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蒙郎——紫夭
时间:2020-07-11 09:12:56

 
  ☆、
 
  “阿娜呢?”达达尔问着, “不是一直让阿娜看着的吗?”
  婢女忙回道,“阿娜昨日告假,说是家中母亲病重, 她连夜便赶回去河蜜了。”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告假?她就准了?”达达尔说着指了指帐子里头。
  婢女才道, “二夫人本是说做不了主的, 便让阿娜去问问郡马和夫人。也不知道郡马和夫人回了她什么,今日一早便听得住着她旁边的塔桑说, 昨日夜里便回去了。”
  “她没来问过我。”达达尔说着, 又听得帐子里人喊疼。只使着婢女,“你回去,我让他们去找岳母来。”
  等得婢女进去,他方才喊了身边亲兵去通传耶柔。帐子外头听着阿托雅喊疼,半晌,方才见得亲兵回来。
  “郡马, 耶柔夫人回了话。道是今日身子有恙,不能来了。”
  “……”达达尔无奈, 只能道, “去, 将大夫人请来。”
  半晌, 依吉不情不愿被请了过来。只对达达尔道, “让我滚便滚, 让我来便来。达达尔请了那河蜜的医女来,还找我做什么。”
  达达尔背手叹气,“河蜜医女家中临时有要是, 告了假。”
  “阿托雅临产胎大,只能有劳你了。”
  依吉难得听得他说软话,却是扭捏了几分,方才答应了下来。“那我进去,若今日她顺利生下孩子。你我之间的旧事,便当做一笔勾销。可否?”
  达达尔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是自然。”
  依吉心中几分安慰,这才进了帐子,给阿托雅把脉摸胎。半晌,方才拿着药方出来,对达达尔交代着,“我去抓药,给她配顺产汤。”
  达达尔点头,拱了拱手,“夫人,辛苦。”
  依吉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方才抿了抿嘴,直往自己帐子里去了。寻了药材,便让丫鬟拿着去了厨房,吩咐好了,武火烧开,转文火,四分之一个时辰,便能端来产房。
  厨房里早支起来了小炭炉子,轻鹤蹲在炭火前,打着蒲扇,正给凌宋儿煎药。见得依吉身边小丫鬟奈庆进来,轻鹤自摸了摸怀中早备好的草药。
  奈庆也端着一炉炭火,坐来轻鹤身边。一同煮药。轻鹤自与她说了两句,方才起身去倒了水来。一半儿自己喝了,一半儿递给奈庆示好。片刻,轻鹤惊呼,没了炭火。奈庆笑了笑起了身,去帮她寻着炭火来。轻鹤方才赶忙身上摸出来药包,倒进了旁边的药汤里。
  奈庆端着顺产药,再来产房的时候。床上阿托雅正疼得死去活来。接生的嬷嬷帮她顺着肚腹,依吉也在旁边熏着火炙。见得奈庆进来,依吉忙吩咐着嬷嬷,“将人扶起来,先将顺产药喝了。”
  阿托雅撑着身子支了起身,一旁嬷嬷扶着,奈吉送了汤药来嘴边。重新躺着回去,腹中便起了动静。方才还只是纠着疼,却忽的有了坠感。嬷嬷去望了望,“二夫人,羊水破了,该能生了。你稍用些劲儿来。”
  阿托雅听得嬷嬷的话,暗暗里使着力气。可到底胎儿太大,折磨人。喊着好几回不生了,全让帐子外头达达尔听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时对帐子里喊着,“怎么样了?”
  依吉腾出来功夫,出来帐子外头跟他道,“你喊什么。就快了,急什么呀。”
  达达尔方才放了心,欣喜几分,望着依吉再进去帐子里,盼了起来。他若做了父亲,父汗面前的位置该又稳当了些。即便这次北平的事情回去了父汗要怪罪,也该要看在新孙儿份儿上,轻罚。
  凌宋儿帐子里,摆弄着茶点。她如今的身子,不能喝茶的。方才让落落取了羊奶和糯米粉来,做了些羊奶糕。又点了两杯茶,给轻鹤和落落分了下去。
  轻鹤端着安胎药回来,走来桌边坐下,“公主,喝药拉。”
  凌宋儿接了过来,这药汤她早就喝习惯了,一开始还觉着有些苦,如今只觉甘甜。一口气喝完了药,她方才轻声问着,“那两味药材可都放好了?”
  轻鹤点头道,“都好了,公主。”
  凌宋儿将眼前茶碗和糕点送去她眼前,“辛苦轻鹤了。”
  轻鹤却是拉低了声音,问着,“可轻鹤不明白,公主是借依吉的手,除了阿托雅的孩子?”
