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烈平静又简洁地回答:“行。”
“土豆片吃不吃?烤生蚝吃不吃?还有砂锅番茄牛肉。”
“都行,点你喜欢的。”
“诶?他家新出了烤腰子,以前都没有的,你……”
对面的谢飞忽然开口:“我吃。”
她轻飘飘瞥向他:“哦。”
“哦什么哦?你这什么态度?”
事实证明没有人搭理他,因为唐安斓和关子烈又开始研究喝什么饮料了。
谢飞很憋屈,他怀疑自己坐在这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俩人眉来眼去,互相关怀吗?
依他往常的脾气,估计早就掀桌子骂街了,但这次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在这动手也打不赢,最后还有可能自己掏钱补偿店面损失,不划算,有那闲钱还不如攒着给海钰买条项链。
不过说归说,等菜上齐时,他发现唐安斓还真给自己点了烤腰子。
唐安斓开了一瓶冰镇啤酒,很自然地推到他面前。
“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谢飞斜眼看她:“你俩怎么都喝可乐,就我一人喝酒?”
“因为我俩不需要壮胆。”
“……我他妈也不需要!”他一拍桌子,“我看你俩是居心不良,惦记着把我灌醉做点什么事儿吧?”
唐安斓沉默片刻,不禁由衷鼓掌:“是啊,被你猜中了,我俩的确想用这一瓶啤酒灌醉你,再把你这个大男人扛去酒店拍几张艳.照,威胁你以后如果再来寻衅滋事,就公开照片,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多么浪.荡的男人。”
“……”
“这腰子也有毒,你还吃不吃了?”
论口才,十个谢飞也不是她的对手,他无语半晌,猛然解恨似地对着那串腰子咬下去,差点把铁签子也给咬断。
他冷哼一声:“关子烈,这疯婆子到底哪点比海钰好了?”
关子烈给唐安斓盛了一碗番茄牛肉,头也不抬地警告:“先把你的称呼改了,否则这个砂锅下一秒就会扣在你脸上。”
“……行吧,那你告诉我,这个唐安斓,哪点比海钰好?”
“海钰不配跟她比。”
谢飞急了,他自己都无所谓,却唯独听不了别人影射讽刺海钰:“海钰不配?海钰的长相身材家境性格,全都甩她八条街!”
“你眼睛瞎了?”
“你他妈眼睛才瞎了!”
这种对骂的场景略显幼稚,可唐安斓心情却莫名的很愉悦,她忍住笑意,暗地里捏了一下关子烈的手。
“行了,都别吵了,海钰学姐确实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又比我有钱,这是事实。”她说,“但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作为参照物?”
“谁让你跟海钰抢男人?你把关子烈魂儿都勾走了,让他鬼迷心窍,当众下海钰的面子,气得海钰那么骄傲的一人,哭了好几次,我不针对你针对谁?”
“那你为什么不陪陪她?”
“……啊?”
唐安斓很有耐心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多陪陪海钰学姐,反而来找我麻烦?”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谢飞的痛处,他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地转过头去。
“海钰不需要我陪,她只有在提起关子烈的时候才高兴。”他说,“而我的责任,就是哄她高兴。”
关子烈蓦然抬眸,冷声反问:“所以我就活该成全你这蠢货的责任,强行去喜欢海钰?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随随便便交个女朋友,你愿不愿意?”
他向来懒得长篇大论,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实在是破天荒了,可见也是被谢飞的脑回路气得不轻。
“……”谢飞一时语塞,他犹豫了好久,这才勉强反驳,“可海钰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她足够优秀,你哪里吃亏了?”
“在你眼里,喜欢一个人其实是笔交易,要衡量吃不吃亏?”
“……”
关子烈道:“我早告诉过你,你把海钰当仙女,可我没有。我不喜欢她,半点也不喜欢,你要是喜欢自己去追,别他妈往我身上推。”
谢飞低头,恶狠狠咬紧了后槽牙:“操,我要是能追,还至于来找你这王八蛋?海钰根本不喜欢我,我也配不上她,我希望尽最大能力满足她的愿望,我错哪了?”
