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两个字,对贵妃来说,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如果翠缕只用孩子劝她,肯定是没什么效果的。
这一点儿,只看她对亲生儿子四皇子如何,就能窥见一些端倪。
可翠缕说了“和陛下的儿子”,贵妃一下子就安静了。
“对,本宫要好好保护陛下的孩子,这是本宫和陛下的孩子。”
翠缕松了口气,这才慢慢和她说:“娘娘最是识大体,要体谅陛下才是。德妃虽然不得陛下看中,但毕竟也是陛下的妃子,陛下总得顾及物议不是。”
到了最后,她还是得顺着贵妃的臆想,才能把人给哄住了。
接连两个高位娘娘有孕,一下子就把后宫给点爆了。
一时间,许多人都涌向了翊坤宫和储秀宫。
有借着贺喜的名头想沾沾喜气的,也有忍不住说酸话的,还有明里暗里打探,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生子秘方的。
毕竟,无论是贵妃还是德妃,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
这个年纪,如果在后世,还可以说一句是正当妙龄。但在这个年代,成婚早的已经当了祖母也有可能。
原本一些进宫早,年纪已经大了的嫔妃已经绝了生子的念头了,如今却是又被贵妃和德妃有孕的消息给勾了起来。
总之,两人是烦不胜烦。
贵妃跋扈惯了,不乐意惯着她们,德妃可就苦了。
这一日,齐覃处理完了政务,就想起来到后宫去看看怀了孕的两个妃子。
因着贵妃分位高,他先去的是贵妃宫里。
尽管贵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应该说正因为贵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胎养的特别好,气色也很红润。
她比德妃那胎晚了两个月,按理说正是胎不稳,反应大的时候。
可因着她养的好,全然没有半点儿恶心呕吐的迹象。
齐覃很满意,觉得贵妃虽然性子跋扈了些,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有慈母之心的。
只是……
他又想到了四皇子,觉得太严厉了也不好。
都说女子怀孕的时候,就是母性最盛的时候。齐覃见贵妃怀向还好,就想着趁机和她说说,让她别对老四太严厉了。
好好的孩子,都被她管束成什么样了?
也就是最近好了点儿,听说还帮着太子做了两件差事。
唉~
要是老大也像老四一样,一心帮着太子,别总想着自己单干,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用成天操那么大的心了。
“贵妃呀。”齐覃拍了拍贵妃的手。
贵妃反手就把他的手握住了,看他的目光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又羞涩,又欣喜。
齐覃觉得有点儿忒粘腻了。
但为了自己的四儿子,他忍着说:“老四这孩子很好,最近更是懂得替朕分忧了。儿子已经长大了,你就不要把他拘得太狠了。他毕竟是个男孩儿,还是自己有主意的好。”
贵妃的笑容淡了淡,再笑就有点儿勉强,“陛下这话,妾怎么就听不懂呢?照儿是妾的儿子,妾还会害了他不成?”
齐覃顾忌她是个孕妇,耐着性子说:“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四毕竟大了,你如今身子也重,不能什么事都帮他安排了。”
这是陛下关心她呢。
贵妃的目光含糖量更高了,简直是又甜又热。
“陛下放心,妾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
齐覃以为是说动了她了,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贵妃说:“只是照儿那孩子整日里没个成算,妾不帮他多看着点儿,总是放心不下。”
齐覃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不是说怀孕的女子会母性大发吗?怎么会是这个大发法?
他忍着怒气起身,勉强和颜悦色地说:“你好好歇息吧,朕还得去看看德妃。”
“诶,陛下。”
贵妃起身追了出去,可又如何追得上?
但她可不觉得是自己言语不当,惹怒了齐覃,只觉得是德妃狐媚,勾引天子。
“贱人!”
顺手就把一个青玉瓶给摔到了地上。
“啪!”
“贱人!”
