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滑雪你透个屁的气?
他们这一上午都在娱乐区玩了一圈了,全凭江大少爷指挥,从头到尾连一点雪星子都没沾,刘烨愣是被搞得没脾气了,也弄不懂这江延到底想干啥。
他以为这太子爷就是单纯为了应付差事,借着下巡酒店的名义来开小差的,滑雪也不好好滑,大白天非得泡着旅游区的室内酒吧,结果这会儿醒悟了,终于想起来要去滑雪了?
刘烨这可就高兴了,连忙搭话:“我也要出去透气,江大少爷,咱们一起去滑雪呗。”
江延冷眼一横,无情拒绝他:“别。”
下午的滑雪时光过得缓慢。
池慕吃得多,肚子撑得不行,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
她刚才太逞强了,明明吃不下,却硬要往肚子里塞,结果现在身体变得累赘了不少,精神也在糖分的作用下逐渐乏困。
池慕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动作缓慢地揉了揉脸,疲惫的感觉越发浓重。
她振作了一番,稍微清醒时再抬头,才发现早就跟其他三人走散了。
滑雪魔毯有十几条道路,这会她不知道是滑的哪一条,人迹逐渐变少,道路也一点点狭窄了起来。
所幸山路旁就是缆车乘坐点,她仰头望了望那边,撑着滑雪杆放慢速度,一路滑了过去。
缆车乘坐点没什么人,周围环境比较冷清,索道上是清一色的吊椅,跟之前的厢乘式有所不同。
吊椅顺着索道平缓地向前滑动,池慕选了一个最低的坐上去。
正当她安安稳稳地随吊椅往上滑行的时候,旁边忽然一沉,一位男性不急不慢地也坐了上来。
吊椅是一条式的,池慕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让,但等到抬眼时,才忽然发现对方的打扮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有些陌生。
江延已经换上了全套的滑雪用具,鞋也换成了滑雪鞋,出来时还围了一条burberry的驼色格纹围巾,暖绒绒的一条垂在胸前,造型松垮而随意,半点不挡风雪,最多只起了个耍酷的作用。
瞧见池慕盯着自己看,一时没来得及转开目光,江延淡淡地侧脸,以一种陌生人的口吻对她发出疑问,态度与方才的冷漠并无不同:“怎么,我不能坐在这里吗?”
池慕一怔,收回目光,明显拘谨平静:“能。”
两个人就这么随吊椅缓慢升上了高空,各自很有默契地维持了陌生人间的礼貌,氛围异常沉默。
山间小雪不知不觉地下了起来,风也开始胡乱地吹。
刺寒冷风不时地往脸上拍打,池慕用厚厚的围巾裹紧自己的脸,只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
江延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仿佛寒风没吹到他身上一般。
只有那条格纹围巾随风飘荡,一会儿“重重”拍到池慕脸上,一会儿和弯形扶手又纠缠在了一起,一会儿裹了足足的冰雪粒子,变得湿答答又厚重,活像一块吸了水的抹布,接着再贴着池慕的脸飞舞。
江延对自身围巾的“恶霸行为”也恍若未闻,一路上都在欣赏雪山风景,像是当池慕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池慕默默忍耐,直到这段旅程结束,才一声不吭地回到了滑雪场。
回去之后,精神上的疲倦来得异常汹涌。
加之脖子里又浸了些雪水,湿冷黏腻的难受,她着实觉得有些累了,便先乘最近一班的大巴,回了酒店。
大巴上暖气充足,池慕浑身逐渐干燥温暖,她本来只想小憩一会儿,但没想到一闭眼,便沉沉着睡了一觉。
隐约间,周围有零星的脚步声在走动,有轻有重,有快有慢,让人辨不清到底是谁在经过。
大巴车也停了又停,池慕睡意昏沉间,只觉得身边的座位微微一陷,沉了些,接着,脸上便覆了一层温暖柔软的物什。
等她再醒来时,大巴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到达酒店终点。
一条暖绒绒的驼色格纹围巾,顺着大巴车刹车前倾的些微冲力,从脸颊凑巧滑下,蜷成一团落了下来。
池慕的目光被吸引,一下子也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条围巾,样式眼熟,用手拿起来,还能感受到上面沾附的微微湿意。
这是……江延的围巾?
