复活一定是靠这个阵眼!其他阵眼管别的事情!”
陈清浅其实也都是猜测,但是这个人坚信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她三观就是如此。
陈清浅一把回身拽住轩辕昂,理所应当、笑嘻嘻地说:“你快让人带我过去,我要去杀了那个真人,把他的头割下来,塞到昭王那个挨千刀的肚子里!”
轩辕昂的审美也从来都是娴静温雅的女子,虽然表面上不显,但对她已经起了不满,只是说:“等徐督主到了,我们商议一下如何过去。”
易桢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没被认出来。她已经开始快乐了。
她刚开始快乐,轩辕昂就来找她搭话了。
轩辕昂:“姑娘很像我一位故人,能容我向姑娘介绍一下自己吗?”
明明眼前这个女子长得一点也不像阿桢,但是她的气质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阿桢。或许这个女子,比易如更适合让阿桢返生?
易桢:“……”
她是不能出声的,怕因为声音露马脚,所以干脆装成了一个哑巴。
姬金吾的脸色有点撑不住,帮忙答道:“她不能说话。”
轩辕昂却似乎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暧昧之处,想着,这位姬城主恐怕也觉得这哑巴像阿桢,所以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当替身。
但是他觉得,就算是阿桢的替身,也不能留给别的男人,必须要绑在自己身边。
轩辕昂向易桢递了一个脉脉含情的眼神,然后说:“是我不知道,惊扰姑娘了。”
易桢:“……”
易桢被恶心到了。
姬金吾已经起了彻底的杀心,确定自己若是能活着,接下来的阶段目的,就是把“颖川王轩辕昂”这个人完全毁掉。
姬金吾虽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但是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甚至还在微微笑着,说:“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看看如何破开这个火狱。”
昭王心腹所在的台子附近都是火焰,火焰完全围住了整个台子,根本看不清楚台子上在干什么。
陈清浅吃吃地笑着:“那么急做什么?”
姬金吾:“既然二位觉得不急,那请二位按照约定到正西边去吧,毁掉那里的阵眼才是两位该做的事情。”
陈清浅这种人根本经不起激:“去就去!等我们走了一趟,回来了,你们也还是拿这个火狱没办法!”
轩辕昂并不想离开,推脱了几句,陈清浅直接甩给他一句:“你不去,我就用蛊操控你去,自己好好掂量着!”
轩辕昂知道陈清浅这娘们很邪门,他同其他人一起进到安放昭王尸首的房间时,正好看见她坐在昭王身上,拿着刀一片一片割他的肉。
昭王身边全是冰块,他的皮肉早就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了,可是陈清浅一点也不觉得艰难,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玩具。
她是一个人来的,但是比他们所有人都先到达目的地。这个女人聪明得可怕,又疯得厉害,手段还狠,这几点放在一起,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
轩辕昂他们前脚离开,后脚范汝就开始问:“同生共死蛊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
姬金吾几句话给他简短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范汝听完,沉默地拍拍姬金吾的肩膀:“我待会儿帮你宰了那疯女人。”
范汝放完狠话,觉得还不够,憋了一会儿,说:“我的脸被我养母撕了呢。”
喂,男人之间互相安慰,除了“我比你还惨”,有没有别的思路啊……
范汝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姬金吾那么惨,讪讪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不说话?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姬金吾:“……”
姬金吾:“你刚才拍到我伤口了。”
易桢连忙去看,发现包扎好的伤口并没有溢出血来,松了口气。
范汝满脸歉意,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墓道尽头,徐贤在往他们的方向快速移动。
徐贤眼睛很亮,显然被手把手复仇的快感包围了,大声问:“人呢?”