“你喜欢海钰学姐,这没错,想要默默满足她愿望的心情也没错,但你错就错在勉强别人。”唐安斓的声音很婉转,听上去并不像是指责或说教,只是单纯的谈心罢了,“每个人都有选择喜欢谁的权利,强求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更何况你就真的甘心把暗恋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儿,草率地推给别人吗?”
“我不草率,我认真思考过了。”
“你思考了什么?你甚至都不肯过问当事人的意见,屡次三番使用暴力,就为了乱点鸳鸯谱,你觉得自己特别理智?你这不是自我感动吗?”
“……”
唐安斓叹了口气:“你喜欢她,就继续对她好,让她明白你的心思;你认为自己配不上她,那就努力成为配得上她的人——我们没有义务为你的喜欢买单,而你也没必要看轻自己,喜欢不分高低贵贱,不肯尝试才是懦夫的行为。”
关子烈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我真和海钰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对她好,到时恐怕她哭的次数更多,你自己琢磨。”
谢飞神色一滞:“你这说的什么混蛋话?”
“我说的是实话。”
“……海钰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她?”谢飞百思不得其解,他再度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唐安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吧?刚才就喜欢来喜欢去的,你俩是不是早确定关系了?”
唐安斓和关子烈对视一眼,她迅速扭头,岔开话题:“你问这个有意义吗?喜欢谁是他的自由,难道除了海钰学姐,他就不能有别的想法了?”
“对谁有想法?对你有想法呗?”谢飞得出结论,“他就喜欢能打的,他有病。”
唐安斓下意识把手伸向牛肉砂锅,忍了很久,才没有把热汤直接泼在这智障的脸上。
“这顿饭还吃不吃了?”关子烈重重一撂筷子,下了最后通牒,“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别给脸不要脸。”
考虑到敌我实力悬殊,谢飞终于闭嘴,闷闷地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了个精光。
操,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他还能怎样?
在安静又不失尴尬的气氛中,三人总算结束了这顿鸿门宴。
踏出烧烤店的大门,谢飞半分钟也不想多待,登时就要转身离开,但中途却又被唐安斓抓住了衣袖。
“谢同学。”唐安斓似笑非笑地开口,“喜欢的女孩儿还是要亲自守护,才能安心,对吧?”
“……”谢飞握紧了拳头。
对吗?应该是对的。
然而他以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料得到。
关子烈站在原地,目送谢飞逃跑似的背影远去,半晌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唐安斓。
“你刚才说什么?”
唐安斓一头雾水:“你指哪句?”
“就你对谢飞说的。”
“我说……喜欢的女孩要亲自守护,才能安心。”
她清秀的模样倒映在他眼底,如同寂静湖面泛起细微涟漪,关子烈忽而轻笑一声,从容点头。
“有道理。”
至于具体有道理在什么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安斓没有说话,她随着他的脚步朝来时路走去,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被月光拉得很长。
她听得他又道:“我送你回家。”
“好,那就麻烦你了。”
“还有……”
“还有?”
关子烈回头看向她,眼神寂寂生辉,寒冷夜风吹乱他的短发,像是电影里刻意放慢的镜头。
他缓声道:“圣诞节的那条围巾,太鲜艳了,我这两天没有戴。”
“噢,所以呢?”
“但我把它好好保存在柜子里了,没有乱丢。”
他原本不必刻意解释这种小事,可他依然主动开了口。
他觉得她会在意,因为他也同样在意着。
唐安斓愣了一愣,而后便展颜笑了起来:“嗯,那就好。”
腕间手环的铃铛随风轻响,像一首低吟的歌。
第25章 花生糖
临近期末考试, 尤其是二班这种文科尖子班,紧张的气氛渐趋明显。
唐安斓是学习委员, 平时问她问题的同学多也属正常, 不过最近她清闲了不少,因为很大一部分女生, 都去找燕淮了。
燕淮俨然已经成为了班上炙手可热的新星, 连早餐都有人抢着买, 抽屉里隔三差五还会收到匿名小礼物,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但这种事并不会令燕淮感到高兴,反而使他苦恼。
“斓斓, 以后你替我买早餐行吗?”