幸好翠缕对给贵妃顺毛很有经验,赶紧上前,三言两语,便把贵妃安抚住了。
“娘娘何必与德妃计较?陛下进了后宫,还不是先来您这儿?着说明,陛下最看重的还是娘娘您呀。”
贵妃的气一下子就顺了。
“你说的不错,陛下最看重的还是本宫。德妃那里,只是不得不去罢了。”
翠缕松了口气。
孰不知,德妃身边的大宫女星儿的说法,和翠缕完全相反。
星儿是这样说的,“娘娘何必动怒?陛下这是看重您呢。”
“哦?”德妃轻轻推开了正给她顺气的月儿,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星儿道:“娘娘您想啊,这后宫中有两个孕妇,陛下肯定是要都看看的。先去了贵妃那里,坐一会儿肯定是惦记着要出来看娘娘您的。后到娘娘这里,不就可以多坐一会儿吗?”
这话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德妃听的是连连点头,赞赏地看着星儿:“你说的不错,陛下最看重的,还是本宫。”
星儿也松了口气。
——幸好一孕三年傻,要不然,还真糊弄不住主子。
第61章 一个比一个糟心的贵妃和德妃
也是星儿的运气, 果然没过多久, 就有人来储秀宫通报,说是陛下已经从翊坤宫出来, 正往这边儿赶呢。
德妃的脸上立刻就开出了朵朵笑花, 顺手就把手腕上的冰种籽玉镯摘了下来,戴到了星儿手上。
“好丫头,还是你有见识, 这是赏你的。”
“多谢娘娘赏。”顶着同为大宫女的月儿羡慕的眼神, 星儿面上笑着谢恩, 心里却是苦笑不已。
——她这回蒙这么准,下回可怎么办呢?
还没等她从苦涩中回过神来, 方才进来通报的小太监王狗儿就又进来了。
只不过, 刚才他进来是满面红光,这一回却是目光闪躲,脸带苦笑。
德妃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忙问道:“狗儿,怎么了?”
“主子……”王狗儿犹豫了一下, 才说, “那几位娘娘和贵人……又来了。”
王狗儿口中的那几位, 就是从传出德妃有孕之后,就经常来拜访, 求问生子秘方的那些。
有和玫妃、湘嫔一批进宫的两个嫔, 还有几个进宫更久的老贵人。
德妃嘴皮子都磨破了, 也没能让她们相信, 根本没什么生子秘方,她能有孕都是天数。
暗地里,德妃也没少为了这个气恼。
——本宫又不是没有生育过,哪里就到了那种地步,需要求助生子秘方了?
但无论德妃怎么说,那些人就是认定了,年近三十,姿色已减的德妃还能有孕,肯定是秘方的缘故。
很多时候,人都会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儿,不是出不来,是自己不愿意出来。
她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可能德妃说的都是真的呢?
可是,她们宠爱稀薄,年纪又越来越大,如果再没有个一子半女的傍身,后半辈子,可怎么在这深宫中熬过去呢?
所以,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们也要强求一番。
月儿心直口快,当即就柳眉一竖,说:“娘娘,干脆把她们都赶出去算了。这个时候过来,分明是存着别的心思呢。”
这个道理,德妃又何尝不明白?
赶着陛下快过来的时候来,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果换作是贵妃,才不会管那么多,直接就叫撵出去了。
但德妃却心有顾忌。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来探望我,明面上看都是一片好意。如果本宫把她们赶出去了,宫里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话呢。”
从前,她有宫权在手,行事自然肆意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没人敢得罪她。
可是如今,因着她在七皇子夭折的事情里推波助澜,惹怒了陛下和太后。
如果不是顾忌着两个公主,她早就被降了分位,迁入永巷了,哪里还有再摸宫权的那一天?