范汝往里指了指:“火围着,进不去。引水决用不了。”
徐贤往前看了看,忽然直接腾空而起,随手抓起一个北镇司的下属,嘱咐了一句“你自己布个避火诀”,用鞭子缠着他的腰投掷过去。
只有一声惨叫,随后便是什么东西呗噼里啪啦烧起来的声音。
方才轩辕昂他们未必想不到“用活人去试探试探”,但是走到现在,他们身边的侍卫都不多了,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去试验。
只有徐贤,徐贤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比陈清浅疯得还厉害的人,而且他表面看起来不这么疯,不像陈清浅那样疯言疯语的。
徐贤拍拍手,总结:“避火诀也完全没用,这是死阵。我与世家的人说这边的情况了,他们已经闲得开始给上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递消息了。”
范汝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徐贤想了想:“隐生道的独门绝技,可以跨越一切障碍,进入火海。”
姬金吾不动声色地说:“可是我们附近并没有修习隐生道的修士。”绝对不能让阿桢去,她会死的。
第118章 法外狂徒苍三
易桢的真修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前虽然有用过药,但是到底是扬汤止沸。
她若是真的进火狱中去的话,恐怕也就是“横死当场”这一条路走。
姬金吾绝不接受。
徐贤倒是没意识到他的私心,只是说:“我们方才遇见了衮州张苍,他是隐生道的修士。但是他说自己要去找自己的弟子,拒绝同我们一起过来……他的修为很高,若是愿意帮忙,今天这事会很容易。”
范汝二话不说:“他找到自己的弟子,就愿意帮忙了吗?我去找他。”
易桢悄悄往前跟了一步,想跟着范汝一起去,怕张苍不相信范汝。
徐贤对“他们能把人找回来帮忙”这件事不抱期望,虽然也点了头。但点完头就继续对姬金吾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姬金吾抬眼望了一望易桢,此时也不好拦下她,只能专心与徐贤商量对策:“好。还有别的墓道通往这间火狱吗?”
范汝和易桢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一部分世家子弟过来,他们人多,又都有些灰头土脸的,把墓道里挤得水泄不通。
走出去找了好一段路,他们依旧没找到张苍。
范汝觉得沉默的气氛太过于凝滞,主动找话问:“他的腿怎么样?”
易桢方才已经反复查看过包扎好的伤口:“上的药在起作用,万幸没伤到骨头。待会儿他应该可以自己走了。”
易桢轻声说:“他之前不太对劲……我不确定,明明伤势并不算太严重,但是说了些丧气话。”
范汝略一沉吟:“他方才说丧气话的时候,是不是用了什么增加修为的药?”
易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范汝:“那药有不好的地方,只要修为耗尽、药效停止,会立刻反噬,绞心蚀骨也不过如此。而且还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估计是正起了效果,又和你身处险境之中,所以才这么说的。”
易桢一愣:“那么痛?”她也用了这个药。
范汝点头:“我反正是扛不过去。用的药越多,就会越痛。他那个蛊毒已经很折磨人了,这药反噬起来,还要更折磨人。”
范汝忽然问:“那他后来怎么又同你走了呢?”
易桢:“……”因为我强吻他了,说他要是不和我走,我就把自己亲断气,我们俩一起死……
易桢含糊道:“我劝他了。”
只要药效耗尽,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变成拖累吗……
易桢估摸着自己的真修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应该是药效还有一段时间。
“徐贤说在西边碰见的,这西边找了个遍,没看见啊。”范汝嘀咕着:“不在西边,应该是换了个方向。”
“西南边是娴妃的墓室,可能在那儿。”姬金吾一直在整合各方消息,试图把地下陵墓的地图画出来,易桢在他那里见过大概的陵墓草图。
范汝觉得可行。于是便同她一起过去了。
见到娴妃陵墓的时候,范汝难得有“开眼界了”的感觉。
因为身边有个能赚钱、又大方脾气好的朋友,范汝觉得自己已经充分理解了“豪奢”的含义。
已经故去17年的娴妃:不,你不理解。
位于西南方向的娴妃墓室,有二十二级台阶通往中室,从起点到终点,有三扇石门。
听起来是不是很平平无奇?
