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呼吸一窒,她紧紧的抿住唇瓣,武安将军不是和狗皇帝有一腿吗?
自打上次船宴之后,她便一直认为武安将军对她特殊,是因为狗皇帝的原因。
难道是她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沈楚楚与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可她却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他说了只能带她一人出去,便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空气安静了半晌,她缓缓的抬起眸子,认真的看向他:“为什么只救我出去?”
她不明白武安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姬家和太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救了她,就相当于在和太后作对。
如果他跟狗皇帝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他不去救狗皇帝,更没有理由救她。
在她的印象中,武安将军已经救过她好几次了,她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他废这种精力?
姬钰没有回答她,他唇边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像是春日的温风,似是夏日的细雨,悄无声息之间,便已令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沈楚楚望着他苍白的面庞,太阳穴蓦地抽痛起来,她的眼前闪过一张陌生的脸,根本来不及捕捉,便在刹那间消逝而去。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那不适的感觉只持续了一息之间,下一刻她就恢复了正常。
姬钰并没有发现她转眼即逝的异常之处,他在等着她选择,看她是选择他,还是选择司马致。
沈楚楚望着木屋的方向,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每天吃不饱还睡不好,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会死去。
自打她被关进这宝莲寺之后,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出去,哪怕就是在梦里,她都想着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可真到了有人愿意带她出去,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不清楚狗皇帝得的是不是天花,也不知道若是自己走了,那昏迷不醒的狗皇帝,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没有她在,他甚至连果腹充饥都做不到,若是她走了,他会不会因为染病而死不好说,但他要是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他肯定会饿死在木屋里。
用他的性命作为她逃离此处的代价,这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
“多谢将军的好意,皇上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不能跟将军走。”
姬钰看着眸光闪烁的沈楚楚,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挥散不去的苦涩。
她把一切都忘了,不记得他,也不记得长苏哥哥。
十年的空白,她终究是对司马致动了心。
“将军对我的恩情,我此生必会铭记于心。”沈楚楚咬紧牙关,厚着脸皮请求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可否应允?”
姬钰:“可。”
沈楚楚:“……”
她还没说是什么事,他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我想请将军帮忙带一些蔬菜和活禽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请求说了出来。
姬钰眸光微敛,嗓音不徐不缓,似春风拂面:“臣可以给娘娘送来做好的膳食。”
沈楚楚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这么麻烦将军,只要将军让人捎一些蔬菜和活禽来就好。”
今日她才彻底看清楚武安将军和狗皇帝之间并无瓜葛,太后为了维持面上的虚伪,或许不会直接害死狗皇帝,可武安将军就说不准了。
倒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和武安将军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武安将军和狗皇帝便不一样了。
若是她没猜错,太后是想扶植姬家坐拥这晋国江山,而武安将军是最为可能被太后拥立的对象。
送来新鲜的蔬菜和活禽,她可以自己动手做饭给狗皇帝吃,既能让狗皇帝补充了营养,又能保证伙食干净无毒,乃是两全其美之策。
姬钰深深的看着她,沉默无言。
沈楚楚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他那个眼神,像是已经将她的所有想法都洞察了似的。
她舔了舔唇:“若是太麻烦,那便……”
姬钰不疾不徐的开口:“好,臣会送来。”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他缓缓垂下了眸子,遮住了黯淡的眸光。
沈楚楚见他那受伤的模样,连忙解释道:“我和皇上接触过,我怕将天花传染给将军。”
姬钰没有说话,他上前两步,紧紧的将她搂住,用行动回答了她。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松开了手,转身从院子中离去。
若是这一次,沈楚楚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便可以一头撞死在牛棚里了。
她失神的望着他单薄的背影,难道武安将军真的喜欢她?
他明明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女子,那女子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她?
还是说,武安将军暗指的其实是原主,毕竟原主曾经在小村庄里生养大,也可以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将军……”她忍不住开口轻声唤道。
姬钰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是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沈楚楚咬住唇瓣,半晌之后,她犹豫着问道:“将军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姑娘?”
