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走几步还停了,似乎是听到什么声音,疑惑地四处望了望。
丹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心里估计这是灵窍科的啊,他不禁有点慌,一时间呼吸都屏住了。
直到人走了,才终于松一口气。
就听身后传来哧哧的笑声。
“笑什么。”他回头瞪去一眼,催促:“快走,赶紧走赶紧走!”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天也黑透了,基本不会有刚回来的人了,帐篷区挺空的。没一会儿,两人就溜到了营地边缘,翻过栅栏出去。
丹炳一落地就拽着阿盈开始朝着林子狂奔,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口气跑出七八百米才停下来。
阿盈甩开他的手,退开几步往旁边的树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抱着手臂:“你是没逃过学也没逃过课?”
丹炳犹自紧张地看了一眼火光点点的营地方向,才回头吭哧道:“要你管。”
阿盈扬了扬眉,也没跟他计较,只说:“走吧。”
丹炳跟着她:“去哪儿?”
阿盈没有回答。两人在黑暗的森林里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灌木,她停了下来。
“干嘛?”丹炳问。
春日的森林里不乏虫鸣,远处也偶有兽吼鸟啼声,但还是显得非常的安静,静得两个人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阿盈说:“你知道花盒吗?”
“什么?”丹炳道。
“花盒。”阿盈一边回答,一边凝神唤出心窍。
这还是丹炳第一次看到阿盈“头上长草”的样子。他睁大眼睛看着那碧绿碧绿的可爱小苗,没管住手,伸过去在上面轻轻摸了一下。摸就算了,他摸完还不撒手,还要用手指在叶片上剐来蹭去。
小苗颤了颤,片刻后忽然嗖地抽出一根枝条,毫不留情的“啪”地抽打在他的手背上。
丹炳“嗷”地一声把爪子缩回来。
当那枚粉色的小花瓣脱落下来,落在阿盈手里,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丹炳有点诡异的眼神。
“怎么?”阿盈问。
“那个什么,”丹炳有些支支吾吾地嘻笑道:“花,好像是植物的那个什么,嗯——嘿嘿。”
阿盈抬手就把手中的花盒掷了出去,小花苞在半空中放大,砸到丹炳脸的时候已经比他的脑袋还大些,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下。
“嗷!!”丹炳叫了一声,捂住脸跳开:“很痛啊!你要把我的头打掉了!”
“我倒是想。”阿盈说,“你读一点大陆百科就会知道,魔法植物和普通植物是两种生物,也不通过开花来结果,蠢蛋。”
“开个玩笑而已嘛。”丹炳搓着脸嘟囔道。
“上来。”阿盈已经踏上花盒,回身看向他。
“哇,这是什么?”丹炳才发现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亮晶晶的大花苞。
很漂亮。
“花盒。”阿盈重复了一遍,“上来。”
她对这个人的耐心总是出奇的好。
丹炳跳了上来,回头看着花瓣合拢,眼神里充满了惊奇。
“这是你们一族的血脉术法吗?一个随身小房子?”他伸手在花盒四壁上摸了摸,又用脚蹭了蹭底下铺着的绿茸茸,“真厉害——哇!还会动!好快!”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象,一下子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哇这不是房子——这是车,飞车呀!酷!”
