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公主——秋水晴
时间:2020-07-07 10:03:21

    民间百姓也确实被煽动了。
    可此事不管该怎么处理,也轮不到武则天出来自请避位。
    她身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可天降灾祸,跟皇后没关系,都说是天子德行有亏,才招致上天降祸。
    该接受惩罚和反省的,是天子。
    如今她却自请避位,要是李治同意了,那岂不是间接把武则天的地位等同天子?
    李治怎么可能会同意?
    朝中倒武党面面相觑,就差没气得跳脚捶心肝。
    ——谁能想到皇后殿下能来这一出啊?!
    李治只觉得此时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得很是欢快,他上前,俯身将武则天扶了起来。
    “皇后何错之有?天降灾祸,乃是天子之过。大唐境内,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皆是听我号令,皇后亦是如此。如今百姓深受煎熬,真论过错,那也是我的过错。将过错归咎于皇后身上,荒谬至极。废后之事,切勿再提!”
    武则天自请避位的事情一出,就传遍了朝野。
    秋桐在王百川那听说皇后请求避位的事情之后,匆匆跑回丹阳阁。
    李沄正在雪堂里练大字,上官婉儿和周兰若都在。
    “公主,公主!”
    站在门口的槿落见到秋桐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轻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
    秋桐:“槿落姐,先别怪秋桐。公主,大事不好了,奴方才听王公公说,皇后殿下今日在紫宸殿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圣人废黜她的皇后之位!”
    李沄拿在手中的毛笔在空中一顿,神情错愕地看向秋桐,“你说什么?”
    秋桐将她刚才从王百川那里得到的消息跟李沄说了一遍。
    李沄已经移步到了屋里的软榻上,身后靠着大迎枕,冷凝着那白玉般的笑脸。
    历史的长河里,曾经发生过许多的事情,李沄无法一一都记得。
    母亲自请避位的事情并未在她的脑海里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大概是当时觉得不管过程如何,母亲最终还是会得偿所愿,因此她对于这些波折性的事件并不以为意。
    上官婉儿端来了一杯茶汤。
    那茶汤还是上次李沄去护国寺之后,尝了妙空大师煮的茶汤后,带回宫里的。丹阳阁的人都觉得那茶汤又苦又涩,并不喜欢,可小公主对这茶汤却情有独钟。
    上官婉儿双手端着杯子,恭立在榻前,“公主,可要喝茶?”
    李沄看了一眼被上官婉儿端在手里的茶汤,接过来抿了一口。
    周兰若爬上榻,看着李沄冷凝着俏脸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那头乌黑的发丝,问道:“太平,皇后舅母真的要不当皇后了吗?”
    怎么可能呢?
    像母亲这样性格的人,到手的权力绝不可能会放任它溜走。
    只不过是如今反对母亲的势力有所抬头,还趁着如今天灾,利用民怨来制造压力,想要逼父亲废黜母亲罢了。
    母亲以退为进,主动提出避位。
    想要将母亲拉下后位的大臣们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母亲会来这一招。
    小公主原本冷凝着的俏脸,此时已经神色稍霁,她抬手碰了碰周兰若的面颊,笑着说道:“不会,只要我的阿耶在,我的阿娘会一直是大唐的皇后。”
    李沄跟周兰若说完,就吩咐槿落和秋桐帮她把外衫拿来。
    她要去清宁宫找母亲。
    ***
    清宁宫中,武则天身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站在那棵海棠树下。
    踏入宫门的李沄见了母亲,远远便朝她喊道:”阿娘,阿娘!太平来了!“
    原本神情若有所思的武则天见到了李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只见同样穿着素色小裙子的李沄奔向母亲,奔跑间,衣带飞扬,像极了振翅欲飞的鸟儿。只是如今的小公主已经将近六岁,皇后殿下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张开双臂,将奔跑而来的小公主接个满怀。
    李沄在离母亲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母亲,脸上梨涡清浅,“阿娘,太平来看你。”
    周兰若尾随在后,她哒哒哒地跑来,咯咯笑着跟武则天行礼,“皇后舅母,永安也来看你。”
    稚儿不知人间疾苦,无忧无虑,人世间的一切对她们来说,似乎都充满了希望和美好。
    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这样充满活力的两位小贵主,皇后殿下都不由自主地面带笑意。
    武则天一左一右牵起了两人的小手,将她们带入了东暖阁,“太平和永安怎么跑来了?昨天不还说今天要留在丹阳阁好好读书练字的么?”