第28章 摊牌
池慕捡到了围巾, 四处环望下,却没有看到江延的人。
她神情微微踌躇, 不愿将东西带走。
于是尝试着将围巾交给大巴司机, 司机看到是贵重物品, 连忙推辞不敢收:“小姑娘, 我这里不负责保管丢失物品的,你还是交到滑雪场的服务中心去吧。”
天色已晚,末班车也启了程, 池慕再想回滑雪场恐怕有点困难。
从司机口中得知这些, 她便只能暂时将围巾带了回去。
池慕回去以后, 先找了空置的旅游纸袋将围巾叠好,装放起来,然后才准备洗澡。
室内空调嗡嗡地开, 热度很快攀升,将尚算宽敞的环境染上了几分燥意。
池慕洗完出来,因为很热, 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吊带睡裙。
睡裙质地单薄,依然掩不住蒸气氤氲带来的层层湿闷感,不知不觉也浸染了黏热水汽, 让布料越发贴合着身体曲线。
屋里就池慕一个人,她没怎么讲究注意, 只借着暖风将乱糟糟的卷发擦得半干,怕待会着凉,又耐着热套了件平常穿的米色毛衣开衫, 这才窝在沙发上准备开始画稿子。
目前她手上主要的连载作品,只有一部《做超人真是太南了》,这是条漫形式的四格漫画,画风与精致度在于其次,本身最重要的亮点就是四格之内展现出来的即时搞笑感。
所以池慕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积累素材和灵感了,真正画稿的时间反而只占工作时间的一半。
时间还很充足,她坐下来首先思忖了一会,借着这次团建整理了一些相关的游玩素材,然后一一录入到了备忘录里,接着才开始画稿。
工作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期间钟彤几个人回来,在微信上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池慕抽空回应,又继续沉浸到了勤奋工作的世界里。
森海杯参赛作品《七月》的存稿尚算足够,池慕没有多花心思,定时上传稿件,也没有再看评论区。
差不多到饭点的功夫,一半的今日稿量堪堪完成,她放下电子笔,正准备休息休息的时候,门口忽然被人敲响:
“开门,我是江延。”
来人毫不避讳自身来路,就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巡访一般。
但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又偏慢懒,借着窗外沉暗的月色,竟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池慕窝在沙发上,一张脸被暖风吹的红扑扑的,唇颊都染着粉晕,海藻般浓密蓬软的长发也乱糟糟的,加上衣衫不整,这时候开门见人,着实显得窘迫邋遢。
她有点慌忙地站起身,想着先换一件衣服,但门外的江延似乎已经不耐了,继续阐明来意道:“我来拿围巾,大巴司机说你带回来了。”
池慕翻找衣服的身形缓缓顿住,目光顺而落在了一旁的纸袋子上。
咔嗒——
她拎着纸袋子,将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细窄的缝,趁着外面昏暗,就把东西胡乱塞了出去:“给你。”
江延隔着一道厚重的门,伸手接过纸袋。
二人交替间,不知是因为走廊灯光昏暗,还是池慕递出去的动作有点仓促,江延骨感分明的手指无意擦过她的,似有若无地蹭了一下。
箍着银戒的那一部分,顺着指间缝隙轻慢滑过,带来一点刺骨的寒凉。
池慕被冰冷倏地一颤,下意识慌忙抽回了手。
江延站着没走,从纸袋子里抽出围巾,拿着端详了一番。
他发现某一处变脏了,便将围巾扔回纸袋,冷冷地质问她:“上面有口水,你弄的?”
池慕突然被栽赃,很无措茫然,但因为内向的性格缘故,又不擅于在被人逼问的情况下解释,只能略微磕绊着辩解:“我……我没有流口水。”
这种辩驳十分苍白,难以让人信服,江延当然不肯罢休,又隔着门缝塞给了她:“围巾洗干净再还回来。”
池慕拿着纸袋,给也不是,拿也不想,只能在沉默中妥协,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可以按原价赔偿你。”
江延闻言,淡淡嗤笑了一声,突然很不爽:“你觉得我是用钱能打发的了的?”
池慕屡次被纠缠被怼,一开始思维还很混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也许是对方的恶意太过于明显,让她逐渐觉察出了其中的深意。
江延还不肯死心。
池慕意识到这一点,没有虚荣自信到以为江延是真的喜欢她,她脑子很清醒,一直知道江延对她的兴趣只停留在猎艳这一层面上。
他也许只是觉得她的挣扎反应很有趣,才会屡屡地过来碰灰,不懈地纠缠她。
等到她屈服了,沉迷了,他就会逐渐觉得乏味,开始厌弃追求她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性。
池慕沉默了几秒,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被胡搅蛮缠,便试着开口,最后一次作出理性的回应:“我睡觉时没有流口水的习惯,围巾上的是雪水,你知道的,如果觉得脏,你也可以自己洗。”
“抱歉,我要关门了。”
江延在她突如其来的应对下,微微停顿了一秒,沉默没说话,但转眼便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成冷漠的态度,淡淡知会她:“明天早上右湖滑雪场见,记得带干净的围巾来见我。”
池慕手放在门把手上,闻言手势一顿,很缓慢地捏了又捏,最终才无法忍耐,克制着情绪拒绝:“我不去。”
江延挑眉:“为什么?”
