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搭讪,护士折回去给医生打下手。
十几分钟后,医生们确认情况稳定,转过来交代看护一些注意事项,很快转身离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和一个不熟悉的看护。
房间很大,顾引川就站在床尾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没有变换过位置。
这倒是打破了季初羽一个固有的认知。
印象中,她只见过顾老爷子两次,这是第二次。
顾老爷子找人给她寄来邀请函之类的时候,她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不想通过不光彩的手段,直接把她从顾引川身边清除。依照顾引川对他手段的了解,这样糊弄不了顾引川,可能还会引起他更强烈的反抗。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像旁观者一样,在顾引川最发光的时候仰望着他,自己清楚认识到两个人的差距,从而知难而退。
连同那份邀请函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面额五百万的支票。
这件事,季初羽也没有告诉顾引川。
谁知道今天会因为辛铭的事……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顾老爷子大概算准了一切,除了这件事吧。
时隔十年,谁也无法预料到消失十年的辛铭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而她,竟然就这样没有忍住,赶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和顾引川在一起了。
再看顾老爷子躺在床上憔悴而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季初羽的心情没有来的有些沉重。
亲人……这样的概念,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十几年来,福利院既不像她的家,但又确确实实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田晚和孩子们也是她最亲最想保护的人了。
可是现在这份名单上多了一个人。
季初羽想,为什么会确定自己是喜欢顾引川的呢。
大概是,每一次见面,看他受苦,都更想要保护他的那份心情吧。
抑制不住,阻挡不了。
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来。
魏秘书进来的时候,头发和正装裙依旧像个精英白领一样一丝不苟,但是神情上难免有些疲态。
她看一眼房间里站着的三个人,眼底的不悦很快掩去,顺势无视了他们。
绕至病床处拿着床头的病例看了一圈,魏秘书很熟练地招手喊来看护,交代了几句很细节的要求。
没有要多待的意思,魏秘书转身离开前,终究还是站在他们面前。
多余的视线没有一点分给季初羽,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顾引川脸上。
“小川,你爷爷那边还压了几个合同需要签字确认的,他之前就嘱托可以让你来。你看是你来公司,还是我让人给你送别墅去?”
说的不容置喙,似乎顾引川只可以选择她给出的两地点之一,而不是选择接手或者拒绝。
顾引川没说话,徐鹤接上了:“送去别墅吧。”
魏秘书看一眼徐鹤,很快点头。
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顾引川,语气里多了些叹息:“小川,你爷爷真的很关心你……他做这些,都只是想让你以后有更多保障。有时间,多来陪陪他吧。”
见顾引川不为所动的样子,魏秘书缓缓把那叹息压下去,绕过他们,走出了病房。
季初羽一直目送她合上了门,似乎是想起什么,她侧身对着徐鹤和顾引川小声开口:“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在这边陪顾先生。”
反正顾老也不会欢迎她。
徐鹤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头。
顾引川的视线有些放不开,季初羽轻轻笑了下,语气里带着诱哄和撒娇的意味:“就几分钟,很快回来的。”
没等顾引川拒绝,季初羽已经绕过他,往病房外走去。
病房外。
季初羽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即将要步入电梯的魏秘书。
“魏秘书,请等一下。”
魏秘书回过头,看到是季初羽,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季小姐,有事?”
季初羽点了点头,身上还套着顾引川宽大的西服外套,她低下头,打开手包,从里面抽出那张被她小心安放的支票。
递了上去,季初羽一脸坦然:“这个,麻烦你还给顾先生。”
魏秘书稍稍拧眉,面上并不意外,抬手接了过来。
她抬头,视线看向季初羽,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眼神里的高不可攀和压迫感很重。
“季小姐,你这是铁了心要和顾氏作对了。”
季初羽眼底也不惧,她语气和往常一样清浅:“我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已。”
魏秘书眼底的鄙夷一闪而过。
“季小姐,我在顾先生身边工作15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小川长大的。别以为你认识他几个月就称得上了解。引川的父母走得早,他几乎是顾总的全部,顾总很看重他。十年前那件事,顾总没少愧疚,他想尽保护引川,杜绝他身边一切潜在的隐患。”
“季小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拿的顾氏的工资,为顾氏说话也理所应当。你如果是只是普通爱慕虚荣的女人,或许也不需要顾总大费周章,但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恐怕以季小姐的胃口还吃不下。”
“引川认识季小姐这短短几个月,已经因为季小姐的缘故多次置身险境了。”
这话听着坦诚多了。
季初羽发现自己可能多年在丁籁声的宠物店里练就了特殊的本事,她不仅没有被魏秘书耳朵话说得面红耳赤,反而心底里有声音在发弹幕吐槽。
“多谢魏秘书的直言不讳了。”
魏秘书看她一副软绵的样子,说得话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
电梯门刚好叮地一声,打开来,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了,”魏秘书似乎想起了什么,侧目看向季初羽,“季小姐知道顾总的病情了吧?”