正在看书的唐安斓抬起头来,满脸困惑:“为什么?怎么了?”
燕淮无奈:“她们总给我送早餐, 我不收还不答应, 我……我怕长此以往, 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她低声提醒他:“我给你买早餐,可能更容易引起误会。”
“你不一样啊。”
“我哪里不一样?”
燕淮沉默半晌, 看着她笑了:“没什么, 毕竟咱俩认识得久,比较好解释……诶?斓斓别动。”
他忽而倾身靠近她, 抬手替她从眼角拈起了一根掉落的碎发, 动作轻柔。
唐安斓恍然:“噢, 谢谢。”
这原本是挺正常的事情,两人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从旁人的角度来看, 就像是他在抚摸她的脸,暧昧至极。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唐安斓听到教室门口传来了程骁的声音,而且对方还在呼唤关子烈的名字。
“阿烈!阿烈你上哪去啊?人还没见呢!”
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怎么会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唐安斓下意识起身,她快步朝门外走去,正巧看见程骁站在那里,关子烈却已不知所踪。
程大少爷端着两个盒子,一脸郁闷:“你来啦?”
“你找晓笛?”她说,“晓笛请假回家了一趟,下午可能不来学校了。”
“她怎么总请假回家?”
唐安斓摇头叹息:“因为她的父亲经常在家酗酒闹事,她母亲搞不定,就会叫她回去帮忙。”
“……”
“如果你想见她,今晚放学可以去找她,顺便……”唐安斓指了指他手里的盒子,“把东西亲手交给她,她会高兴的。”
程骁默认了这个提议,但他依旧没有离开。
“我还有别的事儿,是受人之托。”
“嗯?”
程骁把最上面的盒子拿下来,郑重其事塞进她怀里:“阿烈说你上次跟他提到过,北街那边有一家花生酥特别好吃,只可惜六日休息,平日六点就打烊,根本来不及去买。”
“那这是……”
“所以他今天上午逃了一节课,特意翻墙出校,去北街给你买回来了。”
唐安斓抱着沉甸甸的糖盒,一时怔忡:“那他人呢?”
程骁低声道:“刚才看见你和你的小竹马亲亲热热,还摸脸,他就让我转交东西,自己走了。”
“……那是我脸上有根头发,燕淮帮我捏走而已,谁摸脸了?”
“我也觉得不至于,但谁让阿烈今天心情很糟糕,你这又给他雪上加霜,他当然不会理智思考了。”
唐安斓闻言蹙眉,眼神沉了几分:“他心情不好?谁惹他了?”
她这会儿的语气,相比起平时的甜美娇软,显得格外冷硬而警惕,给人一种关子烈要是受了欺负,她立刻就能拎着板砖去施.暴的感觉。
程骁暗戳戳打了个寒颤,他赶紧解释:“没有没有,谁敢惹阿烈啊?因为今天是阿烈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不开心。”
唐安斓这才了解原委,她迟疑良久,试探着问:“那我能做点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他就行。”程骁难得露出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告诉她,“ 除了魔术这一行,我已经很久没见阿烈对什么事特别执着了——可你是不同的,他对你真的很上心,哪怕他大多数时间都不擅长表达。”
不擅长表达,并不代表不在乎。
“我知道了。”唐安斓轻轻点头,“我在哪能找到他?”
“如果你愿意,放学后可以去一趟青云山公墓,阿烈的母亲就安息在那里。”
“好。”
她收拢双臂,愈发用力抱紧了怀中装花生酥的盒子。
关子烈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不辞辛苦跑去北街,就为了买一盒她喜欢的零食。
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亲口道谢。
程骁由衷道:“那阿烈就拜托你了啊,级花儿。”
“晓笛也拜托你了,程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