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今日要小心一些,姬七将军要对你动手。”沈楚楚咬紧了嘴唇,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听闻姬七将军送了将军一匹马,本宫以为那马被做了手脚。”
“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参与不进击鞠比赛中,追月还是归还给将军为好。”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姬钰垂下眸子,笑容淡淡的回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娘娘今日熏的什么香?”
沈楚楚一愣,什么熏香?他在说什么呢?
见他丝毫不将此当一回事,她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她跟他说正事呢,他怎么都不放在心上?
万一真的出事了,这可是要命的!
姬钰敛住了笑意,温声道:“不必了,追月已赠与娘娘,往后便是娘娘的坐骑。”
“娘娘无需忧心,臣不会有事。”他的嗓音淡淡的,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从容。
沈楚楚叹了口气,最好是不要有事,她真是被嘉答应搞怕了,每次只要嘉答应掺和进来,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嘉答应真不愧是宫斗文的女主,陷害别人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嘉答应套进去。
“既然将军心里有数,本宫便也不多说什么。”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
飘飘道:“本宫先走了。”
姬钰没有拦着她,他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中带着一丝温柔缱绻。
沈楚楚走出几步,忍不住侧过头:“将军有空还是管一管李氏的性子,不然她闯了祸,还是要将军来收拾烂摊子。”
今日李莺莺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撞上她这个好脾气的了,若是原主在这里,又或者李莺莺冲撞的人是咖妃,那李莺莺必定要被狠狠惩治一番。
这次是因为一双鞋不依不饶,下次谁知道李莺莺还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来李莺莺代表的是内阁大学士,而如今,李莺莺的一言一行都与武安将军息息相关,再不加以管束,怕是要闯出大祸。
沈楚楚刚说完这两句话,心里就开始后悔,她真是脑子犯浑了,此乃武安将军的家事,她这是多什么嘴?
冷风拂过面颊,她掐了自己一把,脑子总算清醒多了。
“本宫多言,将军勿怪。”
说罢,她便急匆匆的离去,两只脚来回倒腾的飞快,就差跑起来了。
姬钰垂下眸子,望着手指上缠绕的绢帕,那小巧可爱的蝴蝶结,舌尖泛起一阵苦涩。
沈楚楚没去马棚找临妃,这么长时间过去,碧月应该已经带着临妃回比赛现场了。
马球场被划分为两片区域,一片是男人击鞠比赛和休息的地方,另一片则是后宫嫔妃与大臣家眷们比赛和休息的地方。
休息和观战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宽阔的大棚子,外表看起来像是帐篷一样,只不过这是敞篷的帐篷,前面是敞开的。
因为是男女分开的,司马致和大臣们都在最北边的棚子里,沈楚楚离开这么长时间,倒也没人引起旁人的注意。
准备参加击鞠比赛的女子们,手里都牵着自己的马,这一次她们不再攀比首饰服装,而是改为攀比自己的马。
沈楚楚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人群中扯着嗓门炫耀:“这是我夫君给我买的,名唤透骨龙,听说价值连城呢!”
她抽了抽嘴角,抬头朝着声源看去,果不其然,她一眼便看到了李莺莺尖酸刻薄的嘴脸。
李莺莺真是生怕害不死武安将军,说这一匹马价值连城,不过是李莺莺的虚荣心作祟,什么透骨龙,说白了就是黄骠马。
黄骠马的确是好马不错,但晋国世面上有不少这种马,次一点的几百两银子,好一些的最多也不超过五千两。
说什么价值连城,武安将军便是有钱有势,手底下也没有富裕到,可以用一座城池去换一匹马的地步。
这种话在私底下说说倒也无伤大雅,但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胡说八道,只会让人以为武安将军富可敌国,难免会令人多想。
得亏男女是分开的,若不然这话要是传进了狗皇帝的耳朵里,免不了他会疑心多虑。
沈楚楚不想瞎掺和人家的家事,更没闲到去当场揭穿李莺莺。
反正这里都是些女眷,懂马的就是听个乐儿,
不懂马的也就是羡慕一番,没人会跑到狗皇帝身边嚼舌根。
棚子外头的基本都是些未婚待嫁的贵族小姐,沈楚楚一进棚子,便瞧见了坐在最中间正在喝茶的太后。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太后的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精神还不错,根本就不像是咳过血的模样。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动不动就咳血,咳完血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照旧该吃吃该喝喝。
如果真的到了咳血的地步,说明内脏已经损毁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
这古代没有先进的医学科技,不能通过吃特效药来稳定病情,基本上咳血就是濒死之症。
沈楚楚咂了咂舌,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像太后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领盒饭?
