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先……”林京墨拉上自己的拉链,边说手术方案边转过头,然而他侧过脸才发现傅西泮站在原地愣神,手术服的领子大敞……
“傅西泮,你在发什么呆?”
傅西泮在他的怒吼中,肩膀一抖,继续穿上手术服,他没有转头,而是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洗手台问:“学长,你说我们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是如果救的人是一个会伤害更多人的……”
“傅西泮!”
林京墨的一声质问呵断了他的话。
随即,他又迅速冷静下来,止住怒火,转而用冷到不行的语气说:“你出去吧。换小李来。”
小护士跑到准备室,告诉他们麻醉科已经准备好的消息。
林京墨点点头,吩咐道:“去叫小李来,让年轻医生积攒一些经验。”
听到有机会跟三级手术,小李医生一蹦三尺高,他换衣服的速度迅速麻利,生怕林京墨改了主意。
林京墨看了一眼愣住的傅西泮,“一但有这种想法,你就没资格上手术台了。”
正在洗手的小李医生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懵,但是他并不在意,在他眼里只有手术最重要。
他笑着和傅西泮说:“傅哥,谢啦,把机会让给我。”
傅西泮点点头,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垂着脑袋,一脸丧气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刚走出去的小护士又匆匆跑进了准备室,“林医生,这个病人是乙肝大三阳,一会手术要小心。”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京墨的心咯噔了一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待小护士走出去后,他轻轻踹了一脚洗手台边的垃圾桶,低声骂道:“这人留着有什么用……”
一向温和儒雅的林京墨忽然飙脏话,正在洗手的小李医生顿了一下。
他的脚踩在止水阀上,笑着说:“我们是医生,他现在是病人,不管怎么样,就是应当竭尽全力。他该不该留,留多久,那是法官决定的事。”
他的一番话,说得林京墨哑口无言。
林京墨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有些惊讶,像他这般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他干净的眼眸里看不到半点愠怒和浮躁。
小李医生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刚才自己看向傅西泮的是一样的。
这让林京墨有些尴尬。
小李医生笑着继续抚慰道:“学长,你应该这么想。他这么想逃跑,说明坐牢对他来说很痛苦,这次进去,不仅更难跑,还要蹲更长时间。这么想,是不是好一点了?”
“嗯。你说得对。”
林京墨深呼一口气,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走。进手术室吧。”
**
因为发烧白芷提前下班回到了家中。
小区门口的菜摊难得地还没收摊,她买了些材料,回家给自己做了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
白芷捧着那碗粥,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A市的本地新闻台,正在循环播放陈勇落网,然后被送到南光总院治疗的消息。
她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叹着气自言自语:“肯定又是要傅西泮给他做手术,啧,这种人活着只会麻烦别人……”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但因为陈勇,普外科的下班时间还得往后延至少三小时。
原本应该耗在手术室的傅西泮此刻也已经回到了小区。
一路上,林京墨的那句‘你没资格上手术台’不断在脑海里重现。
他咬着唇,因为自己刚才那个违反医生职责的想法愧疚不已。
在进入医学院的第一天,庄严的医学生誓言反复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也在老师的一再强调中,刻在每个医学生的心上。
可是,刚才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个可怕的想法,像着魔一样控制着他的身体,他的思想。
这些天,因为新闻台的反复报道,珠宝行里血迹斑斑的骇人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傅西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走进了楼门。
他抖着手输入房门密码,拧开锁走了进去。
白芷坐在沙发上,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她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住了这么久,她和房东小姐姐还没见过面。
她放下手里的碗,站直身体,抿着唇,恭敬地站在厅里等候。
傅西泮打开门,脚还没踏进家门,抬眸看见客厅里似乎站着个头发披散下来的女生,他吓得赶紧说了一声:“抱歉,走错了。”
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白芷也被他吓了一跳,她根本都没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谁,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傅西泮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是自己家没错啊。
可是怎么里面有个女生?
而且还有点面熟??
他再次输入密码,打开门。
而白芷也小跑几步,跑到了玄关,将门拉开。
面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对方,嘴巴大张,满脸的惊愕。
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大叫道:“你怎么会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有医学专业的小可爱在看文,如果发现了专业上的bug别着急骂,还请温柔地在评论区指出,不影响文章剧情的情况下,能改的会尽量更改的~
第28章 28
半小时过去。
白芷坐在沙发右边, 面前放着的蔬菜粥已经空了。
傅西泮坐在沙发左边, 扶着额头整理着眼下的情况。
两人面前的电视台滚动播放了三次陈勇被捕的新闻。
白芷很疑惑,自己的房东明明是个人美心善, 会安慰自己学医之路不孤独, 会给下晚班的自己煮面汤的小姐姐,为什么会变成清清冷冷的傅西泮啊!
傅西泮也是一脸的诧异, 他一直以为隔壁住着的是医大的男学生,可是现在自己身旁坐着的却个女生, 而且还是白芷。
想到几天前, 飘在隔壁的内衣裤,他的脸唰地涨红了。
白芷瞥了一眼放在电视机柜上的饼干,瞬间明白了。
难怪她会在傅西泮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样的饼干。
还有上次联谊时,傅西泮的手机闹铃、以及两人都是少有的九点准时睡觉的老年人作息。
原来一切早有预示, 可是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注意到。
傅西泮率先打破沉默:“呃……为什么你在租房的时候, 没说自己是女生?”
“你没问啊。而且你的合租广告上也没写谢绝女生呀。”
傅西泮点开微信,指尖落在白芷的微信性别一栏:“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哦。我怕附近猥、琐、男乱加改的, 我以为你也是。”
白芷不紧不慢地回答有理有据, 呛得他哑口无言。
几句话过后, 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尴尬。
白芷靠在沙发上, 环胸撇嘴, “现在怎么办?”