  凌宋儿自抿了一口自己碗中的热水,“是为赫尔真铺路。”
  帐子外头传来阿托雅大喊着的声音,隔着老大一半儿的空地儿都听得清清楚楚。凌宋儿心中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两下,手不自觉捂上了自己的肚子。一旁轻鹤看得她神色变化,忙来扶着,“公主去床榻上躺着吧,安安静静歇着,莫被这些声响吓到了孩子。”
  达达尔帐子外头越发站不住了,只撩开来了帐帘冲了进去。奈庆方才要端水出去,一盆子血水差些洒在他身上。依吉见得他进来,忙起身来挡着,“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达达尔绕着她视线落在阿托雅身上。嬷嬷正扶着人,跪着床边生产。那肚子揪着一团,早变了形状。他拧着眉头直喊着,“阿托雅,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回了汗营,额吉一定赏你。”
  依吉听得几分闹心,却仍是将人赶了出去。方才转身回来床榻边上,拍了拍阿托雅的肚子,“你再不会用劲儿,这孩子都快不行了。你可想好了?”
  阿托雅心系着腹中的骨肉,捉着帐子顶上吊落下来两跟麻绳,用尽了气力。胎儿终是滑出了母体,阿托雅无力瘫软了下去,嬷嬷忙来将产妇扶着,依吉这才将落在羊毛毯子上的胎儿抱了起来。
  却见得胎儿面色铁紫,全身也都发青。手脚都松松垂着,没了气息…
  阿托雅缓了口气回来,却还没听得自己孩子的哭声,睁眼拧着头起来望着依吉,“他…他还好么?”
  依吉几分为难,奈庆回来,忙帮着来照顾孩子,见得依吉手中那孩子的模样,“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达达尔早听得帐子里动静停了,听得奈庆这声,又冲进来帐子。只见得阿托雅摊在嬷嬷怀中,腿上浅浅盖着被褥,身下的羊毛毯子上血迹斑斓,伸手向着依吉,声音虚弱不堪,“我孩子怎么了?你给我看看。”
  依吉却立在一旁和奈庆抱着她的孩子,脸上为难,又听得达达尔闯了进来,一脸铁青。她只觉着脊背发寒,“我…我只是帮她顺产,这孩子,在她腹中就死了。”
  “死了…”阿托雅听得这两字,方才就虚弱的气息,一下儿没喘得上来,直直落去嬷嬷怀中,晕了过去。
  达达尔上前一巴掌落在依吉脸上,“前前后后都是你在照顾,前两日阿娜还请过脉象,道是母子皆安。”
  “我是真没想到,塔勒他生了个如此歹毒的女儿。连我的骨肉都不肯放过。”
  “达达尔你说的什么话?”依吉泪水已经止不住,“我是真的用心想帮她接生,妇人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孩子生出来就没了呼吸,我也不想。”
  她说着冷笑了两声,直往后退了退,“我以为好好待她,你便能对我好些。是我痴心妄想!”
  嬷嬷按着阿托雅的人中,才见得人醒了过来。阿托雅痛哭着,方才生产完的身子,踉踉跄跄爬着去了依吉脚下,扯着她的脚踝,“你把孩子还给我…”
  依吉心灰意冷,见得脚下的人,气又上了头,怀中死胎一把扔去了方才的羊毛毯子上。阿托雅见得,气血攻心,只望着从襁褓中滚落出来的死胎,吐了血…
  依吉看着大笑,“好,你们都好。全赖着我头上,便罢了。今日便和你们一道儿死。”她直冲向达达尔腰间,取了那把匕首来。
  达达尔方才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依吉□□匕首,直抵着自己胸前,“我自幼只倾心于你一人。你却要再多娶一个。我自是吞下了这口气来,忍辱不过是为了能呆在你身边的。可是,结果呢?”
  她笑着摇头:“达达尔,我不喜欢你了。”说罢,匕首就要按进自己胸膛。
  达达尔却是立在原地动也没动。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你,是你自己要贴上来罢了。”
  地上阿托雅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听得达达尔这么说,起了杀意。趁着依吉脚步不稳,她一把起了身,用尽全身的气力,直将人推了一把。
  依吉始料不及,直落去地上,头磕着桌子一角,这才更是流了好多的血。目光却死死落在达达尔身上,再也没有挪开过。气息便就断了。
  奈庆慌了神,“郡…主,郡主被人杀了。”
  小丫头朝着帐子外头跑了出去,喊着,“大汗,夫人,郡主出事了!”
  达达尔一把将阿托雅横抱了起来,便寻着马车停着的地方去。出门却见得合别哥听得奈庆的声音,寻了过来。问着他,“怎么回事?”
  “塔勒不能呆了。你去将公主带来马车。我们现在就得走。”
  凌宋儿方才眯了一会儿神,便听得帐子外头的奈庆的声音。直喊着:“郡主出了事。”她心里暗自忖度,半坐了起来,忙让轻鹤去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轻鹤方才出门,却见合别哥赶了过来。她便寻着他问,“外头说,依吉怎么了?”
  合别哥没回话,绕开轻鹤进来帐子里,见得凌宋儿还在塌上,没顾得上许多,一把冲去床边,拉着凌宋儿的手腕儿起了身。“公主,得要走了。”
  轻鹤忙来拦着他眼前,“你想做什么?”
