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脸蛋，无语了。
见自家爷实在说不出“笑一个”这种戏谑的话，四福晋倒是先笑了：“改天我和十四求求经，怎么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儿子一个劲对着他额其克笑，这是什么道理？”
胤禛清了清嗓子，让乳-母们抱着小弘晖下去，梗着脖子道：“不必。”
这事儿罗协还是暗戳戳知道了，他便开始每天和小弘晖打着商量：“小弘晖呀，你家阿玛最喜欢看你笑了，下次你也给他笑一个好不好啊？不知道阿玛是哪个对不对？就那个长得最好看，最不爱笑的那个呀……”
四福晋在一旁听着，都憋不住乐了。
等到小弘晖第一次赏笑脸给自家阿玛的时候，胤禛：嘿嘿，儿砸对他笑了，开心。
小东西一波一波地赏给四福晋和小十四。
罗协开心抱着自个的小侄子：“你最棒了。”
*
这天，四阿哥带着两位爷到他自个府邸后头的地段巡视了一番，问道：“这个地方，怎么样？”
十三阿哥第一个乐了：“汗阿玛准备让我们出宫了？”
胤禛点了点头。
罗协这才认真看了起来：“重申一下，我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离哥哥近，再近，最近。”
胤禛摸了他一把：“行。都依你。”
如今宫里那对从前关系最“亲-密”的父子，开始产生了龃龉，胤礽在太子位上太久了，他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不亲厚。
可在皇帝的眼中，他何尝对他不失望？他从小亲自抚养出来的继承人，放着毫无瑕疵的太子妃不要，公然在宫里的寝殿，在他的眼皮底下，贪好男风，骄纵下人。
第一次被发现的太子爷自然慌了，跪着哭求原谅。
下人们也都非常“懂事”，上来就承认是自己媚上无德，一个个请求惩罚。
是夜，皇帝梦见赫舍里先皇后，醒来在乾清宫里，一阵叹息愕然，自然也将此事压过。
只是，父子之间的关系，一旦产生裂痕，加上有心之人利用，便开始一去不复返。
一旦继承人地位动摇，他们这些阿哥又如何不受影响？
眼见四下无人，罗协观察着胤禛的神色：“哥哥，有话要问？”
四阿哥带头在尚未修整的荒园里走着，低头看向小十四：“你们说，哥哥去兵部，好吗？”
十三一听，乐道：“兵部好啊，手握重兵，无人敢轻。”
罗协看他一眼，十三阿哥这性格加点真的成迷，这种大事他又开始粗神经了：“是他在问？”
四阿哥轻轻开口：“他说，过了年后会进言建议我入兵部，让我早作打算。”
“哥哥不想去？”罗协问道。胤禛夺嫡之路走得比任何人都好，稳准狠，他只要哥哥自己选择就好。
“兵部没有人会不想去。只是他真的想送我去吗？”胤禛鲜少提及正事，这是真的犹疑。
“兵部还是适合十三这个身强体壮的傻小子。”罗协忍不住透了个底：“哥哥，去户部吧，有钱！”
四阿哥看向弟弟的甜甜一笑，天真烂漫，跟着一笑：“好。”户部那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不过他不怕。
“那你呢？老十四。”十三阿哥一听问道。
“我呀，给你们摇旗呐喊，在你们后面捡香饽饽吃就行了。”
“美得你。”
……
康熙三十七年，第一次分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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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贝勒
这个年, 面上虽相安，但颇有种暴风雨前宁静的紧张气氛。
就连皇帝本人也都强撑着出席各类盛大宴会，对待太子的态度仿佛一如从前。
直到康熙三十七年三月, 皇帝下令分别册封成年诸皇子：封皇长子胤禔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
受封的诸皇子参与国家政务, 并分拨佐领，各有属下之人, 同时定了往下几位阿哥的出宫建府计划。
消息传出来，太子回毓庆宫摔碎了一屋子的瓷器玉器摆设。
这阵子汗阿玛根本就是在做样子给他看, 他到底还是让其他兄弟掌权分势，用来对付他，他们合起来就是为了对付他一个人……
太子醉了一夜。
太子妃权当不知。
次日, 太子洗漱一身, 仍是精神抖擞上早朝, 分封又如何, 他始终是太子，敲打是正常的, 天降大任, 他扛得住。
