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述彻底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也不枉他顶着风险逃课了。
齐述可没有逃课不受罚的特权,恒王府本就没落多年,在崇文馆的先生们眼里,他和普通勋贵学子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还是个纯天然无公害的学渣。
有哪个老师待见学渣呢?
所以,齐述回去之后,就挨了几戒尺。
但他还是很兴奋的。
并且,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回到家里。
“父王,我马到功成了!”
儿子难得用对一个成语,恒亲王都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瞬间,他就起身追问道:“六皇子真的肯带你一起玩儿?”
“那是自然。”齐述高兴地说,“六皇子温柔体贴,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温……温柔体贴?”
想到朝中内外关于六皇子的传言,恒亲王忍不住嘴角一抽。
“啊?”齐述一呆,就知道自己又用错词了,“那……义薄云天?”
他心里想:还是父王好,错了也告诉我是哪里错了。
恒亲王:“…………”
“儿子呀,”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了自己儿子的肩膀,“你还记得为父跟你说的话吗?”
齐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记得呀,不就是出门在外少说话吗?”
恒亲王语重心长地说:“你不但要记得,还要时刻执行才好啊。”
“行了,我知道了。”齐述不高兴地撅着嘴,“父王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去给母妃请安了。”
恒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道:“去吧。”
但齐述刚转身,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来!”
“嗯?”齐述疑惑地扭过头了来。
恒亲王说:“你母妃她……又给你买了一个新蹴鞠。”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还是提前预防一下的好,免得待会儿儿子又跟王妃拌嘴。
齐述的眉心一下子就拧了起来,“怎么又买?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就知道会是这样。
恒王叹了口气,解释道:“你母妃也是着急,想让你在六皇子哪里尽早露脸。你的世子之位迟迟考不过,你母妃心里能不着急吗?”
这可算是犯了齐述的忌讳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着急也不能乱花钱呀!”
但这没过脑子的话说完之后,他看见恒王脸上的尴尬无奈之色,又后悔自己莽撞了。
“父王,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的意思是说,咱们家如今饥寒交迫……”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就又换了一个,“不,是贫病交加……也不对,咱们家没人生病……”
恒王捂住额头,对自己儿子的语言组织能力,是彻底绝望了,提示道:“是入不敷出!”
“对,是入不敷出。”齐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就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咱们家都入不敷出了,就别再纸醉金迷了吧。一个蹴鞠就要五两银子,咱们家原来已经买过一个了,何必再买?”
恒王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他到底为什么要提示那一句呢?
就让儿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卡在那里不好吗?
说起来,也怪他当年不甘寂寞,掺和了不该掺合的事。
如果他像三弟一样,老老实实的不站队,甚至是连正事都不管。那当今登基之后,也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冷待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不得重用,那封地上的那些官员,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克扣他的食邑。
如果封地的官员不敢克扣他的食邑,他家里的日子也不会日渐艰难。
如果不是日子越发难过,他儿子也不会养成个吝啬抠门的性子。
唉~如今算是掰不回来了。
恒王只能劝道:“买都已经买了,若是拿去退,咱们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齐述撇了撇嘴,但看着父王的脸色,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要他来说,退了才好呢。有这五两银子,买点儿什么不行?
他就不明白了,母妃除了正品的大妆,已经连几件像样的首饰都没了,怎么还是不懂得勤俭持家呢?
只能说,幸好他这心声没有被恒妃听去。
要不然,恒王妃定然要大声喊冤的。
恒王夫妇和齐述不一样。
齐述是齐覃登基之后才出生的,也就是不记事的时候过了两年锦衣玉食的日子。
可是,随着恒王长久地失去圣宠,他封地的那些官员就渐渐地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克扣他的食邑简直就是常态。
从齐述记事的时候,王府的日子就很是据结了。
因此,齐述从小就习惯了节俭的日子。
而且那个时候,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比别人差。
因为,没有对比嘛!