    皇后殿下温柔的声音含着笑意,如春风化雨,丝毫听不出她刚才在朝堂之上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武则天带着两位小贵主在榻上坐下,李沄坐在母亲身旁,两只小胳膊抱着母亲的手臂,咕哝着说道:“太平本来是要在丹阳阁读书写字的,可忽然听说了不好的事情,便来找阿娘了。”
    武则天挑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谁敢在宫里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得她的女儿心生不快?
    李沄默了默,抬头,目光很是幽怨地看了母亲一眼,“太平听说阿娘在紫宸殿听政的时候,要阿耶废黜您的后位。那怎么行呢?我的阿娘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又与阿耶一起,为大唐做了许多事情,为何要避位?”
    武则天听着女儿的话,不由得莞尔。
    她笑着捏了捏李沄的鼻子,“太平消息真灵通。”
    李沄却板着小脸,神情委屈,语气也委屈,“阿娘还没跟太平说,您为何要自请避位?难道阿娘不要太平和几位阿兄了吗?”
    武则天看着小女儿的神情,心底禁不住一片柔软,她俯身抱了抱李沄,柔声说道:“没有不要太平,只是如今关内饥荒,又没有粮食救济百姓,阿娘便想着或许自请避位后,便会好起来。”
    李沄默默地瞅了母亲一眼,幽幽说道:“可就算阿娘避位,也不会有粮食分给百姓啊。”
    武则天:“……”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许多的事情都难以一一向年幼的女儿说清楚。
    武则天正想着要怎样才能安抚李沄时,李治的声音从大门传来——
    “太平说的对,皇后怎可如此轻率?”
    李沄闻声看出去,只见穿着白色常服的父亲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一身清贵。
    李沄见到父亲,忍不住欢呼,“阿耶来了!”
    武则天微笑着起身,走出门口去迎接圣人,周兰若也去见过圣人舅父。
    只见君王面沉如水,缓步踏入室内,他一边走一边徐声说道:“如今关内粮食短缺,百姓肚子都吃不饱,难免会受人教唆,忘了皇后曾经对他们的好。等日后缓过来了,百姓们都会想起来的。你今日在紫宸殿自请避位,实在胡闹。”
    武则天站在李治身旁,十分地顺从,“圣人教训的是。妾今日在紫宸殿听到大臣说到百姓怨声四起时,唯恐民心不定,会动摇大唐根基。若是那般,圣人这些年来费的许多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流?妾一时着急,便没与圣人商量,做出这等蠢事来。”
    李治望着眼前低眉顺目的武则天,有几分厉色凝于眉宇。
    李沄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忍不住伸手,拽了拽父亲的宽袖。
    李治低头,看向小女儿。
    李沄迎着父亲的目光,脸上笑容乖巧,语气也乖巧,“阿耶跟阿娘别愁,长安的许多人都没有粮食吃,愁也愁不出粮食来。上次阿耶不是跟太平说,太平有封食一千户吗?阿耶免除关内两年傜役,太平也可以两年不收封户上交的粮食,这样百姓们就可以多些粮食了。”
    周兰若听到李沄说不要封食,也有样学样,跟李治说:“还有永安的,永安有三百封户,也可以两年不收封食。”
    李治闻言,有些错愕地看着站在跟前的小女儿和小外甥女。
    片刻之后,他凝于眉宇的厉色褪去,转而侵染在一片笑意之中。
    只见君王笑着刮了刮李沄的鼻梁,欣慰说道:“阿耶的小太平,可真是太好了。”
    在旁的周兰若见状,小脑袋凑过去搁在李沄的肩膀上,有些着急地问道:“那永安呢?难道永安不好吗?”
    李治被两个小贵主这么一闹腾,不由得朗声笑起来,“好!永安也是太好了!”