哪怕下一秒就被被转弯时的惯性甩飞在地,他的兴奋也没受一点打击,还在四处摸摸看看。
“算是吧。”前面正用灵力控制着方向的阿盈答道,“每个锡兰族人都与生俱来有这么一个,这是我的花盒。”
她笑了笑,补充了一句:“你是第一个上来的。”
丹炳笑得满嘴白牙都咧了出来。
银蓝的弯月一半隐没在云中,今夜有风。
粉光莹莹的花盒如一叶圆圆的小舟,轻盈地穿梭在林海中。随着周围景象的迅速变幻,沙啦啦的林涛声中渐渐掺杂进了连绵的海浪声。
“这是要去西林?”丹炳扒拉着一株小绿藤,睁大眼睛望着外面黑洞洞的森林。
“对。”阿盈道,“去海边。”
“啊……”丹炳应了一声,松开手坐了下来,片刻后脑袋一仰,干脆枕着手臂躺了下来:“还蛮软的,真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视野变得骤然开阔,一片辽阔、幽蓝、笼罩在朦胧夜色中的海面撞入了眼帘。
“到了。”阿盈说,操纵着花盒缓缓下落。
包裹着两人的花苞落在沙滩上,轻盈地弹了弹,“啵”地打开花瓣。
阿盈和丹炳一前一后地走出来,眺望海面。海风一下子吹起两人的衣衫和头发,纷纷扬扬。
丹炳面朝大海深吸了一口气,不甚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勉强勾勒出少年英俊的轮廓来。这样的光线让他的眼窝显得深、鼻翼也更挺拔些,这使得丹炳的眉眼一下子变得深邃和凌厉了——那种飞扬明亮的少年气好像一下子不在了,稚气尽消,仿佛时空穿越般,让他在这一瞬身上一下子显现出了一个未来的、成熟青年的剪影。
阿盈坐到地上,半躺进柔软的沙子里,支起身体眯起眼睛看着他。
丹炳开始展开双臂,幼鸟似的在海风中一下一下扑腾挥舞,他兴奋起来,朝着空旷的海面大吼了几声:“嗷呜呜呜呜——”
喊完,他又开始像个小孩一样踢沙子,把蒙蒙的细沙踢到空中,任海风吹走。
“我感觉好多了。”丹炳转过身来看着阿盈,眼睛亮晶晶的:“啊……舒服。别说,以前不觉得,离开了才发现还是蛮想的——我喜欢海。”
“因为海洋刻在了你的血脉里。”阿盈微笑着说,声音在海风里有些模糊:“……我也是。”
丹炳没有听清,他凑过来俯下身:“什么?”
“我说,”阿盈道,“你想下去游两转吗?”
丹炳听了,一下子哈哈笑了。
“啊啊啊啊——当然啊!”他快乐地向着海面的方向奔去,只回头看了阿盈一眼,便淌着海浪跑了几步,忽地纵身一头斜斜扎入水中。
阿盈随手捡起一枚贝壳,握在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玩。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脑袋从远处的水面哗啦冒了出来。
“阿盈——”那个脑袋哇哇地喊:“海水有点凉啊!!”
春日的晚上,当然是凉了。
阿盈笑了一下,拍拍身上爬起来,也朝海面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里面的一件也脱下来,随手丢在一旁的沙子上,只留一件贴身内衫,弯腰将鞋子也脱下来。
水里,丹炳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白生生的胳膊、纤细美好的肩颈、腰肢,她站在那儿,月光镀在身上,就像一团海上生起的精灵。
阿盈倒没注意丹炳被自己有些“豪放”的动作惊到了,她随意地左右活动了一下胳膊,便矮身扑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被朋友叫出去野钓,接去了才知道是在山上,还有两个小朋友……现在我是窝在帐篷里,啃着干粮听着小孩的鬼叫和虫子叫在更新orz
累得神志不清,一整天一条鱼没钓到,没意思,后悔。
我欠了两更我知道,我回家里开始补。
以及感谢山关海市小朋友的地雷w
☆、第二十九章
Chapter 29
“哗啦”。
丹炳猛地破水而出。
夜幕里的海是黑沉沉的, 抚过黑色水面的风是微醺的,而他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月光般的苍白,那些湿漉漉的火红发丝海藻一般艳丽, 有力的、修长洁白的手臂划动出波纹……这场景莫名有种油画一般惊心动魄的美丽。
阿盈站在沙滩上望着他, 心中忽然升出一种迫切的想要立刻触摸、想要拥有这个人的强烈渴望。
她拢在斗篷里的指尖动了动, 金色的丝网随心而出,在风中颤动着向海面袭去。
丹炳一下子被网住的时候吓了一跳, 挣扎着回过头, 对上阿盈带着笑意的眼睛。他愣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些无奈来,望着她喊道:“干嘛呀?”
阿盈笑而不答,只掌心一攥,要把网往岸上拽。
丹炳:“……你干嘛呀!”
柔软的金色的丝线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他的肩和腰上,他一边笑一边挣扎, 手脚并用地在水里扑腾着。
丹炳喊:“喂,我要用力了啊!”
然而他最终还是就这么顺从地被拖上了岸。
“你网到了尾大鱼。”丹炳瘫在沙滩上, 喘着气瞪着她:“然后呢?你要干嘛?”
“干嘛?也许……”
阿盈松开手, 金网随之消散。她一边笑一边走过去, 一头栽在他怀里。
“嗷!”丹炳半真半假地痛叫一声, 揽住她的腰:“哇, 你想砸死我吗?”
“一个吻?”阿盈笑嘻嘻地转过脸, 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丹炳扬起眉:“这也叫吻?”
