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珩按下了音乐暂停键。
“公演舞台上，谁会拉你起来？”
少年懒洋洋垂着漂亮的眉眼，浓密乌黑的尾睫拉出狭长的弧线，半遮住他的眸子。淡淡的疑问句，被他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出了气势惊人的意味。
他轻轻转了转眼珠，唇角轻扬，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离开公司以后没有再认真练舞了吧？”
又开始了，暗示着他们的过去，用天真的笑掩饰他恶劣的内心。他像只假装乖巧实则乖戾的猛兽，慵懒的在这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面前轻晃他尖锐的利爪。
姜绾绾握紧了拳头，咬着唇没有说话。
季顷羽坐回了他的位置，看着顾以珩淡淡道：“哥，再让她们来一遍吧。”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着话题，温柔地安慰起了女孩们：“这个舞蹈和走位确实是有难度的。你们不要气馁灰心，多练练就好了。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左棋月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却在下一秒无缝换上了甜美笑容的顾以珩，又看了一眼从头到尾笑容清浅的季顷羽，暗自叹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李司然的心情：看透不能说破的沧桑老大哥没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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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全程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好像踩着钢丝舞蹈。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二战时期的双面间谍。一边要提防着顾以珩出其不意的招数，一边要小心不露出和季顷羽地下情的破绽，还要假装与苏湛、左棋月俩人一点都不熟。
还好顾以珩他们没有停留多久，还有另外几组要去点评。
男神们和跟拍的摄影师陆续走完以后，练舞室又一次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我刚才心脏都要从我嘴里蹦出来了！”柳贝儿捂着胸口红着脸惊呼：“完颜团是真的太鲨我了。我对着那男神们的脸真的没办法专心跳舞啊啊啊。”
原本不追星的陶桃也红了脸：“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火了。一个个都好温柔啊。又好看又温柔的人谁不喜欢啊。”
她们忽然默契地一同看向了姜绾绾。 “我觉得顾队他们都好关注你啊绾绾。”
张盈辰噘着嘴，羡慕地说：“羽殿还拉你的手了呜呜呜呜你今天可千万不能洗手！保留住他的气息！”
柳贝儿有些酸溜溜地看着姜绾绾，慷叹着：“刚才湛湛和左哥都单独给了你点评，我们都没有。”
姜绾绾：“有吗？是我太菜了吧？”
她沉重地叹气，一边在心里唾弃这哥几个一点都不娴熟的演技，就不能认真点假装他们不熟吗！一边苦恼地说：“我是咱们几个里面跳舞最差的了吧，所以才把我单独拎了出来。”
她的自我贬低倒是没什么毛病。苏湛和左棋月的点评没一句是在夸她。
左哥是这么说的：“看来当初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完了啊。唉。rap起来怎么还是和念经一样呢？”
苏湛更狠：“绾绾，你要记住哦，身子往后仰的同时是要你收腹，不是让你——吸、肚、子。”他这一字一顿的着重强调惹得季顷羽又开始低声轻笑。
一想到季顷羽的低笑和顾以珩揶揄戏谑的目光，姜绾绾就很生无可恋了。她本来就是vocal啊，确实不擅长跳舞和rap她能怎么办呢！
还有什么比前任和现任一起毫不留情的笑你更让人颜面扫地的剧情吗？
天团队长和主唱就能这么笑话她嘛。不就是偶像们的偶像吗！全能ACE和绝对音准了不起哦？好吧……确实，挺了不起的QAQ。
☆、9
（第十章）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姜绾绾还是给季顷羽发了条短信真诚的建议着。
‘亲爱的QAQ下张专辑能不能跟大哥商量一下，咱能别这么骚了嘛，为什么手手一定要放在那个地方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大鸟一样的T^T’
这条消息也是很快就被回复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你不能因为你没有就嫉妒我们这些有的啊。[狂笑.jpg]。我第一个不同意！对了我是苏湛[斜眼笑]。’
季顷羽眼疾手快地撤回了这条消息，重新回复了姜绾绾一条语音。
姜绾绾点开一听，居然传来左棋月标志性慵懒嗓：“绾绾加油，公演好好表现。好歹也是我教过的学生。公演没拿第一别说认识我。”
后面隐隐约约传来季顷羽试图抢回手机的负隅顽抗。“哥哥哥哥哥我的手机……”
姜绾绾掩面。她已经能想象到她左哥说这句话时候面无表情的样子了。还有，她也没想过广而告之她认识这哥几个啊？？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说的吗？