不出意外的话,太后就是装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太后拿着茶杯盖撇了一下杯中的茶叶沫,呷了一口茶后,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朝着四周扫视而去。
沈楚楚连忙垂下头,埋着头绕开太后,往左侧走去。
今日来的人太多,又是个娱乐局,因此无需多礼,她也不用特意上前去给太后请安。
若不然人人见到皇上和太后都行一次礼,她们不嫌烦,皇上和太后也嫌烦。
这休息的场合并未说明谁必须要坐在哪里,她实在不想挨着太后这个老妖婆坐下。
她还没刚瞄准了座位,只差两步远走到那座位处,空气中便响起了嘉答应柔柔的嗓音。
“娘娘这是去哪里了?怎地风尘仆仆的?”
嘉答应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棚子的人都听清楚。
沈楚楚吸了口气,神色淡淡的转过了头:“嘉答应真是有趣,不过是出去透口气,你如何看出本宫风尘仆仆?”
“说起来,本宫方才在马棚里看见嘉答应,刚想凑上去说话,一转眼的功夫,嘉答应就不见了呢。”她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嘉答应的身上。
嘉答应脸色一白,嘴唇蠕动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嫔妾腹痛,去宫厕了。”
沈楚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真巧,本宫刚刚也去宫厕了。”
她话音一落,嘉答应的眼神明显变了变,眸光中染上一丝慌乱,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不知娘娘去的哪个宫厕?嫔妾一路走来。竟没看见娘娘呢。”
沈楚楚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废话,要是被看见了,她现在还能活着回来吗?
虽然心中腹诽,她面上却是从容淡定之色:“嘉答应出门怕是忘带脑子了,本宫自然是去最近的那一个,莫非还会有人舍近求远不成?”
嘉答应听到沈楚楚带着讥讽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心中舒了一口气。
最近的那一个,是马球场南边的宫厕,而她去的是西边的宫厕。
沈楚楚肯定没撞见她和姬七将军,若不然按照沈楚楚的性子,早就跑去跟皇上告状了。
想到这里,嘉
答应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情,突然又变得跌宕起伏起来。
她的清白,那可是她最为看重的清白啊!
若不是因为沈楚楚,她怎会毁了容,还被皇上降了位份,打进了冷宫。
若不是因为沈楚楚,她怎会愿意俯下身姿,去用身体讨好姬七将军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在冷宫的日子,她每日吃的都是馊水剩饭,一天到头能有一个干巴巴的硬馒头,都是宫女发善心了。
冷宫里没有炭火,整个殿内都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只有一床潮湿的破棉被可以御寒。
她脸上的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来,没两日便流出了脓水,即便没有铜镜,她都知道自己的样子又多可怖。
无时无刻,她不在憎恨着沈楚楚。
她每日都去冷宫的大门那里等着,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透过门缝凝视着外面的世界。
沈楚楚会来的,不亲眼看看她有多落魄,沈楚楚怎么能罢休呢?
果不其然,她盼来了沈楚楚。
她还意外的发现,武安将军竟然喜欢沈楚楚,瞧那深情的模样,怕是已经情根深种。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沈楚楚,不光是沈楚楚,她发现皇宫之中变得守卫森严起来。
她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物件,给了送饭的宫女,这才打听出来,皇上得了天花,沈楚楚和皇上一起被送到了宝莲寺。
听到这个消息,她并没有多高兴,如果可以,她希望被送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样她就可以重新讨得皇上的欢心,她相信皇上不是看中外貌之人,只要她好好照顾皇上,皇上一定会被她感动。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出冷宫了,直到一天夜里,她失眠睡不着,在冷宫的院子里看到了姬七将军的身影。
原本她还搞不懂姬家是如何进入皇宫里的,现在她知道了,原来就在这冷宫之中,有一条连接外界的密道。
她跪在姬七将军面前,告诉他自己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只要他帮她离开冷宫,她可以做牛做马的报答他。
