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将口脂放回去,对着碧月吩咐道:“去取来嘉嫔送的那套华服,今日本宫便穿那一套。”
碧月应了一声,便转身去衣柜取衣裳了。
她趁碧月不在,连忙打开口脂的小瓷盒,用手指蘸取一点淡红色的口脂,朝着自己的唇上涂抹而去。
望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她抿了抿嘴唇,将唇瓣上的口脂抿的匀称了一些,在碧月回来之前,她将口脂的瓷盒盖上,又放了回去。
沈楚楚咂了咂嘴,唇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水蜜桃的香甜气息,她细细的品了品,这口脂中似乎还添了少许的清酒,光是闻着就令人有些醉了。
碧月拿着华服走过来,她一边给自家主子穿衣裳,一边抬起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娘娘,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去启祥宫候着,莫要迟到了才是。”
启祥宫紧挨着养心殿,一般皇上翻完牌子,就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嬷嬷帮嫔妃沐浴,沐浴过后嫔妃赤身钻进棉被中,太监将卷着棉被的嫔妃抬到养心殿中侍寝。
所以将宫宴设在启祥宫中,便是方便了宫宴过后,皇上翻牌子宠幸女人。
沈楚楚轻笑一声,她今晚上过敏,狗皇帝也别想好受。
他晚上不是要翻嘉嫔的牌子,和嘉嫔共度春宵吗?
且看看狗皇帝顶着一身红疹子,狗头肿成猪脑袋,可还有那个兴致宠幸嘉嫔。
沈楚楚不紧不慢的伸手理了理发髻,在碧月的搀扶下,从容不迫的上了殿外备好的步辇。
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步辇便停在了启祥宫外,她还未下步辇,便在殿外看到了嘉嫔的身影。
几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围在嘉嫔身边说笑,嘉嫔一脸羞涩的与她们说着什么,她们发出了艳羡的惊叹。
沈楚楚对于她们说什么并不感兴趣,可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剧情的轨道,接下来就必须要按照原轨来演戏。
她慢吞吞的下了步辇,缓步走近了启祥宫,嘉嫔一看到她,连忙对着她行了个礼:“嫔妾给娘娘请安。”
旁边的几个女子,也跟着嘉嫔一起福了福身子,给沈楚楚请安。
沈楚楚挑唇一笑:“这是说什么呢?都笑的这么开心,也说给本宫听听。”
她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吱声,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楚贵妃有多爱慕皇上?
听闻前两日楚贵妃因为嘉嫔染病之事,被皇上责罚抄了一宿的佛经,皇上又给嘉嫔送了不少赏赐,简直羡煞旁人。
嘉嫔方才说起皇上给她的赏赐,还要拿出藩国进贡来的冬枣分给她们尝一尝,她们自然是要奉承她一番。
她们这些嫔妃个个出身名门世家,可在这后宫之中,谁得皇上的宠爱,谁才是赢家,她们只能违心去讨好嘉嫔。
楚贵妃和嘉嫔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一个是跟着粗鄙樵夫生活,如今拥有娘家强大背景的真千金,一个是相府金枝玉叶养大,深受皇上宠爱的假千金,她们哪一个也惹不起。
若是说错话惹到楚贵妃和嘉嫔其中一个,那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
嘉嫔像是完全没感觉气氛的尴尬,她让身边的婢子拿出了一只食盒,而后从中取出了几只装着冬枣的小碟子分给众人。
她将冬枣最多的那一碟,递给了沈楚楚,笑声柔柔道:“皇上赏给嫔妾两斤藩国的冬枣,味道甜美可口……啊,瞧嫔妾这记性,娘娘也分到了半斤冬枣,定然是尝过了的。”
听听,这白莲中带着一丝绿茶气息的语气,先是说皇上赏给自己两斤冬枣,后面又紧跟着说了一句娘娘也分到半斤。
表面上看起来仿佛是好心分给她冬枣,实则嘉嫔就是想炫耀皇上对自己有多宠爱,顺势再利用此事激怒她一番。
是了,皇上为了嘉嫔责罚她抄经书,又给嘉嫔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她想不起来这些事,嘉嫔就用冬枣来提醒她想起来。
毕竟以她这种骄阳跋扈的暴脾气,怎么可能会对嘉嫔的话无动于衷呢?
沈楚楚抬手就将嘉嫔递来的碟子打翻了,嘉嫔像是受到了惊吓,脚下一时间没站稳,向后退了两步,摔倒在了地上。
她懒懒的抬起眸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嘉嫔这演技实在有些拙劣,她打翻的是碟子,又没有伸手去推人,莫非嘉嫔以为自己是不倒翁,碰一下就要晃两晃。
嫔妃们连忙将嘉嫔扶起,其中那个子最矮的皖嫔蹙着眉道:“嘉嫔姐姐是好心分给姐妹们冬枣,贵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做?”