    两年不收封食,于如今的饥|荒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可贵在她们一片心意。
第69章 皇家有女69
    069
    咸亨元年, 关内大饥。
    李治下令免除关内旱情严重的几个州的徭役,好赖是熬过了这一年的冬天。
    冬去春来,元气大伤的关内百姓,都等着春天的到来。
    年前跟圣人许诺好好好, 一定会在年内跟兵部侍郎家的小娘子成亲的苏子乔, 愣是把婚事拖到了开春,依然是无声无息的。
    身为长兄的苏庆节对此很头疼,过几天圣人就要到东都洛阳去了, 苏庆节负责圣人出行仪仗, 那是一定得随行的。
    圣人在见苏庆节的时候, 随口问了句:“子乔的亲事如今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苏庆节闻言, 顿时面露菜色。
    李治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办得不怎么样。
    圣人皱眉, “不过是成个亲, 按照六礼去办就是了, 到底是有什么难的?”
    苏庆节脸上的神情十分一言难尽, “这, 子乔的事情,有时候是说不准的啊。”
    李治不由得挑眉, “到底是有什么说不准的?是子乔的问题还是兵部程侍郎不愿意女儿早早出嫁?”
    按道理说,程侍郎不至于不愿意女儿早早出嫁?程侍郎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精着呢, 当初苏子乔还在幽州打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他就先下手为强,跟苏子乔达成了口头上的共识,等苏子乔回长安后,两家就正式结亲。
    如今苏子乔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又有军功在身,程侍郎心里大概早就急着让苏子乔把女儿娶回去了。
    既然不是女方的问题,那就是苏子乔的问题了。
    说起苏子乔这个令李治偏爱的青年,李治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跟苏庆节说道:“子乔年轻不知事,又时常在军队里逮着,对这些事情难免不上心。可是你身为兄长,常言道长兄如父,此事你该多担待一些。”
    不说还说,一说苏庆节就觉得自己不知道多冤。
    苏庆节哭丧着脸,跟李治说:“圣人啊,不是某不为子乔操心。年前的时候,我就带着子乔亲自到程侍郎府上去提亲,若是没有意外,那一次上门就该把亲事正式定下来的。可谁能想到冬天的时候程家的小娘子生了一场病,她病好之后,就好像中了邪似的。”
    李治愣住。
    苏庆节头疼地抬手掐了掐眉心,叹息着说道:“家丑不可外扬,子乔也答应了程侍郎在事情还没解决之前,会将小娘子的事情守口如瓶。他们俩君子一诺,某也不方便插手啊!”
    李治听得一头雾水,“到底什么君子一诺,说来我听听。”
    苏庆节竟嘀咕道:“某答应过子乔,不能对外宣扬。”
    李治闻言,脸色一沉。
    苏庆节见状,愣是吓出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跟李治说事情其实是这样的,程侍郎家的小女儿,闺名程馨。程馨从小身体就不好,人一旦身体不好就容易相信神佛,就跟他家子乔差不多,子乔是从小身体不好,父亲无计可施就带着他去护国寺找玄奘大师批命,程馨倒不是去寺庙批命,而是去祈福。
    有时是去护国寺,有时也去感业寺。
    小娘子如今正值花样年华,却沉迷修道,修的还是四大皆空的佛道。
    苏庆节在过年期间去拜访程侍郎提亲的时候,程馨正在跟父母拉锯,说红尘万丈,皆是痴男怨女,众生皆苦,她不想当红尘芸芸众生的一员,愿长伴青灯,当个出世之人。
    苏庆节脸上尽是苦笑,像是诉苦似的跟圣人说道:“圣人,您是有所不知啊。程馨那小娘子性子也很是倔强,我与子乔在程侍郎府上之时,程馨便绕过家中仆人到了前厅,直接跟子乔说她此生注定会是那佛前的优钵罗花,不可能嫁给子乔。”
    李治听得瞠目结舌。
    苏庆节看着圣人那说不出话的模样,心中顿时平衡了许多。
    由于程馨语出惊人,苏庆节当时也愣是脑袋空白了片刻,回过神来时,苏子乔就已经跟程侍郎达成了所谓的君子之诺。
    苏庆节想到那天的场景,不禁悻悻说道:“什么佛前的优钵罗,子乔一问,才知道原来那程馨病重之时,梦到了自己是长在佛前的一株优钵罗,醒来之后,便跟父亲母亲吵着说要出家修行。程侍郎自是不许,可也不能硬把人绑上轿子。能怎么办呢?只好让子乔再等等。”
    李治:“胡闹!子乔是国公之后,又有军功在身,何患无妻?那程馨早日想通自然是好事,万一迟迟想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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