姬钰侧过头,轻描淡写的望了她一眼:“别人怀里的姑娘。”
沈楚楚:“……”
她目送他走的远了,没过多大会儿,便有侍卫进来将僧人的尸体处理了干净。
侍卫们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让她回木屋去。
沈楚楚大概猜到了什么,原本守在院子外的,应该是太后的人,现在那些人,已经被武安将军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这样说来,他们应该是得了武安将军的吩咐,接下来的日子,她就不用再憋屈在小木屋里,可以随意在院子中走动了。
虽然不再被限制,沈楚楚还是回了木屋,她觉得自己有点乱,需要捋一捋。
刚一走进去,沈楚楚便蹙起了眉头,也不知狗皇帝怎么从床榻上掉了下去,他侧躺在地上,面容煞白的骇人。
她疾步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身之时,她的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踩滑之后,她险些抱着他的身体一起摔个狗吃屎。
沈楚楚稳住脚步,吃力的将他放回了榻上,她低头去找刚刚令她踩滑的东西,可地上除了几块碎石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物什。
她撇了撇嘴,一脚将石子踢进了床榻底下,这木屋子哪来这么多碎石头?
武安将军倒是没骗她,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蔬菜和几只鸡鸭。
除此之外,侍卫还拎来了一只食盒,沈楚楚打开食盒,微微有些惊讶。
食盒中装满了她爱吃的饭菜,有红烧狮子头,有糖醋小排骨,有脆皮糯米鸭,甚至连她唯一爱吃的一样素菜,上汤娃娃菜都有。
她不知道原主爱吃什么,而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武安将军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
侍卫在她失神之际,拿出了一支银针,当着她的面,将银针置于菜肴之中。
一共是五道菜,一道汤,侍卫耐心的拿着银针试了一遍,而后将透着寒光的银针展示在她眼前。
没有变黑,也就是说这些菜里没有毒。
“将军让卑职代为转达,天色已晚,还请娘娘先行用膳,明日再亲自下厨也不迟。”侍卫将银针放在桌面上,恭敬的说道。
沈楚楚心里有点不好受,原来武安将军真的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既然已然看透,他为何还同意帮她?
她抿了抿嘴,莫名的对他生出了些愧疚之情。
待到她回过神时,侍卫已经离去,虽然美食摆在眼前,沈楚楚却没什么胃口。
她草草的用了一些,而后便站起身,准备去投喂狗皇帝。
这一次狗皇帝的嘴,比蚌还要紧上百倍,任由她用筷子撬了半天,也死活撬不开他的牙齿。
忙了小半个时辰,那饭都凉透了,她愣是一口都没喂进去。
沈楚楚气的摔了筷子,她瞪了一眼面容苍白的狗皇帝:“爱吃不吃!饿死你算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吹进了一阵冷风,沈楚楚的身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走到木门旁,木门关的紧紧的,只余下一分可以忽略不计的门缝。
风不是从木门灌进来的,靠着那堵高墙的窗户也是关着的,那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
沈楚楚拿着蜡烛,四处照着光,当她走到木屋旁边的窗户处,她停住了脚步。
这扇窗户生锈了,之前她闲时试着开过这扇窗户,但死活开不动,最后便也放弃了。
沈楚楚用手指摸了摸窗户纸,这扇窗户是用纸糊的,昨日她看着窗户还完好无损,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窗户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小窟窿。
她轻轻的碰了碰那窟窿,看起来不像是用手指头戳破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破的。
也不知怎的,沈楚楚突然想起了那个死掉的僧人,武安将军之前当着她的面,从僧人的眉心骨里挖出来一块小石头。
本来她还以为那石子是武安将军为了救她才扔的,但武安将军自己开口否认了,他说不是他救的她。
原本她还在思考是谁救了她,后来武安将军一说要带她离开,她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那不知道从哪里扔出去的一块石头,和这扇窗户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窟窿,真的只是一起巧合吗?
沈楚楚走到司马致身旁,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他,他不会是在装昏迷吧?
若是染了天花,他早就该死了,哪还能吊着一口气,撑这么长时间。
若不是天花,只是普通的皮肤过敏,怎么可能说昏迷就昏迷,还一下昏迷这么多天?