可是,六岁之后,他入了崇文馆读书之后,才渐渐察觉出来,自家的日子别说和旁的王府比较了,就是和普通候府比较,也比不上人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骨子里渐渐就有些自卑。
不过,他自卑归自卑,心里却也知道,父母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他了。
所以,他也没有因逐渐过剩的自尊心而为难父母,要与人攀比。
恰恰相反,他却越发吝啬抠门儿了。
恒王夫妇如今虽不得上头的意,但他们俩却是真真正正在富贵窝里长大的。
以至于他们心里的节俭,和齐述心里的节俭,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为此,齐述没少在父母面前说事,恒王夫妇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也是怕了他了。
恒王本来是想和儿子一起去王妃那里的,但看这情况……
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决定让儿子先去吧。
恒王妃可不知道自己被丈夫给卖了。
在齐述过去之前,她已经得到了汇报,知道儿子已经成功搭上六皇子的线了,心里十分欢喜。
大晋的爵位继承,是要考试的。如果考试不合格,轻则降爵,重则换一个继承人。
就看平日里齐述说话,也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成绩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比他小两岁的齐河年初都已经册封了世子了,可却还是空有一个恒王嫡长子的名头。
但凡他们夫妇有第二个儿子,也不能苦恼成这样。
奈何他们家就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就是把心操碎了,也得为他谋划。
可是,谋划也得有门路呀。
作为当年参与夺嫡的落败方,连王妃的娘家都划清界限了,谁还敢沾惹恒王府?
他们思来想去,前朝这边肯定是走不通的,只有从后宫下手。
于是,长宠不衰的淑妃娘娘,就进入了恒王夫妇的法眼。
可是,淑妃作为宠妃,想巴结她的人不知凡几,他们家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
恒王妃也不是没有趁着宫宴的时候,觍着脸去淑妃面前奉承过。
可是,淑妃性子谨慎,不愿意在那样的场合出风头,根本就不接她的茬。
他们夫妻也是没办法了,才提心吊胆地把这不靠谱的儿子给推了出去,从六皇子这里入手。
第68章 钱不能白花
什么叫双重暴击?
恒王妃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被他儿子念叨着要节俭,就是标准的双重暴击。
不但要被儿子念叨, 同时还要忍受儿子言语上的张冠李戴, 她简直不能更心累。
——这个的儿子,靠自己是肯定过不了考核的, 还是奔着“走后门”这条道一路到黑吧。
在得到了母妃保证日后再也不乱花钱之后, 齐述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 他到了崇文馆之后,就开始找愿意和他一起组队的同窗。
原本是没有几个人搭理他的, 但是在得知有机会和五皇子和六皇子比赛之后,他们就空前热情了起来。
刚开国那会儿,能进崇文馆读书的,家里个个都势力不凡。
但如今不一样了。
当年权倾朝野的老勋贵早就没了,他们的后人也不是个个都争气的。
所以,很多人虽然因祖上的遗德,进了这权贵之子聚集之地,自己家里, 却不再是什么权贵。
他们和齐述一样, 都迫切地需要出人头地的机会。
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两个, 无论攀上了哪一个, 对他们来说, 都是一件好事。就算得不了什么出路, 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因此, 只短短半天, 齐述就凑齐了一个球队的五个队员。
他们是不敢逃课的, 但下午的武课,却可以拿来练习蹴鞠。
至于新型蹴鞠的规则,齐晟很大方地给了他一份完整的,为的就是想要多培养一个对手。
人一旦有了目标,有了奔头,就很容易创造奇迹。
齐述这一队人马,在短短的五天训练配合之后,就去找齐晟约战了。
虽然没有赢,但成绩还不错,得到了五、六两位皇子的认可。