闻到姬七将军身上满是酒气,她猜测姬家的人进出密道之时,都是避开她的。
但姬七将军今日喝了酒,又正巧她睡不着出来散步,这才误打误撞的撞见了姬七将军。
她知道姬七将军与武安将军不合,便将武安将军爱慕沈楚楚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
许是因为她将武安将军的软肋告知于他,姬七将军手下留情没有杀她,他答应了她的请求,他说只要能看到她的诚意,他就帮她。
她全身上下一无所有,仅有的价值,或许就是她是女人。
为了活命,她舍弃了自尊,委身于他。
他的确说到做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了太后,将她从冷宫中放了出来。
或许人倒霉久了,总会走运,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皇上痊愈回宫了,她也如愿住进了永和宫里
。
只是,她不干净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她变本加厉的堕落下去,只要姬七将军能帮她除掉沈楚楚。
姬七将军送了武安将军一匹马,那匹马曾经受过虐待,每次被虐打之前,都会闻到前主人身上紫芳草的熏香味。
久而久之,一旦闻到那紫芳草的香味,马就会狂躁暴怒。
那匹马的前主人,便是丧命于此马的马蹄之下,马蹄踩断了前主人的肋骨和腿骨,当前主人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团面目全非的肉泥。
后来前主人的家人悲痛欲绝,想要杀死那匹马,姬七将军正好路过那座城池,听到这传闻,便对此马起了兴趣。
本来姬七将军想重金收购此马,但那户人家并不缺钱,只一心要杀了马,以解心头之恨。
见收购不成,姬七将军面上装作和气的样子,一转头就命人灭了那户人家满门,救出了这匹性情古怪的马。
紫芳草与丁香花味道相似,她花重金收买了角巷的太监,将沈楚楚的安神香掉了包。
为了防止沈楚楚发觉异常,将安神香撤掉,她又做了两手准备。
不久之前,她注意到姬七将军在她房中停留过后,并不会立刻出宫,而是会偷偷前往浣衣局。
而后她跟踪了姬七将军,发现他跟浣衣局里的一个宫女竟然也有暧昧。
他的私生活跟她没有关系,但那浣衣局的宫女,倒是十分有用。
翌日她将那宫女叫到一旁去,开门见山的告诉宫女,她已经知道宫女和姬七将军的事情了。
她用此事作为要挟,命宫女帮忙在沈楚楚的宫装上熏上紫芳草的香气。
为了防止沈楚楚发现香气,她让宫女将沈楚楚所有宫装上都熏上此香,且必须是少量多次的熏香,这样才能麻痹沈楚楚的嗅觉。
看沈楚楚穿着这熏了香的宫装,却毫不自知,便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现在只需要她将沈楚楚引到北边的马球场上,找理由让沈楚楚靠近武安将军的那一匹马,马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发疯,沈楚楚便会被马蹄子践踏而死。
就算沈楚楚命大死不了,这样被马蹄子踩上几脚,五脏六腑必然会受到重创。
她要让沈楚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光如此,骑着马的武安将军,若是跌下马背,自然也会受伤。
皇上如此看重沈楚楚,如果沈楚楚重伤或当场毙命,他定然会不管不顾,重罚武安将军。
听姬七将军说,武安将军背后的鞭伤还未好,以武安将军孱弱的身子,若是再添新伤,定然是撑不过去三日。
皇上在意沈楚楚多一点,武安将军就死的快一点,一石二鸟的计划,她和姬七将军都能受益。
想到这里,嘉答应心中的怒火,稍稍减淡了一些。
她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沈楚楚引过去。
冷风吹进棚子里,嘉答应脸上的面纱随风而
动,她听到自己柔柔的声音:“临妃娘娘与咖妃娘娘方才一同去看皇上击鞠了,嫔妾也正要去,娘娘可要同去?”
几日的观察,她看出临妃在沈楚楚心中的不同,只要一提临妃,保管沈楚楚坐不下去。
她回来时,咖妃一早就不见影了,她猜咖妃是去看皇上击鞠了。
至于临妃,正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棚子里喝茶,似乎是在等沈楚楚回来。
她趁此机会走了过去,告诉临妃,沈楚楚去北边的击鞠场上,找武安将军说话去了。
临妃傻乎乎的,毫不质疑的起身便走,去北击鞠场找沈楚楚。
沈楚楚进来棚子的时候,临妃刚走不久。
不出她所料,一听这话,沈楚楚立马抬起了头:“临妃和咖妃一起走的?”
嘉答应笑意动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走了有一会儿了。”
沈楚楚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就朝着北边的击鞠场走去。
这种事情,嘉答应没必要说谎,南北的马球场是可以通行的,很多女子都去北边的击鞠场,看那些黄金单身汉们打马球去了。
就算她过去了,也没什么大碍,毕竟狗皇帝在那里,一路上又全都是人,嘉答应想耍手段也不好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