皖嫔的声音不算小,引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回头望她们身上瞧。
众人看到撒了一地的冬枣,还有那噙着泪水的嘉嫔,虽然他们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望着沈楚楚的眼神中,却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几分的鄙夷。
这楚贵妃不得宠也就罢了,还整日里仗势欺人,无非就是看着皇上不在这里,要不然她再也不敢对嘉嫔动手。
果然是跟着粗野村夫长大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粗鲁和野蛮,跟性情温婉大方的嘉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沈楚楚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就算原文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她看见那冬枣就想吐,也会一巴掌打翻碟子。
昨晚上她一宿没睡着,便是因为吃冬枣吃的,别说让她看见冬枣了,就是听见‘冬枣’两个字她现在都反胃。
她冷眼看着泪眼朦胧的嘉嫔,而后对着皖嫔挑唇一笑:“本宫怎么做了?”
皖嫔下意识的接道:“您方才打翻了碟子,还推倒了嘉嫔姐姐……”
沈楚楚眯了眯眸子:“你哪只眼睛瞧到本宫推她了?”
皖嫔刚要说话,嘉嫔便按住了她的手:“方才是嫔妾没站稳,与贵妃娘娘无关,时辰不早了,大家还是早些进殿等候皇上吧。”
听到嘉嫔的话,在一旁看戏的众人纷纷感叹嘉嫔大度,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帮楚贵妃息事宁人,简直是太善良了。
沈楚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嘉嫔真是个戏精,狗皇帝不在场还要演戏给嫔妃宫人们看,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善良。
在场的所有人,被嘉嫔的女主光环一照,眼睛就好像都瞎掉了一样,分辨不出是非好歹来。
特别是那个皖嫔,自以为和嘉嫔关系好,与嘉嫔互称了几句姐妹,便在心中沾沾自喜。
只希望日后皖嫔被嘉嫔陷害的死不瞑目之时,也能像今日一般亲密无间的唤嘉嫔一声姐姐。
沈楚楚摇了摇头,率先走进了启祥宫,刚一进去,便瞥见了圆木桌旁的皇贵妃,看起来皇贵妃早就已经到了启祥宫,坐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这宫殿内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圆木桌,足足可以承下二十多人同时一起用膳,圆桌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桌布,桌子正前方的位置摆放了一把鎏金雕龙椅,那是给皇上准备的位置。
这嫔妃们坐在哪里,都是有讲究的,通常是按照位份来排。
一般皇后坐在皇上的右侧,而后皇贵妃坐在皇上的左侧,剩下的嫔妃则依次按位份大小坐下去。
但如今皇上并未立后,因此便是皇贵妃坐在皇上的右侧,贵妃坐在皇上的左侧。
皇贵妃早早的便落座在那鎏金雕龙椅的右侧,沈楚楚刚要朝着左侧走去,嘉嫔的婢子便抢先走了过去,将兔毛软织的垫子放在了沈楚楚要做的椅子上。
如今天气寒冷,参加宫宴最起码要在启祥宫待上三个时辰左右,为了避免嫔妃们长时间坐在冰凉的椅面上着凉,各个嫔妃的宫女都会提前备好一个暖和柔软的垫子。
嘉嫔的婢子将垫子放下,便是嘉嫔要坐在那里的意思。
不等沈楚楚说话,碧月便皱着眉头走上了前去,这是嘉嫔的婢子做的事,若是主子插手,只怕会跌了份儿。
碧月走到那婢子身边,按住了婢子摆弄软垫的手臂,她还未开口,婢子便面带痛苦的惊声叫了起来。
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婢子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毒色,悄无声息的在宽大桌布的遮掩下,对着碧月伸出了腿。
碧月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便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后倒去,她的身体将圆桌撞得一斜,那桌子上的酒壶咕噜噜的掉到了兔毛软垫上,洒的垫子上到处都是酒水。
这一变故惊呆了众人,沈楚楚连忙命人将碧月扶了起来,她满脸疑惑,原文中并没有这段剧情,她方才也没做什么影响剧情的事情,怎么剧情又变了?
嘉嫔快步走到自己的婢子身旁,看了一眼婢子后,红着眼睛委屈道:“这兔毛软垫是皇上前日赏给嫔妾的,嫔妾本想让娘娘坐着试一试,娘娘若是不喜欢直说便是,为何要毁坏掉御赐之物?”
听到嘉嫔的话,沈楚楚一愣,原来嘉嫔又在给她设套,从刚才殿外她打翻碟子开始,嘉嫔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
方才那婢子抢先过去将软垫放在她的座位上,是故意误导她们,让她们以为嘉嫔想坐在那里。
而后不管是碧月,还是她上前理论,那婢子都会故意让她们弄脏软垫,然后嘉嫔就可以往她头上安一个损毁御赐之物的罪名。
不等她开口辩解,太监尖细的嗓音便从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致:让朕来瞧瞧,又是哪个小婊砸在朕面前瞎蹦跶?