朝前，他向其他几位阿哥道贺，一应举止无不得体。
就连大阿哥过来激将他，他都不痛不痒地道了声恭喜。
大阿哥一下便憋住了。
三阿哥胤祉那是相当高兴, 他如愿以偿去了礼部编撰文书处，这活计轻松，爱去不去，在这些兄弟里还就他最合适。
其他兄弟可不眼红他的活，但他就这么一个活计，还封了个诚郡王就让人不得不眼红。大阿哥的直郡王是实打实在外奔波出生入死军功挣来的，而他这郡王确实让许多人颇感意外。倒让荣妃高兴哭了好几天，出去跟妃子们讲话，腰杆都直了起来。
除了他高兴，还有一个更高兴的是八阿哥胤禩，他自打十岁随扈出行，便倍受康熙青睐，这回分封卡在他这年纪，封了贝勒。
往下九阿哥等人都没得。
五阿哥和七阿哥无功无过，按年纪得了贝勒，一个去了兵部一个去了工部，都是让人眼红耳热的好部门，两人谢恩谢得虔诚。
如此算下来，唯有四阿哥，挨着弟弟们得了贝勒，还真是分去了户部，此时朝廷往外借的银两是康熙给大臣们的脸面，谁也不敢去要。
万岁爷打着“仁政”的名头自然内部亏空得紧，四阿哥这活，不好接，名头还不高。
众人思忖，皇帝这是想打压谁？
要说是太子，一众阿哥都封自然是要打压着他，但三阿哥是明摆着跟着他的，得了个好，四阿哥却落了个不中。
反观大阿哥得封直郡王，八阿哥也得封贝勒。如此一来，大阿哥一脉确实羽翼渐丰。大阿哥和惠妃之间的高兴，也是明摆着的。良嫔这些日子在惠妃眼皮底下日子都好过了些。
五阿哥和七阿哥是早就退出舞台的。
其他人看不明白，胤禛内心一阵冷笑，冒出三个字：磨刀石。
要不德妃能一开始就对康熙爷摆出如此戒慎备严的态度。
这位皇帝，在亲情和权力之间，如今身子骨仍旧健朗的康熙选择的当然是权力，按他好强的性子，他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他们这几位爷，表面风光，不过都是帝皇磨炼继承人的石头罢了，坏了一个往下还有很多个。
四阿哥被强拉上太子的船，如今下不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撑。
康熙要磨，谁经得住，谁才能点石成金。
道理明白，但这心里憋屈也是自然的。
凡事都喜欢一-波送的皇帝，指令颁完，如同蜘蛛坐镇他自己织就的网中，听取各方来的消息，看看哪个猎物“不听话”，又有哪个猎物称心如意。
太子爷次日表现可圈可点，可他回宫第一晚那一顿浪哪里瞒得过他。
一番动静下来，到底这分封是好事，各宫高兴起来也属正常。连着几天到乾清宫来找他谢恩的各路人马，哄也能把康熙真的哄得开心起来。
永和宫谢恩完，借着德妃的生辰，便把四阿哥请进宫里，这春里吃个鲜字，上的都是鲜绿翠亮的吃食，爽口不腻还鲜活。
额涅埋着头给四阿哥夹好吃的，多的话也没有。
反而四阿哥看着碗里的小山，忍不住轻扯嘴角笑道：“额涅，儿子哪里吃得下这许多？”
德妃心里的怜惜却实在压不住：“吃吧，往后可就没那么多自在时间吃了，多吃些，你还是太瘦了。”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开始思考怎么哄额涅。
罗协认命先上：“额涅，哥哥好歹是个贝勒爷，还能少他一口饭吃不成？”
德妃这才坐下，将他们兄弟细细看了几眼，然后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老四，皇帝赏识你是好事。只是这话，额涅不得不说，就你这操心的命，去了那可得收点心，多多顾着自个儿，额涅不允许你太劳累，知道吗？”
这户部就是个大篓子，啥都漏，谁去收拾都不好使，以胤禛较真的性子，去了如何不尽心尽力。这分封是个贝勒还是郡王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儿子这颗心，受了委屈他自个儿都没感觉似的，太能忍了，可把她这个亲额涅难受坏了。
这份心疼还不能说出去，万岁爷给了个贝勒，赏了个户部的活，怎么着，还苦着你儿子了？
都知道是这个理，可这口气，他们还得花大力气吞下去。
至于罗协，他提议户部，自然是知道本来四阿哥就去了户部，事情也做得很好，如今有他小十四在，就只有更好的份。
雍正登基后，为了要回康熙大手大脚扔出去长脸的银子，可没少和老十三在案头上熬着。趁着他们都还年轻，这些钱务必得提前让他们吐出来。只怪自己还小，正事虽然说不上几句，主意还是能帮出的。只要哥哥们听他的，不愁不成事。
