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画风不对[穿书]——辞仲子
时间:2020-07-04 09:13:49

  或许是因为刚才分神了,或许是因为帷帽遮挡了边角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夹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不像是鸡蛋,倒像是另一双筷子的筷头。
 
 
第61章 梦寐之间(上)
  易桢愣了一下,慌忙卸掉手上的力道,把手缩回来。
  对面坐着的李巘道长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他们正相对无言,不知道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吃,还是该正正当当地道个歉、心口不一地说没关系,忽然听见门外喧闹起来。
  李巘仿佛瞬间找到理由,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说:“刚才梁大哥说他岳家的人今天可能要过来……他们一向不对付,关系也不太好,可能要起矛盾,我去看看。”
  梁存多年前入赘凌氏,娶的是凌氏长女,后来凌氏长女病逝,梁存与岳家失和,被赶了出来,此后两家几乎再无联系。
  易桢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好的。”
  她起身送他到门口,掩上门才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得体。可若是当时坐在桌边目送他出门,好像……也不太对?
  易桢站在门背后愣了好一会儿,搞不清楚这种浑身不对劲是打哪里来的,心不在焉的,倒是把门外的对话给听了个十成十。
  原来这些年梁存和以前的岳家凌氏关系还是在逐渐缓和,凌氏看着自己长女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梁源)渐渐长大,最终还是拉下高门大户的脸来和好了。
  现在门外喧闹是凌氏的人带着当初凌氏长女留下的一些遗物来了,想让梁源对自己早亡的母亲有个概念。
  凌氏长女用命生下的那个孩子,梁源,今年都三十岁了。那都是三十年前的旧物了。
  易桢心下叹息,忽然想起自己不也是在寻找一种三十年前短暂出现过的蛊毒,说不定还不如人家有盼头。
  她回去收拾了碗筷,用清水洗干净,整齐地放回篮子里,便接着去练自己的剑了,练剑累了,便坐在花树下刷刷杨朱真人死遁的进度。
  结合三妹易如的那个日记帖子来看,可能……情况不容乐观?
  【杨朱真人: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一个女孩子只要脸好看身材好看,不管作成什么样子,都会有男人包容她?】
  【易桢:我们把这种男人叫做舔狗】
  【杨朱道人:你们女孩子把这种人叫舔狗吗?有什么能对付舔狗的办法?】
  易桢觉得不应该啊,轩辕昂这么一个典型的虐文男主,什么时候转型舔狗了?他不应该是那种一个不对就把人拖下去打死的类型吗?
  【易桢:你对那个良娣易白下手了吗?不应该啊,按理来说真人您捅良娣两刀,接下来就是赐死结局了啊】
  杨朱真人把事情详细讲给易桢听了,包括“轩辕昂觉得易桢捅了自己妹妹两刀是为了救她”。
  【易桢:我有点搞不懂轩辕昂在想什么?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蠢成这样】
  难不成是他爱良娣易白爱到深处,爱到智商往低谷滑了?或者他本来就是个眼盲心瞎的人设,最后登上帝位单纯靠男主光环?
  【杨朱真人:我也是,我要是搞得懂现在的小男生在想什么,我也不会坐在这里给你发消息】
  易桢思考了一会儿,给他出主意:
  【易桢:要是实在光明正大赐死这条路走不通,要不然您就直接一点被良娣易白害死得了,反正我这个二妹段位挺高的,而且有她帮忙遮掩“易桢”的死因,我觉得轩辕昂应该会被她忽悠过去,查不到太深】
  【杨朱真人:这样好像也可以】
  感觉杨朱真人解锁了什么新的关卡和战斗方式……
  梁家的奴仆送晚饭来的时候,天都还没黑,阳光还亮堂堂的。
  晚上吃得很清淡,奶白鲫鱼豆腐汤和香菇鸡肉粥,贼香,易桢非常开心,觉得这种悠闲的日子可以再过个双份。
  李巘道长一直没有回来,大约白天的事情尴尬到突破了他的心理底线。也可能是道长根本没在乎,就是认真地去找无间蛊的线索去了。
  反正太阳还没落下去,她在林子旁边散了会儿步,还是不甘寂寞地又扛着剑开始了。
  她念大一太极算学分的那段时间都没那么用心地搞过传统武术。
  她原本打算随便练练,结果一不小心用那把普通的剑也舞出了黑红色的剑意。
  易桢惊喜了一会儿,可再次舞剑,剑上附着的黑红剑意又不见了。
  易桢:……giao。
  她不甘心,反反复复想刚才是怎么挥出剑意的,试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都没用。
  易桢气呼呼地坐在花树下的大石头上开始刷鸿蒙水镜,找“剑意”相关的帖子看,攥着一股气就杠上了,想着今天非得再舞出来一次不可!