Legacy的男神们惊现《偶像之路》的事情让所有训练生都沸腾了。晚餐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这件事情，激动之情显现于表。
姜绾绾隐约听到叶芷晴拖着她有些尖细的嗲音说：“他们虽然很平易近人，但是好有距离感哦。左棋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季顷羽也只是一直笑没怎么说话，就只有苏湛跟顾PD皮了两句。”
她旁边另一个练习生也感慨着：“是啊。本人真的好有气场，我都不敢跟哥哥们对视。”
姜绾绾瞄了一眼叶芷晴那边。
旁边的柳贝儿显然也听到了她们的交谈，接腔道：“确实啊。左哥尤其是气场强大TAT不过听说他私底下确实是这样的，表情少话少属于冷淡那一挂。”
？？？姜绾绾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柳贝儿。
你说谁？左哥？表情少是真的，话少，你在逗我？
当年rap考核前去请教他老人家，经常训话训的比老师还多，反反复复一句话能叨叨十几分钟的人，还冷淡？
在她和顾以珩没分手那段时间，他俩经常私下里喊左哥‘左妈’来着。李司然是‘李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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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公演那一天越来越近。姑娘们嘻嘻哈哈的时间骤减，几乎每分每秒都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训练中。
距离公演的最后一天——
傅凭澜来点评的时候，姜绾绾又被单独拎出来批评了。
不同于顾以珩美的张扬尖锐的混血颜，也不同于季顷羽五官线条干净柔和的清雅出尘，傅凭澜棱角分明的长相少了几分明净的少年感，多了几分冷漠隔世的清高。
傅凭澜的眼睛颜色是那种细看会给种极其冷淡疏离的深褐色。
当他用这双眼睛冷静注视着姜绾绾认真点评的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心里所有深藏的委屈和秘密都被他看穿看透，他却不说破。
“你真的明白这首歌想要传递的感情和意义吗。”他浅浅蹙眉，抿着唇看她。
组员们都屏息凝神没敢说话。影帝强大的气场让姑娘们都息了声，连花痴都不敢犯。
传递的感情？姜绾绾的确没有细想过。她只是想把舞蹈跳好而已。
傅凭澜看着面前肤白胜雪的少女羞愧地涨红了脸，嘴唇翕张着半天却没吐出一个字，他面上的冷色淡了淡。
“再把MV看一遍吧。”他这句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着：“如果理解不了这首歌想要传递的核心感情，你们跳出来的也只是皮相，抓不到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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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影帝走后姑娘们回到了宿舍，排排坐着，乖乖研究起了MV。她们看完了《沉沦》的MV，随手点击了Legacy歌曲列表的下一支MV。
是二专点播率仅次于《沉沦》的《Crazy Love》。
《Crazy Love》是一首结合了hip hop与Trap BEAT感情极其饱满深沉的歌曲。它的旋律既有着直击人心的悲伤，又有着震撼人心的滂湃与力量。
MV第一个特写镜头给出来的时候姜绾绾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是一个八音盒。光滑的红褐色复古漆面点缀着珍珠与花蕾。伴随着盒盖轻启，《致爱丽丝》的乐律弥漫在整个被阳光与尘埃铺满的房间。
这是她的八音盒。
准确来讲，这是他送给她的八音盒，但是分手后被她留给了他，还有其他很多象征着他们爱情的纪念品和礼物一起被留了下来。
察觉到了姜绾绾僵硬，曲诀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画面一转，一只指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拿起这个八音盒。慢镜头一点点对焦——
砰！
精致华美的八音盒在一瞬间被摔的粉碎，仿佛连心都被一起砸的哗啦碎。优美悠扬的《致爱丽丝》旋律戛然而止。
冲击着心灵的强烈电子吉他混合着鼓点响起，镜头拉远，画面浮现出顾以珩俊美却冰冷的脸。
他身后是一场凶残肆虐的大火。他却一动未动，只是用那样深沉却悲伤至极的眼望着镜头。
姜绾绾蹭的起身。柳贝儿按下了暂停键，迷茫地看着她：“怎么了绾绾？”
她勉强地笑着：“眼睛疼。看久屏幕了眼睛不太舒服。我再去练舞室过一遍舞蹈，不能给咱们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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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关节向外转开、身体重心下沉，然后后仰，先从上肢开始呈现流动线条……
姜绾绾想，练到筋疲力竭了大脑也就不会多想了。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透过窗外被曦光染红的天际判断现在已经到了日出的时候。过度疲惫的身体像灌了铅般沉重，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她眼前一黑，一个重心不稳蓦地摔倒在地。
姜绾绾半天没有爬起来。她猜到自己大概率是低血糖了，毕竟头一天没有吃晚饭，现在也没吃早饭。