罗协给德妃夹菜：“额涅，您就放心吧，以后我每天都去盯着哥哥准时回家吃饭。只是吃了哥哥要再去，那儿子可就拦不住了。”
“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务必完成。十三，你也得帮着，知道吗？”
十三一嘴的吃食没有不应的：“德额涅，你放心。”
四阿哥这才端了个小碗在德妃面前：“额涅，来，吃点长寿面，生辰日还为儿子操心，不妥。”
德妃看胤禛倒还算宽心的模样，便也接过儿子递过的面，吃了起来。
没吃上两口，又问起了十三、十四出宫建府的打算……
想想前头几年，真的好日子也就那么一小段了。
罗协：额涅呀，哥哥这操心的性子是和您一模一样呀。
*
有了永和宫的宽慰，太子爷再偷偷把四阿哥叫去，说他旨意递了，可汗阿玛给改了，希望四弟勿怪。
四阿哥那神色是半点挑不出毛病的恭敬，仍是一番感谢太子提携，以后如何如何的言辞。
太子倒也毫不怀疑，交代了几个在户部的人，透露出汗阿玛很快会出宫的消息，让他早做准备。
皇帝出巡最需要什么？银两啊。
不过比康熙出宫更需要银两的事情，先赶了上来。
四阿哥到户部报到的头一阵子，四月里丰乐大旱和济南大风拔木两地灾情同时报了上来。
这能递到上头的灾情自然都是需要朝廷重点关照的，灾情核实、损失程度判断，如何前往赈灾、人马、银两如何安排，后续其他事宜这一件件虽然早有章程，但户部的各路人马四阿哥都还没来得及熟悉，谁是忠谁是奸，他还未能有个判断，便赶上事了。
同理，兵部和工部那又岂是能随意糊弄的，两位阿哥这阵子去了，哪个不是被侍郎们带去转悠了。
五阿哥脾气好，他哪里压得住兵部那几位大爷，回去都骂骂咧咧好几天，饭都吃得不香了。
七阿哥好强，怕大臣们笑话他的腿疾，开始绑上支架，这样走路看起来不会长短脚，只是难免受罪了些。
这工部放在现代就是建设部和水利部，这要出个现场就是各类施工现场，路不好走，味不好闻，一天当值下来，七阿哥也是够呛。
偏偏，几位爷办了几天差，还被康熙老子拎到乾清宫，一阵嘱咐要好好办事，多听多看多学，不许好大喜功，亦不许敷衍他。
这一看便是有人去告状了，可能还不止一个。
除了三阿哥，几位爷当下都蔫了。
于是五阿哥拉着四阿哥和七阿哥上门找到最轻松的三阿哥，让他请弟弟们喝酒。
三阿哥，如今的诚郡王，仍是老样子，在家翻书写字，赏赏美丽的妻子，抱抱大胖小子，那日子过得，真是比谁都舒坦。
一见几位兄弟灰头土脸的上来，秒懂：“弟弟们今日得了空过来了，让三哥好好请弟弟们喝上几杯。”说着，就让大太监过去上书房等着，让其他几个小的，尤其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下了学就接过来。
今天上门的这几位爷最近那心情能好吗？这喝的估计就是个苦闷。
小十四不在，他就像没了护身符一样。至于九弟，那书局过了年的利钱还没给他呢。
这饭菜还没摆好，五阿哥头一个开口：“这兵部，一窝的大老爷们，那可是连个白一点的都见不着啊。不过这个没什么，重点是，那些爷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还冲，就没个能好好说话，爷可真是服了。”
“你这算什么？再怎样，你们兵部那地方是齐整的，那除了汗臭味也没别的奇怪的味了，五哥，五贝勒爷，你看七弟我，是不是瘦了，我就在那冶炼场呆了半天，回来啥也吃不下呀。”
两人来回絮叨了几下，也就得了三阿哥几句无关痛痒的“人生就是这样子的”、“这领了职，哪个不想好好做呢”、“辛苦你们了啊，兄弟”……他不说还好，一说，他们就更来气。
五阿哥几杯酒下肚，戳了下安静的四阿哥：“四贝勒爷，说句话。”
四阿哥：“……穷。”
一个字，搭配那万年不变的冷面阎王脸，硬是把其他三位爷给逗笑了。
四阿哥还来不及发火，门外魏珠公公过来传旨，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褆、皇三子多罗诚郡王胤祉不日随万岁爷出宫巡幸漕河、阅视耍儿渡。
三阿哥连忙接了旨，让人好生送魏公公回宫了。
这下，四阿哥顾不得发火了，顿了下，扶额皱眉道：“……真的穷。”
三阿哥不敢去看五阿哥和七阿哥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忙朝外看，他的救兵来了没：“四弟别急，看，财神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