  她看了许久的文字资料,身上的汗水都干了,忽然惊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天晚了,该回去了,明早起来再练剑吧。易桢这么想。
  如果爬到树上去,应该是能够看见大海的,站在院子里,大海就被院子的墙给挡住了。
  梁家的院子真是太美了,这种月亮刚出来的时候,站在花树底下眺望大海,一定会是难以忘怀的体验。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起一句诗:“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
  然后易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袖子。
  她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感觉扯自己袖子的力气又大了一些。
  李、李巘道长是不是白天才给她介绍过一种叫做“袖引小僧”的妖异??
  不、不会吧,不是说袖引小僧是出现在路边,拉着行人的袖子想找人玩的顽皮小孩吗?
  她现在不是在院子里吗?袖引小僧也会跑到院子里来吗?如果不是袖引小僧,又是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衣袖?
  易桢的剑已经收回剑鞘里去了,头上还戴着帷帽,白色的绢纱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她上一秒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头,下一秒意识就已经模糊到无法再维持正常的思维。
  易桢强撑着念了个清心咒,刚觉得好了点,忽然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澎湃了起来,仿佛有泡泡从骨头里冒出来,一批泡泡破了,又再冒出另一批来。
  这下更糟糕了。按理说她刚给自己念了个清心咒,效果怎么也不会褪得那么快,但是应该有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绕过咒术,试图支配她的身体——血液的力量。
  好像有丝线游走在她的血液中,现在握着丝线的那个人来了,要收回这个美貌的人偶了。
  她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晃起来了,天地全非,像是一层扁平的画。
  易桢想起自己刚才念的那两句诗“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然后才猛地察觉到耳畔一直有歌声在回响飘荡……
  鲛人的歌声。
  李巘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没点灯时,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屋子里没人。
  他举着灯,先到偏院后面的林子里去找。果然在林子中的那条小路上发现了一顶雪白的帷帽,帽子反着扔在地上,雪白的绢纱覆盖着落叶,还有些许花瓣和残叶掩在绢纱之上。
  这顶帽子被扔在这里的时间还不久。李巘下了判断,脚步更快了些,几乎是跑了起来。
  接着他看见了一柄剑,剑和剑鞘分开来,剑身上有几颗血珠,被风吹得沾在了剑身上。
  李巘把剑捡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那口湖了,梁存梁大哥还嘱咐过他,说那口湖比看起来深很多,不要轻易下水。
  碧蓝的天空变暗之后显得十分飘渺而遥远,碎玉鹅梨花的影子低低地压下来,葱葱茏茏,其中似乎透着些许萤光。
  微月的光芒被花树挡在外面,视野范围内的事物都朦朦胧胧的,像蒙着一层薄纱。
  然后李巘就看见了她。
  美貌的姑娘跪坐在湖边的青石上,那块青石不大,所以她的双腿没办法全部放在石头上,半截小腿都浸在湖水中。
  她今天穿着件月白色的衣裙,湖面是没有花树遮掩的,那点微微的月光照在湖面上,映在她的衣裙上,让人疑心这个美人和湖水其实是一体的,随时要坠入水中、回到故乡去。
  湖里还有个男人,裸着上半身,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披着银白色的长发,手臂环着她的腰身,仰着下巴在舔她的锁骨,很怜惜的样子。
  姑娘已经貌美到了令人觉得冒犯的地步,可是湖里的那个男人却还要比她长得更好些,两张脸挨在一起,叫旁观者连呼吸都忘记了。
  简直妖异。
  李巘其实已经站得很近了,但是湖边的一对人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眼里只有对方。
  易桢脖颈上有伤口,她刚才极力反抗海妖魅惑的时候割出来的。银发的鲛人一下子就发现了,有些心疼,在舔她的伤口,帮助她恢复。
  伤口遇见海水会很痛的。
  因为几日前刚经历过帝流浆,鲛人的力量比原先强了许多,舔了几口,美貌姑娘锁骨上尚在流血的伤口就愈合得看不出来了。
  有人来了。
  鲛人并不惊慌,他知道海妖一族的魅惑能力是刻在骨子里的,更何况碰巧是这么个微月之夜。
  果然,那人站定不动了。
  怀里的姑娘幼时喝过他的血,但是量太少了,还不足以支撑她在水下呼吸。她需要吸收更多的鲛人体液。
  让她喝自己的血应该是个好办法。但是银发的鲛人显然想到了另一个更好的办法。
  李巘尚在迟疑,想着这是不是就是扶蕖姑娘腹中骨肉的父亲,他是不是该退开让人家小夫妻叙一叙衷肠。
  其实他刚才就该转身退开的,人家小夫妻在亲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应该这个时候凑上去。
  但是李巘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站在原地没动,觉得惊心动魄,好像站在一个充满浓雾的悬崖上,一个选择没做对,就是坠入万丈深渊。可他现在不知道这个选择重要在哪里。
  李巘忽然发现湖里的男人动了。
  他手臂拦着姑娘的腰,一只手伸出去护住她的后脑,然后直接腰身用力,把她整个人拖进了水里。
  就是这个瞬间。
  李巘看见了他的鱼尾。
  银白色的,线条流畅,十分美丽,尾巴卷着美貌姑娘的双腿往水里拽,然后那姑娘就被他面对面抱到怀里去了。
  原来是鲛人。或许……或许这就是扶蕖姑娘说没人接她的缘故?或许这就是她必须要逃的缘故?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根本不是人类,怎么可能蒙骗过主家?