姜绾绾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闭着眼睛放空。
她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太强烈了，她慢吞吞睁开眼，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顾以珩双手揣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轮廓深邃，眼神淡淡。
姜绾绾想要一咕噜爬起来，脑袋却还在发晕昏沉着。她惊诧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勾起唇，还是她熟悉的笑，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戏谑：“猜到了你会在这里。”
姜绾绾这下是真的震惊了。现在这个点，怕是还不到七点吧？几乎所有人都在睡觉。
练舞室连摄像头都没有开，摄影师也没有开始工作，他怎么就这么神奇地知道她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以前还是练习生的时候，每次考核前一天晚上，你都会通宵练习。”他淡淡地说着，低磁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练舞室，和他唱抒情歌时的嗓音一模一样，深沉又感性。
她忽然又想起了MV里看头他望向镜头的眼神。无数千言万语无法言说的哀伤凝聚在他眼底，是那样沉重，那样悲伤。
她沉默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KSH公司的练习生有考核制度。那时候她舞蹈的短板就已经显露无疑。
她时常哭着练到天亮，而后每次出门都会看到拎着早餐等在门口的他。
他表达爱的方式总是浓烈的，比如说她哭的时候，他喜欢把她禁锢在怀里，用舌尖舔去她的泪水。
当他湿热的舌尖轻触她潮湿颤抖着的眼睑时总会引起她的颤栗，这样湿润亲密的感觉，很像那样禁忌的缱绻入骨的缠绵。
姜绾绾慢吞吞坐起来，抬头看向顾以珩。“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冷淡，生分而疏离。
他若无其事的从大衣口袋拿出来一个被精美塑料纸包着的，新鲜出炉的面包。牛奶色的面包，中间夹着奶油和红豆，是她最爱吃的口味。
“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自己照顾好你自己。”顾以珩别过脸，高挺的鼻梁在冷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吃了吧。”
他这一句话说的轻极了，像是一声叹息。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以珩紧紧握住口袋里那枚镌刻着她名字的戒指。指环的温度冰冰冷冷，就算被手心暖热了又会回到之前的没有温热的冰冷温度。
他没有再笑了，俊美的面庞显得冰冷又高傲。姜绾绾的心蓦然抽痛了一下。
这是他时常用来保护他自己的面具。好像竖起了冷漠的高墙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能愈合一样。
记忆里上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他和他的父亲濒临决裂的一次激烈争执之后。顾以珩的人生里，‘父亲’这个角色几乎不存在。
鬼使神差的，她开口了：“姥姥和妈妈，还好吗？”
他侧过脸，低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让她差点流下泪来。
无法形容的眼神，像狂风呼啸着席卷过漫长黑夜，世界的边线都坍塌崩毁，而他依然倔强地伫立着，不肯倒下。
“妈妈走了。”他淡淡的说，好像一个冰冷没有感情的雕塑：“姥姥还在ICU，没有出来。”
姜绾绾愣住了。“对不起……”她低声道，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顾以珩的神情越是淡漠，姜绾绾的心越是有种针扎的疼。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不该有的感情，只是……心疼而已。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好像很多人都喜欢说这三个字。说再多对不起，该走的人还是会走，不是吗？”
姜绾绾沉默良久，假装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故作轻松的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的面包。”
她忽然意识到她离他是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气息，是雪松混合着岩兰草那种冷冽的清香。
他垂着眼看她，没有戴美瞳的眸子雾沉沉的，有什么沉甸甸的情绪一点点在他眸子里氤氲开来，像冬日长夜的雾凇，美丽、阴郁、冰冷。
姜绾绾忙不迭退后了一步，赶在他开口之前慌忙道：“我也替阿羽谢谢你照顾他女朋友。不愧是粉丝口中人美心善的珩珩！”
顾以珩直直望进了她的眼底，仿佛在寻找他自己的倒影。
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却在触上她温热的肌肤那一瞬间触电般缩了回去。
收回深沉的视线，顾以珩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