所以,她才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以免牵连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罢了,请她们进来吧。”
“娘娘!”月儿气得直跺脚。
德妃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本宫。但本宫总得顾忌着两个公主的前程。”
她的四公主已经种过痘了,三公主更是已经十二了,到了该相看婆家的年纪。
德妃看上了暨阳侯世子。
暨阳侯乃是陛下的心腹,世子张阳又年少才高,不知道有多少贵女将他列为了目标。
如果三公主的母亲在名声上有了瑕疵,陛下不一定愿意把她嫁到张家去。
再则说,她如今身子重,反正是不能侍寝,不如就卖她们一个面子。
至于谁有本事截了这个胡,那就看她们自己的斤两了。
月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星儿拉住了。
星儿一向比月儿想的周全,也更明白德妃的心思。
为母则强。
一个母亲为了女儿,那是什么气都忍得了的。
王狗儿又等了一会儿,见德妃是不会改变主意了,这才不怎么情愿地出去,把那几个妃嫔请了进来。
不多时,就进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香粉、香膏混合起来的气味儿。
孕期的妇人本就五感敏锐,德妃当时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星儿赶紧给月儿使了个眼色,月儿上前一步,柳眉倒竖,尖牙利嘴张口就来。
“前几回不是和这位娘娘说了嘛,我们娘娘在孕期,闻不得这脂粉味儿。”
那些人都有些尴尬。
这事她们当然没忘,前两回来也都注意着。
可是,今儿个能一样吗?
她们特意赶在这个时候来,就是来“偶遇”陛下的,怎么能素面朝天?
早在数年前,慧妃就因不修边幅被陛下当着太后的面训斥过,她们可不想步了慧妃的后尘。
但她们尴尬归尴尬,被一个宫女这样呛声,心里难免会不满。
可是,还不等她们发作,星儿便冷这脸训斥道:“月儿,娘娘平日里是怎么教导咱们的?你怎么能对诸位娘娘这样失礼?还不快给娘娘们赔罪?”
好一个指桑骂槐。
虽然月儿的确是错了规矩,可那也是她们这些人失礼在先。认真追究起来,月儿还能捞个忠心护主的名头,她们却是吃相难看了。
月儿在心里给星儿点了个赞,这个礼赔的是心甘情愿。
“是奴婢不懂事,还请各位娘娘不要见怪。”
一群莺莺燕燕们,被两个宫女弄的好没意思,只得干巴巴地笑:“哪里,哪里,不怪,不怪。”
德妃见好就收,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说:“各位妹妹不要见怪,我这月份大了,越发害起喜来。”
这算是给了她们一个台阶,顺带的也化解了她们心里的怒气。
“德妃姐姐哪里话?姐姐贤良淑德,咱们是有目共睹。若不然,咱们也不会时常来探望姐姐。”
一个人带头说了这话,剩下的马上就是一群附和声。
不管怎么说,她们总算是能留下,能见到陛下了。
齐覃来的很快。
他处理政务本来就很累了,又在贵妃宫里憋了一肚子气,急需这宫里最识大体的淑妃的彩虹屁的抚慰。
因此,他就想着赶紧来看看德妃,就往钟粹宫去。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才一进门,就被各种香味儿混合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的味儿给冲的恨不得立时退出来。
但为了自己处变不惊的形象,他忍住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一群嫔妃相互看了看,一个穿蓝色衣裳的上前一步,笑着说:“咱们是担心德妃姐姐孕期寂寞,来给姐姐解闷儿的。”
齐覃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她脸颊都红到耳朵根了,突然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个妃嫔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
德妃急忙在一旁圆场,“陛下,这是永寿宫的和嫔妹妹。”
“哦。”齐覃露出了恍然之色,“和嫔,江苏织造的女儿。”
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和嫔是天启四年进的宫,因一直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一直没晋位。
还是去年太后寿辰,他封赏后宫的时候,得了一个嫔位。
和嫔咬了咬纯,低着头答道:“妾的父亲,正是江苏织造。”
德妃虽然出言帮她解了围,但她却并不感激,反而觉得难堪。
她和德妃是差不多时候入宫的,可如今德妃已有两女,还怀着一个,她却还膝下空空。
更有甚者,就算面对面,陛下竟然连她这个人都不记得了,还要德妃来提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在德妃这里丟了这么大的脸,如何不迁怒德妃?
好心很可能没有好报,反而会招致怨恨,德妃如何想不到?
只是,这里毕竟是她的储秀宫,她不得不顾全大局。
齐覃只是与和嫔说了一句话,就蹙眉对德妃道:“朕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为何不宣御医?”
德妃立刻笑容满面,“多谢陛下关心,妾只是有些劳累而已,歇息一番就好了。”
“劳累?”
齐覃挑了挑眉,目光从这一屋子的嫔妃身上划过,说:“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扰爱妃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