  一个又一个的问号逼近了李巘,他定在原地动不了,眼看着美貌的人族姑娘和鲛人男子交缠在一起。
  交颈鸳鸯戏水。
  若是这尾鲛人生的容貌丑陋,见多识广的李巘道长想必能立刻分辨出这件事的本质:是一场有违当事人意愿的诱拐和侵占。
  可是银白色的鲛人生的如此貌美,甚至比他要诱拐的人族女子还要貌美,这件事的性质就开始模糊和游移不定了。
  月下的寒夜中,梦境延伸进了现实,连带着梦境的虚假也侵入了现实。
  鲛人的魅惑能力,从来都是针对所有人。更何况是一尾刚刚经历过帝流浆的鲛人。
  李巘在汹涌而来的虚幻梦境中,终于找到了那一份致命的熟悉感。
  是她。原来是她。
  李巘道长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只留下这么四个字。
  原来是她。
  当初被人掳走之后,辗转变成了高门的妾室吗?
  她的名字原来叫扶蕖吗?
  明明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缘,李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原来他一直记得。
  他觉得自己被劈开变成两半,拥有了两颗心脏。正常的那颗鲜活地跳动着,告诉他这不过是多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更何况她现在腹中怀着别人的骨肉。
  但是还有另一颗心脏,秘密的心脏,没有人知道的心脏,瑟缩地躲在角落里,声音微弱地喊。
  它说不是的,不是陌生人,你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人家。
  忽然找到了差不多要忘掉的东西,又凄凉又开心,情绪搅动,他挪不开眼睛,手上紧紧攥着剑,一步一步缓缓靠近湖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拿着剑是要干什么。
  总不会是要效仿远古部落劫掠为婚,杀掉喜欢姑娘的丈夫,那姑娘就归自己了——
  易桢跌进冰冷的湖水中之后,有一瞬间短暂的清醒。
  湖水太凉了,紧紧抱着她要把她拽入深海的那个鲛人也冰凉凉的。她下意识要踹开他,但是她的鞋履早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裸露的足部刚碰到鱼身就滑开去了,因为踹人的力气太大,反而把她自己往海妖的怀里送去。
  鲛人发现她似乎是醒了,手臂扣住她的腰身,嘴唇附在她耳边想要安抚她。
  可是他说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来自暗无天日的海底,海妖的语言。字词晦涩,发音古怪,尽管诉说的是绵绵的情意、温柔体贴的爱慕,可是在人族的姑娘听来,都是一样的难以理解。
  她要坠入深海了。
  易桢只读懂了这个动作。
  她明白自己应该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她要作为“易桢”接受杨朱真人的好意,就不能作为“易桢”否认自己该面对鱼哥这件事。
  易桢母亲留下的善缘对她有好处,易桢母亲留下的诺言对她有坏处。
  不能好处全她拿,坏处就不认了。
  而且那个无间蛊不是还和鲛人血有关系吗?很可能鱼哥身上有关键信息。
  说是这么说,但是易桢还是不想在湖边的青石上怀上异族的孩子。
  易桢偏过头去,伸手推他的肩膀,竭力念了几遍清心咒,让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一边往岸上爬,一边试图和他沟通:“我不能和你走……”
  银白色的鲛人显然听懂了她这句话,不敢伸手把她拖回水里怕惹她厌烦,又不愿意白白看着她爬到岸上去,嘴里吐出一连串晦涩的音节。
  他音色很美,说话也像在唱不知名的小调,悦耳动听。
  易桢湿淋淋的,刚才那么一顿高强度的魅惑debuff挨下来,脑子里空荡荡的,浑身没力气,也顾不上和他说话,蓄力想往上爬。
  没力气,爬不上去。
  黑暗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岸上抱。
  易桢顺着青灰色的道袍往上看,才注意到李巘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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