  “我们在塔勒呆着好好的。”
  合别哥拧着眉头望着她:“出事了。你们都得跟我走。”
  “在塔勒,无人能护你们周全。”
  轻鹤却道,“赫尔真就要来了,我们就在塔勒等他。哪儿也不去。”
  合别哥没再多说一字,一把将轻鹤扛上肩头。又一手拉着凌宋儿。“走。”
  凌宋儿身子重,不敢跟他拧着来。轻鹤却在肩头闹得不停。“你混蛋你放我下来。”落落直扶着主子,喊着,“能不能慢点儿,我家公主走不快的。”
  合别哥只尽量顾着,拉着几人来了马车边上。先将轻鹤一把扔上了马车。方才对凌宋儿拱手一拜,“公主,请上车。”
  凌宋儿这才见得身后,塔勒亲兵已经要追了过来。前面达达尔架着马车已经冲了出去。扬起一地尘土。她却想僵持着,“达达尔他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
  合别哥知道她在故意拖延,手中长剑出鞘,直架在了凌宋儿脖子上。“请公主上车。”
  凌宋儿无法,只得由得落落扶着,上了马车。合别哥直将车门一关,也跟着达达尔的马车后头驶了出去。
  马车整日未停,入夜过了关山,只趁着黎明在山下稍作休息,便又开始前行。凌宋儿颠簸得直不起腰来,后来,依次靠在落落和轻鹤身上,方才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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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月半满月,塔勒营地里确哀嚎一片。
  依吉早被人抬进了帐子。耶柔亲手给女儿合上了眼,又帮她擦着身上的血渍。早就泣不成声。
  塔勒汗捶胸,声音几近沙哑,“自幼你便放任着她,吃食用度,没得一样亏待。选夫婿也全由得她,这下可好?这是什么夫婿,你可是看清楚了?女儿啊!”
  二老帐子里头哭着,仆子们帐子外头哭着。却有亲兵来报,被挡着帐子外头。“大汗,不好了。赫尔真…带着汗营的兵马杀来了。”
  塔勒汗这才收了泪水。圆椅上站了起来,“他如今来了,我也没得人能交给他。”
  说着出去了帐子,直对那报信的亲兵道,“你只叫五千弟兄,与我去营帐之外,卸了盔甲,点上火把。我们与汗营本就不是仇敌,不会兵刃相见。让军营里嗓子最大的弟兄站在队列前方。喊给赫尔真听,塔勒兄弟卸了军装,不带兵器,且想与赫尔真一道,救回公主,讨伐达达尔不仁不义。”
  报信的亲兵只去照办,塔勒自己也举着火把走去了亲兵阵前。
  草原三月夜里的风有些凉,塔勒竖着火把逆着风的方向望了过去。大军黑压压一片,与以往不同,赫尔真大军明明该是银色盔甲,如今却全染了墨色,远远望去,如同鬼魅大军,从地狱中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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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沿着河流行了三日,绕过苏布德却停在了一处部族前。凌宋儿自车窗里,见得达达尔先下了车,行去了部族里头。部族的大门形状诡异,几分阴森森的味道。仔细看来,才发现门是用鱼骨拼成的。
  大的鱼骨架子能有人腿那么长,小的,则如手掌般大小。大大小小拼凑在一块儿,无一例外龇牙咧嘴,除了牙齿是黑的,白骨森森。
  方才等了片刻,便见得达达尔带着人重新从部族里头出来。阿托雅这两日身子一直不好,被他抱着下了马车,最先送进了部族的帐子里。
  凌宋儿一旁也被扶着下了车,合别哥领着人,跟在达达尔身后,进去了部营。凌宋儿见着旁边族人衣着迥异,身材结实却多有爱笑,着实不像草原上的人。原本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再见得站在自己帐子前等着的女子,方才确定了。
  这里是赤岭。
  茵茵一身华服,不是草原上的衣服,该是从漠北商道上买来的。原本白皙皮肤,如今已然有些黝黑。望着凌宋儿一开口,便露出来一口黑牙。
  凌宋儿只顿了顿足。却听她道。
  “好久不见了,小姐。”
  说着目光落在凌宋儿隆起的小腹上,“这,该是赫尔真的孩子?”
  凌宋儿下意识抬手挡在腹前,又紧紧扶着一旁轻鹤。合别哥方才撩起来帐帘,“公主,请。”
  凌宋儿自也没和茵茵多说什么,如今人为刀俎,她如鱼肉。到底身子也累了,便寻着帐子里头去,见着床榻便扶着坐了下来。
  合别哥要走,却是是被凌宋儿喊住了。
  “你进来说话。”
  合别哥进来帐子,放下帐帘。问着,“公主可有吩咐?”
  “外面那女子,我和她有些过节的。你可会护我周全?达达尔逃出塔勒也得带着我,也该不想我在这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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