傅西泮同样环胸叹气,他仰着头,盯着天花板,脑袋一片混乱, 他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尴尬的状况。
他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几个解决方案,可是很快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他确实没在合租广告中说明只招男生,但他和白芷继续住在一起,似乎也不太合适。
傅西泮环顾四周,看到阳台上的几盆花花草草被她照顾得很好,他也习惯了早上她顺手给自己做的早餐,以及家中一尘不染的柜子和厨房。
除了她是女生这一点外,白芷各方面都和自己十分合拍。
傅西泮闪过一丝犹豫,缓缓开口问道:“你想继续住吗?”
“嗯。”
白芷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了隔壁住的是傅西泮,多少让她有些不适,但想想这地段,这小区,这价格,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反正傅西泮很忙,两人因为各自不同的排班,平时在家里也遇不上一次,入住了近一个月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之后的日子,把他还当成小姐姐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傅西泮刚要说话,忽然想到这里离南光总院仅三站,附近还住着不少同事,而两人因为宣讲的事本就走得近,午休时候,科里的实习医生没少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
他可以不在意,但白芷不一样。
女生总是比自己要细腻敏感一些的。
再想到之前婚礼,白芷在自己脸上画花的事,他轻咳一声,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傅西泮沉默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想继续住可以。但有一点我需要先告诉你……”
白芷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转过头,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地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可是傅西泮只是用冷到不行的语气说:“别爱我,没结果。”
“什、什么?”
看着眼前人如此严肃庄重的模样,白芷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她嘴角抽动,冷笑一声:“谁会喜欢你。”
傅西泮换了个坐姿,板着脸继续说:“你们科室有几个护士就住在隔壁小区,还有……”
白芷抬手比一个‘停’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她每天坐班车上下班,谁住在附近她比傅西泮要清楚。
原本白芷只是觉得,傅西泮有些过于自信,现在看来,他的自恋病已经深入骨髓,且无药可救了。
她主动澄清,为自己辩驳道:“虽然你长得不错,医术精湛,又极富责任心……”
白芷的一番夸奖,说得傅西泮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目光也转向了别处。
可她的后半句话又像瓢泼凉水,当头浇下。
“但你的缺点比优点多多了!”白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一数过去,“你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你清冷疏离,难接近,还有……”
“你想说什么?”
白芷语气肯定,态度坚决地总结道:“傅西泮,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本着重要的事说三遍的准则,她反复强调着‘绝对’二字,生怕自恋的傅西泮又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傅西泮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看向白芷的眼神里满是无辜和疑惑,自己明明是为她好呀。
白芷又翻了一个白眼,“傅西泮,你的帅气是用情商换来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收起自己的愠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夸你长得帅。”
**
自从知道隔壁住的是傅西泮,白芷尴尬得失眠了好几晚。
这天,她下了班还在夜班休息室磨蹭,小护士拿着东西走进来,问:“白医生,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值班还在医院待着呀?”
“呃……”白芷瞥了一眼沙发上自己带来的小毛毯,随口编了个理由,“房间刷漆,所以先在值班室凑合几天。”
“那我把我的枕头借给你吧。”
说着,小护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白芷拦下她,婉拒了她的好意,“没关系,没关系,等油漆味消散一点,我就回家睡了。”
白芷送走了八卦的同事,裹着毛毯盘坐在沙发上,她刷着手机,席卷全身的困意,让她哈欠连天,眼前逐渐模糊。
晚上回家睡不着,在值班室又睡得憋屈,白天还要强打一百二分的精神上班,几天时间,她生生熬成了国、宝。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裹好自己的小毯子,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和白芷一样煎熬的还有傅西泮。
科室里的同事一一打卡下班,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这几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当鸵鸟,以逃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可惜收效甚微。
他想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乘电梯上楼,走向妇科住院部的值班室。
傅西泮轻叩两下值班室的门,但是却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
路过的小护士小声说:“白医生在里面休息。”
傅西泮客气地回应她:“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待小护士走进护士站,他手按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会,拧开锁走了进去。
沙发太过狭窄,白芷只是微微侧身,身上的毛毯就掉到了地上。
而此刻值班室的空调被开到了最低,她冻得蜷缩在沙发一角。
傅西泮皱眉走过去,他俯身拾起地上的毛毯披到她身上,然后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他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白芷?”
她嘟哝了一声,又翻了个身,毛毯再次掉到了地上。
傅西泮只得第二次俯身拾起毛毯为她盖好。
担心她着凉,他先是调高了空调温度,又用自己的左手扯着毛毯一角,按在她的肩膀上。
屋内渐渐回升的温度让白芷僵硬的身子慢慢舒展开,她的脑袋往前蹭了蹭,顺着傅西泮的腿往上一靠,将他的腿误当成了枕头。
傅西泮看着她的脑袋一点点靠向自己,最后枕在了自己的腿上,整个过程迅速自然,全程两眼紧闭,还吧啧着嘴说着梦话。
白芷如此没有防备的模样,让他的脸上多了几条黑线。
他放下手机,一手托住她的脑袋,想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腿上移开,可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脖颈,白芷的鼻腔里就传出几声冷哼,他只得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姿势。
傅西泮两手悬在空中,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慢慢放下了手,不再去打扰她。
或许是他刚才细微的动作,让本就睡得很浅的白芷眯起了眼睛。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前出现了傅西泮模糊的面容。
白芷还以为是自己的梦境,抬手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像是梦呓般嘟嘟哝哝的:“怎么在哪都有你傅西泮,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