这二十二级台阶上,铺满了金铢。
还不是普通的铺满金铢,金铢被摆成了莲花的模样,取一个“步步生莲”的好彩头。
台阶旁边是栩栩如生的朱雀浮雕,中室前的门都被打开了,看起来确实有人进入。
有珠光宝气,从微掩的门中透出来。
易桢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她以为那些“掀开盖子,宝石的光透出来”都是电视剧瞎编的呢,她还吐槽过“宝箱能透光,恐怕箱子里放的是电灯泡吧”……
对不起!是我没见识!
【姬金吾:你们到娴妃的墓室了吗?那里没什么机关,但也要小心。找不到也没事,我们这边想出几个可行的办法了。】
易桢抽空盲打了几个字回他。
【姬金吾:“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昭王当年盛宠娴妃,她的墓室到处都是奇珍异宝。】
【易桢:最后昭王不还是同自己的皇后合葬嘛。娴妃和她的金银珠宝在一起。】
【姬金吾:我听闻南岭有一种“负心蛊”,若是男人变心,蛊虫便会让他横死当场。若是能回去,回去你给我种上好不好?】
易桢:“……”
对自己太狠了吧,姬城主。您对南岭的蛊虫真的没有一点心理阴影吗……
此时的易桢,还不知道要种下“负心蛊”,要如何地“青春之夜,红炜之下”,很有点感动。
她想,虽说早有“人为鼎镬,我为麋鹿”的语句,但是哪有麋鹿自己往鼎镬中跳的前例。
姬城主这都不只是往鼎镬中跳,入锅之前他甚至主动把自己的配菜切好了,怕她往后生病,还将自己的鹿角锯下来给她藏好。
【易桢:别说丧气话了,我专心去找人了。会好的。】
穿过汉白石灵帐,易桢看见了很多奇珍异宝,可惜她大都叫不上名字,只大体认识一个银香炉,一架五云车。
范汝同她分头去找人,易桢从中室往右走,发现右手边的长廊并不是普通的墙体,而是一块完整的碑。
碑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字,易桢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讲的是娴妃的生平。
她不是过来做高考语文文言文阅读的,匆匆扫了一眼,便抬头准备继续找人。
张苍站在长廊的尽头。
他原本是站在没有夜明珠的黑暗角落,是看见易桢,才走上前来的。
“桢桢?你怎么顶着张这么丑的脸?”他身形鬼魅,眨眼间就站在了易桢面前,伸手去摸她的侧脸:“易容卷轴?你从哪儿弄来的好东西?之前你就是这么逃脱的吗?”
易桢匪夷所思:“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张苍:“你的腰臀比。很少有修士拥有这种完美的腰臀比。”
易桢:“……”
易桢:“……”为什么这个人每次出现,都强行扛着整个剧组往成人画风飞奔。
易桢强行转移话题:“我们现在破解到了西北方的阵眼,昭王的心腹用烈火将自己围住,旁人无法进入。若是你也想破掉这个大阵,回到地面上去,可能需要你进去破解整个火狱。”
张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虽然不是特别爱笑,但是眉开眼笑起来属实是个一等一的精致大美人,换件女装就能和易桢比美:“你来找我,是需要我帮忙啊?”
张苍一身青苍色的劲装,腿很长,靴子扣得很紧,但是他整个人懒洋洋的,倚靠在碑上,眯着眼笑:“找我帮忙,就是要求我,那得拿出点诚意来。”
他上下扫了易桢一眼,没有错过她发红的眼眶,微肿的双唇,稍稍凌乱、显然重新梳过的发髻,以及和内搭不是一套的外衫。
都被要哭了吗?
这些都是不容易发觉的细节,但是张苍作为一个刺客,很难忽视掉这些细节。更何况面前这人又是他属意的弟子。
易桢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试图和他掰扯逻辑:“不只是帮我啊,不破开阵眼,你也没法出去,你也会死的。”
张苍给她捋了捋头发,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见耳朵里,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用气音问:“还是和姬城主?不换几个新男人?他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