这让齐晟信心大增,觉得举办联赛指日可待。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之间,就到了腊月。
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由此可见,世人对腊八节的重视。
这一点儿,皇家也不例外。
不管是大膳房,还是各宫的小厨房,头天晚上就开始准备材料,熬腊八粥了。
粥熬好之后,天子要赏赐朝中的重臣,皇后要赏赐宗室里得天子看重的人。
就连太后也回了宫,寿康宫里熬出的腊八粥,一般都只赐给皇后和掌权的三个宫妃。
淑妃和齐晟母子俩都不喜欢甜食,因此钟粹宫里的腊八粥做得极少。
淑妃命人拿官窑里烧制出来的白瓷罐分装了几罐,粥面上用山楂碎、核桃碎、花生碎还有芝麻拼出了“福”“禄”“寿”等吉祥的字眼。
然后,就派了钟粹宫得脸的人出去,给交好的人家送粥。
新城侯府是淑妃的娘家,不必说,肯定是有一罐的。
除此之外就是齐晟的四个伴读,淑妃自然也准备了。哪怕她知道自己儿子不怎么喜欢卢文,在这方面,淑妃也没有任何偏向。
哪怕齐晟平时表现的再聪慧,小孩子的外表还是对他有种无形的限制。
在淑妃看来,自己儿子年轻气盛,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
这样显然是不行的,容易得罪人。
所以,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就得替他描补一二。
对此,齐晟是觉得无所谓,就当是让母妃有点儿做娘的成就感了。
除了这五家之外,齐河也是和自己儿子玩惯了的,醇王妃也借着儿子和五、六两位皇子交好,在皇后和淑妃这里很是有脸面。
因此,不然钟粹宫,就是坤宁宫,也让人赐了腊八粥到醇王府去。
说起来,恒王让儿子走皇子路线曲线救国,就是从醇王府那里受到了启发。因而,他们家就格外关注醇王府。
醇王府先后收到了三份赏赐:天子的,皇后的还有淑妃的。
恒王得到消息之后,又是激动,又是失望。
激动的是淑妃特意给醇王府赏赐了一份腊八粥,说明走六皇子这条路线是走的通的。
至于失望,则是因为一直等到下午,也没等到钟粹宫的人来他们家里。
恒王妃有些气馁,自嘲道:“看来,淑妃娘娘是看不上咱们呢。”
恒王正要安慰妻子,就听见儿子抱怨道:“白花了十两银子!”
恒王:“…………”
——你这句话怎么说的这么清楚?
恒王妃更直接,一巴掌就拍在自己儿子后脑勺上,骂道:“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早掐死你了!”
”啊!”齐述委屈地捂住后脑勺,“母妃,你这是公报私仇。”
恒王叹气:“什么公报私仇?那叫迁怒。”
齐述急忙附和:“父王真是言语如刀。”
恒王妃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恒王给拉走了,她一双凤目睨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是迁怒?呵,王爷说的不错,我就是迁怒了。像我这样爱迁怒人的,也不配伺候王爷,王爷今晚就在书房安置了吧。”
恒王再次:“…………”
——啥也别说了,就是后悔。我到底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这下好了,成了可怜的被殃及的池鱼了吧?
齐述满脸无奈:“父王,母妃,你们就别打情骂俏了吧?赶快想想……哎哟,母妃你干嘛打我?”
恒王妃俏脸粉红,啐道:“胡言乱语!”
齐述满脸无辜,不知道自己又有那一句说错了。
他只是想让父母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那十两银子不白花而已,为什么又打他?
恒王夫妻拌嘴归拌嘴,为了儿子将来能顺利袭爵,该舍的脸面还是要舍了。
“述儿呀。”恒王交代道,“六皇子那里,你还要继续交好。只有你和六皇子有了交情,你母妃那里下好和淑妃娘娘搭话。”
恒王妃也叮嘱儿子:“你可千万别在六皇子面前拉不下脸来,你的世子之位能不能批下来,就看咱们能不能搭上淑妃娘娘了。”
齐述沉默了片刻,问:“如果我们讨好了淑妃娘娘,父王封地的那些官员,是不是就不敢再克扣咱们家的钱粮了?”
恒王眉毛一动,和王妃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总要有所顾忌的。”
齐述眼睛一亮,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只要能把钱要回来,脸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