说起来,她还觉得奇怪,她进屋的时候,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沈楚楚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半晌之后,她用手掌撑地,趴在了地上,将蜡烛往床底下伸了伸。
当她看清楚床榻底下堆着像是小土坡一样多的石子时,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倒在地上,不会其实是在往床榻底下藏石头,因为看见她进屋了,一时间来不及回榻,于是所幸就直接躺在了地上?
沈楚楚越想越生气,若真的是这样,那她这两天到底在瞎折腾什么呢?
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她又是给他沐浴,又是帮他穿衣,连吃饭都是她一口一口往里喂。
她父母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若不是看他要死了,她怎么可能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沈楚楚心中气的要死,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她现在只是猜测罢了,还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可不能打草惊蛇。
她装作自己的手帕掉在了地上,弯腰拾起了手帕,站起身后,她轻轻的拍了拍手帕,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原来你掉在这里了。”
说罢,她将蜡烛熄灭,佯装出准备缩回角落里去睡觉的样子。
还未走过去,就听见某个死皮不要脸的狗男人喊起了‘冷’。
沈楚楚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倚靠着墙角闭上了双眸,没过多大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了她的轻鼾声。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个黑影朝着她缓缓靠近。
一只温热的手臂搂住她的盈盈细腰,正准备将她抱起来,只听见‘呼’的一声,火折子被吹燃了起来。
在昏暗的火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司马致的手臂微不可见的颤了颤,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沈楚楚:你见过我死了三十年的祖爷爷吗?
司马致:没有
沈楚楚:那现在你就可以见到了
第63章 六十三条咸鱼
司马致下意识的开口, 嗓音低哑:“楚楚,你听朕解释……”
沈楚楚并没有听他解释,她只看了他一眼, 便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她手中握着的火折子,也随着从窗户纸上, 那小窟窿里钻进来的一阵冷风,缓缓熄灭了。
司马致微微有些愕然, 他看着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女子, 开始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他试图去听她的心声,想试探一番她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的睡了过去。
但近来连日的高烧,折腾的他几乎失去了读心术, 在皇宫里他还能听到她的心声,而现在他离她这样近, 却一句都听不到。
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情还未痊愈的原因,最起码这几日和沈楚楚朝夕相处, 他能听见她心声的次数已然越来越少。
司马致将她抱到了榻上, 而后侧过头, 把脑袋放在了她的心口上,不死心的继续试探着。
但是他除了听到她平稳缓和的心跳声,其他的声音, 什么也没听见。
他有些失望的挪开了脑袋, 跨步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睡到了靠墙的那一侧。
“好吃……再来一碗……”她咂了咂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齿间传来。
司马致一怔, 随即便释然了,她肯定是睡着了, 所以他才听不到她的心声。
刚刚那火折子亮起来,没准是因为风吹的,至于她为何会突然睁开眼,要么是他眼花了,要么就是她梦游来着。
其实他倒也不是故意装昏迷骗她,他的本意并非是骗她,而是想迷惑住想要暗害他的那些人。
早就在皖嫔死后,他去找沈楚楚问话的那一晚,他便开始生出疑心。
从永和宫离去之后,当晚他便将皖嫔的尸体,与那杀害皖嫔歹人的尸体一并转移走,悄悄藏在了养心殿的暗室中。
翌日他命暗卫去了皖嫔住过的宫殿,调查了皖嫔生前近一个月来的衣食住行有无异常。
果真如沈楚楚所言,皖嫔失身并非是因为那歹人,早在皖嫔生前,她就已经与人暗度陈仓,甚至怀有了身孕。
据照顾过皖嫔的宫女所说,皖嫔原本喜欢穿收身合体的宫装,自打一个月前,皖嫔便突然开始穿宽松的宫装,还将以前爱穿的衣裳都给压在了柜子底下。
不光如此,皖嫔从御药房中分次拿过治燥结之症,食欲不振和补气血的药材。
那些药材分开看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若是合在一起,便成了保胎的良药。
除了这些,皖嫔生前那一个月用膳的口味突变,经常会私下补贴银两,让御膳房给做些辛辣口味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