第15章 十五条咸鱼
那太监的声音一落,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以皇贵妃打头,众嫔妃纷纷跪了下去,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启祥宫摆设简单,宫殿又大,嫔妃们的声音不断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在宫殿中侍候的宫女和太监们跪了一地,全都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礼。
这浩浩荡荡的场面为之震撼,令沈楚楚心神一晃,第一次感受到了狗皇帝和她天壤之别的地位差距。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下跪的那一个,而他自始至终站在最高位,冷眼俯瞰着万物众生。
司马致负手走进启祥宫,他的眸光从众人面上快速掠过,在他不经意间扫到一脸呆滞的沈楚楚时,轻轻的挑了挑眉。
楚贵妃今日身着一身华服,瓷白的小脸上虽然敷了淡淡的脂粉,却依旧能看出她的面色略显憔悴,瞧着昨晚上定然是没折腾轻了。
这次惩罚之后,估摸着她接下来的几日,应当会消停消停了。
他不紧不慢的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嫔妃们挨个起了身,宫人们等到娘娘小主们起来之后,也纷纷站了起来。
沈楚楚的动作足足慢了旁人一拍,若非是碧月在一旁提醒,只怕她还没回过神来。
司马致走过去,在场的嫔妃们却没有一个落座,都瞪着眼睛盯着楚贵妃和嘉嫔,而嘉嫔的双眼红通通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他眉骨微皱,嗓音冷淡道:“怎么回事?”
沈楚楚还未张口,嘉嫔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嫔妾有罪,嫔妾不慎弄脏了皇上赏的兔毛软垫……”
皖嫔听不下去了,她跟着跪在了嘉嫔的身侧,挺直了腰板:“皇上,这兔毛软垫并非是嘉嫔弄脏的,而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奴婢有意为之。”
“嘉嫔惦念着贵妃娘娘,便想将这兔毛软垫给娘娘用,谁知娘娘却故意命奴婢损毁这御赐之物。”
说罢,皖嫔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娘娘似乎对嘉嫔意见颇大,方才在院子里,嘉嫔将藩国的冬枣分给嫔妾们吃,贵妃娘娘不领心意便罢了,还打翻了冬枣,将嘉嫔推倒,在场的诸位可都瞧了个清楚……”
沈楚楚眯起双眼,在心中冷笑一声,嘉嫔用兔毛软垫栽赃陷害她,无非就是想挨着狗皇帝坐。
毕竟嘉嫔若是陷害成功了,狗皇帝定然是要对她心生间隙的,又怎么会让她再坐在他身侧。
损坏御赐之物,往大了说是对蔑视皇恩,往小了说,也是对圣上不敬,没有哪个皇帝会心胸宽阔到丝毫不介意。
嘉嫔不想让她坐在狗皇帝身边,她今天就还坐定了,既然剧情已经改变了走向,那她倒要和嘉嫔比一比,看看谁的演技更好了。
司马致站的离她们远,也没听清楚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见皖嫔说起楚贵妃打翻冬枣时,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
估摸着短时间内,楚贵妃都会记住冬枣的教训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看到冬枣那么大反应。
至于损毁御赐之物,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故意这么做,瞧她昨日将心爱的手帕忍痛割爱还给他的模样便知道了,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他并不在意一个兔毛软垫,若是嘉嫔想要,让内务府再给她十个八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哪至于哭一鼻子。
司马致刚要开口让杨海去内务府再领几个兔毛垫子去,沉默半晌的沈楚楚却率先张了嘴:“皖嫔倒是说一说,本宫有什么动机去打翻冬枣,推倒嘉嫔?”
皖嫔一愣,而后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娘娘嫉妒皇上赏赐给嘉嫔两斤藩国冬枣,而娘娘却只领到半斤,恼怒之下才会打翻冬枣,又推倒了嘉嫔。”
是了,在场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若非是妒忌皇上对嘉嫔的宠爱,楚贵妃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楚楚忍不住笑出了声:“皇上体恤本宫抄经劳苦,昨日特意让杨公公给本宫又送了三斤藩国冬枣,皖嫔说的妒忌从何谈起?”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惊得下巴都有些合不上了。
这藩国进贡的冬枣一共才有十斤,给太后送了三斤,赏给嘉嫔两斤,就连皇贵妃才领到一斤半,可楚贵妃却足足拿到了三斤半!
这该是何等的宠爱,才会令皇上破例给楚贵妃送去比太后还多的冬枣?
若是皇上不在此处,楚贵妃说的这话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但皇上在这里,楚贵妃又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定然是真的有此事才敢拿出来说的。
嘉嫔脸色煞白,皇上竟然将养心殿留的三斤冬枣,全都送给了沈楚楚这个贱蹄子?
他之前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好过,他生性淡漠、不近女色,只有对她这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才稍作宽容一些。
从何时起,他竟和沈楚楚越走越近,甚至已经开始私下给沈楚楚送赏赐了?
司马致挑了挑眉,楚贵妃还真的是越发的不要脸皮了,明明是她装病不去侍疾,他才罚她吃掉三斤冬枣。
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他心疼她抄经劳苦,所以让杨海送去三斤冬枣慰问她了?
他面不改色,似笑非笑的瞥了楚贵妃一眼,他倒要看看,她为了给自己开脱,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