阿盈耸耸肩:“咸的,呸。”
丹炳:“………”
“好哇,你嫌弃我!”他腰身一挺, 猛地翻身把阿盈扑倒,胳膊压住她的,凑近她的脸侧,呲了呲牙作势要咬:“给你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
阿盈眨眨眼,沉默片刻,微微张开嘴像是要说话。
然后……
丹炳只觉腹部一痛,人就被往外掀了起来,他下意识发力稳住位置,两只手臂锁住怀中的人,于是腹上又挨了两脚。
这个人!丹炳又是疼又是好笑,还有点委屈,嚷了句:“喂!”
阿盈不吭声,一击不成,膝盖再次顶击了一下便将双腿重新伸展绞住丹炳的,试图把自己翻过去。
“不是,你真打啊?”丹炳不敢置信地喊:“嘶……你这力气也太大了,阿盈——你真的是灵窍科的吗?”
他不肯放开手,像是一种原始的征服欲,阿盈越要挣扎,丹炳就越是用力地想要把她束缚住。
两人在沙滩上纠缠着滚来滚去,扭扭打打,直至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当然,虽然打闹性质偏多,从力量上来说还是魔武科占有绝对的优势。
丹炳简直强壮得像头小老虎,阿盈动作稍慢下来一点,就被他用胳膊牢牢地箍住了腰。
丹炳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再将一只腿横过去压住她的,才长出一口气把脑袋搁在阿盈的胸口,得意地大笑道:“哈,抓住了!……真是疯了,哈哈,这下我看你怎么跑!”
阿盈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喘息着鼓起腮帮子,噘起唇瓣吹了一下脸上的头发,侧过头来,躺在他的胸膛下面望着他的眼睛哧哧直笑。
她的牙齿雪白,红唇勾起来,神秘又慵懒的绿眼睛藏在两扇睫毛下面,发丝随性地钩缠在细长白皙的脖颈上,那样子鲜艳得像一朵世上最美的花在黑茫茫的夜色里怒放,好看得叫丹炳目眩神迷。
此刻,两人都滚了一身的沙子,头发衣服乱成一团,但谁也顾不上在乎这些。
丹炳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连在怀中女孩的嘴唇上,它看上去柔软诱人,离得那么近……然后他对上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神几分笑意几分揶揄,又好像别有深意。
她在嘲笑我。丹炳心想,得给这姑娘一点教训。
于是他吻了上去——特别用力的。
阿盈还在笑,哪怕被堵住了嘴巴,若有若无的笑音仍然在喉咙和唇齿间滚动。那气流如羽毛一般扫过丹炳的上颚,痒得他连指尖都微微一颤。
他什么别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全都忘记了,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担忧的了。
……
“我喜欢海。”阿盈枕在他的臂弯里,悠悠地说。
“真的?”丹炳懒洋洋地拖着长音,胳膊揽着她,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弄着她的头发:“我以为陆栖的人都不喜欢海。”
说完,没等阿盈开口,便又闷笑了一声,“也是,你不一样。我以前也从没见过陆栖的人爱吃那些硬壳螃蟹……骗惨了我。”
“我可没骗你。”阿盈柔声纠正。
“是,你没骗。”丹炳翻了个白眼,“是我自己骗自己,行了吧。”
阿盈亲了他的下巴一下。
丹炳被她亲得一下子绷不住又笑起来。他有点无奈,又有点温柔地低眉望着她:“好了,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想办法,再考一次。阿盈,你等着我。”
阿盈抬起手,轻轻抚摸过他的侧脸。
丹炳的脸长得很好看,是那种轮廓分明的好看。鼻梁的线条挺拔若削,浓眉深眼,双唇薄而内敛,下巴有棱而不凸——阿盈忽然发现,短短几天过去,这少年看起来好像确实忽然就变得成熟许多。
是哪里变了呢?她想。
阿盈凝视这张面孔几秒,便有了答案。
一是那双眼睛,曾经是圆的,活力十足地睁圆的,炯炯有神,眉头也总上扬着,顾盼飞扬。但这会儿他不那么看人了,眉宇的弧度平缓了,深红的双眸垂下来一点,便显得深邃而狭长。
再就是他的嘴唇,总是咧开在笑或者叭叭说个不停时,带出颊上两个活泼的笑窝,让人以为他生来就是长成这样。但其实那张唇生得薄而平,闭合时如两片贴拢的柳叶,寡淡而冷。
她有一会儿不说话,丹炳等了等便皱起了眉,不满又有点急地提高了声音:“你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