池慕不回答,把纸袋又隔着门缝塞给他,然后才斟酌着开口,把话又说绝了一些:“还给你,如果你想要赔偿,我会支付的。”
“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话一说完,就要关门。
江延面无表情地听完全部,眼看着那一条细窄透光的门缝迅速消失,脸上冷漠如初,心底却逐渐丧失了最后一点冷静。
终于,他忍无可忍,在门完全关闭之际抬手抵住,猛然一推,直接走了进去。
池慕始料未及,等感受到那股不可抗拒的推力时,整个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被迫后退了三四步,刚站稳,江延就先一步砰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个满脸冷酷地站在门口,一个被慌张狼狈地挤入墙角,谁是强势的一方,谁是被压制的一方,角色定位异常鲜明。
池慕措不及防,眼眶因过分紧张而微微发热,仓皇之下,只能生硬地侧了脸,避开江延至上而下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江延自从在雪场遇见池慕开始,早已经被活生生气死几个来回了,这回正逮着濒临爆炸的边缘,便干脆将所有的矛盾摊开,一字一句,目光极度危险地质问她:“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进一步,你退一百步,做个朋友就那么难?”
池慕侧脸,垂着眼,睫毛随呼吸微颤,缓上缓下地眨动,浓密卷翘的像排小扇子,她明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倔强地怎么都不肯吭声回应。
江延咬牙跟她对峙,但池慕的耐心向来很足,从小无论做什么事,对什么人,都笨拙而坚定,且一旦改变印象,就很难再回头。
江延在这上面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最严重的还要当属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彻底撇清干系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江延先一步败落,嘴上仍然纠缠不休:“绝交作废,你现在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要是不答应,那今天我就不走了。”
他语气没怎么透露威胁,淡淡的,更像是不容置喙的宣告。
池慕这下终于动了。
她缓慢抬起目光,沉默地和他对视,一张脸秀丽温和,不染任何情绪,但脸颊绯红,唇瓣饱满水润,眼尾也泛着淡淡的粉晕。
往下是细腻柔白的一弯锁骨,被微湿的布料隐晦勾勒出的曼妙起伏,还有不盈一握的腰肢,从裙下露出的一截白腻小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无声地诱人犯罪。
江延视线逐渐深透,但等潜移默化地到达了某个危险的临界点,他又自觉戛然而止地收拢,眼里不留一丝暧昧过分的痕迹。
“穿上。”
一件温暖的黑色冲锋衣被扔到了池慕的身上,从头到身体,严严实实地将她包裹。
江延松开对她的压制,转身,一双大长腿蹬着靴子,轻松走到了窗下的沙发前,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长腿交叠,裤腿末端一截塞进棕色的马丁靴,因宽松而被动作拉伸了一些,隐隐自然地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似有若无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对池慕下了绝交作废的命令,江延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破罐子破摔,当着她的面,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洋洋姿态,捧起她的笔记本电脑,居然专注地玩了起来。
荧蓝的电子光微微透明,投射到他薄狭的眼睑上,显得睫毛浓密乌黑,根根分明,琥珀瞳仁也越发暖淡,削弱了那俊美相貌带来的浓浓侵略性。
池慕在门口静默地伫立了一会儿,手垂落在身侧,不自觉攥紧了那件黑色的冲锋衣角。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慌张的表现。
面对江延的不按套路出牌,她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应对了。
这时,像是刻意要给池慕喘息空间似的,门口突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池慕,你在吗?”
门外来的人是柏柳。
池慕身形微动,迟钝反应了一秒,才上前打开门。
柏柳站在门外,见到门开了,本来想进去,却发现池慕只开了小小的一道门缝,很抱歉地道:“有什么事吗?我房间里很乱,不方便让别人进来。”
“噢……没事没事,我就站在门口说吧。”
柏柳很礼貌地维持了应有的分寸,温和着讲明来意,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池慕,我刚才看到森海投票栏里,你的作品也进入前十了,恭喜你啊。”
池慕没想到柏柳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只能含糊着应下:“……也恭喜你,你已经进入前三了,应该有很大希望赢得金奖的。”
“……你也在关注我的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