季初羽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不明所以。
魏秘书脸上的神情凉薄:“事实上,顾总前几个月就查出肺癌晚期了,医生说他只能保守治疗,寿命只有三个月到半年了……这也是,他那时候执意要引川回国的原因。”
季初羽的眼睛蓦的瞪大,眉头也蹙了起来。
想到刚刚徐鹤念得病历本上的“肺癌晚期”四个字,心底忽然像是被闷锤重击了一样。
“引川因为他父母的事一直对顾总心存芥蒂,再加上十年前辛铭的那件事……最后的日子,顾总希望引川能接管他一手创办的顾氏,能够站在巅峰,不再躲藏。辛铭这次的出现绝非偶然。这趟浑水,不是你可以淌的,季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也没等季初羽的回复,魏秘书径直走近了电梯。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季初羽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
季初羽还没回头,已经被人自后拥入怀中。
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很快侵入她的鼻息。
混合着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缓慢平息。
顾引川只穿了衬衫,如果不是眉头紧锁,还有几分高中时期的青涩少年感和纯净感。
他倾身埋首在季初羽颈肩,像个大狗狗一样蹭了蹭,带着点不满和委屈,鼻息有点重。
“她找你干什么?”
这问罪的语气。
季初羽有些好笑,任由他抱着,微微偏了偏头,看到他在医院白炽灯下,笔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小小的阴影。
语气不由放得轻软。“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我主动出来找的魏秘书。”
顾引川顺势问:“你找她干嘛?”
“有一点事要讲。”
看季初羽避而不谈的样子,顾引川不满的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不自觉的撩拨。
“初羽。”
“嗯?”
“不要离开我。”
“嗯……”
停了一会儿,顾引川又喊她:“初羽。”
季初羽被他低沉暗哑的尾音撩拨得心尖震颤:“什么?”
“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
季初羽被他一下逗得没崩住,笑出了声。
似乎突然被他的幼稚感染,季初羽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隔得太近,鼻息似乎都交融在一起,季初羽耳根发烫,但是还是带着点抱怨的意味软软的开口:“顾先生。”
这个称呼噎得顾引川不悦地皱起眉头,眼底的紧张难以遮掩。
季初羽想笑,努力忍住了,一本正经地和他计较:“我现在……应该算是你女朋友吧?为什么我每天还要做这种事?”
顾引川幽深的眼底荡起涟漪。
似乎确实被她这句话问倒了。
想了会儿,顾引川认真开口:“那,以后换我每天和你表白。”
啊……这个角色对调,倒是季初羽没有想到的。
倒也不必啊……
没等季初羽说出反驳的话,顾引川的手已经温柔地落在她的肩膀,眼底星光流转。
“初羽,我喜欢你。”
季初羽的脸砰的一下就红了。
心跳在加速,视线想逃,却又无处可去。
这样盯下去……情况不妙啊。
顾引川清冷的面庞缓缓凑近,眼底的深情和欲望毫不遮掩。
季初羽好似被他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逃,思维却指挥不了任何。
那温热的薄唇贴上来的最后一刻,季初羽脑内反复重播电梯里的触感和他的视线,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手背上纤薄的皮肤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沸腾。
顾引川没有远离,声音伴随着呼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和耳内。
“初羽。”
“嗯……?”
她已经因为紧张害羞亦或者是心动,声带发紧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跨年的钟声在静谧的走廊响起。
像是寺庙的晨钟,激起层层回音。
走廊的玻璃窗外,远远的,广场上新年烟花秀已经上演,隐隐可以听到被隔绝了的烟花绽开的声音。
顾引川的眼底有光,隔着这么近,望着她,眼底带着点调皮的戏谑:“新年快乐。”
以为他会说出更多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势要将她撩拨到无法自持,却没想到顾引川只是在拖延时间,踩了一个新年的时间,只为同她说一句新年快乐。
季初羽脸上的绯红不减,这次更多是为自己的私心揣测和旖旎幻想而愧疚。
她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想要回顾引川一句,对两个人都弥足珍贵的新年祝福。
“新——唔!”
顾引川却趁着她的手落下来的瞬间,倏然抓紧时间,准确地吻了上去。
四目相对,顾引川眼底有着得逞的笑意。
像个偷要到糖的小孩子。
季初羽这才回过神来,她才没有看错!
顾引川本来的目的就是……
呜呜叫嚣着不满,却全数被他霸道的拆分吞入腹中。
季初羽眼含春水,又被烟花照出绚丽的光影在眼底流转。
她的手抵着顾引川的胸膛,呼吸开始失控。
而顾引川似乎就是要她彻底失控。
直到头脑都意识昏沉起来。
顾引川终于赦免她一个呼吸的间隙。
男人的呼吸沉重,手却不能更温柔恋爱地捧着她的脸,声音因为接吻动情的缘故,带上了一点微微撩人的沙哑。
“初羽。”
他今天喊她名字好像上了瘾。
季初羽红着脸,已经光顾喘着气没力气回他了。
顾引川弯唇浅笑,眼底幽深,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在一起第一天,快乐。”
季初羽眼瞳蓦的瞪大,还没反应过来,唇又再次被他吻住。
呼吸再度凌乱。
季初羽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懊丧:
这个狡猾鬼!!心机大王哦!!!
第42章
顾老爷子在医院一周多才算转入稳定期。
这段时间, 顾引川每天都按时到顾氏大厦报道,一直待到很晚才回来。
季初羽隔一天留住在别墅这边。
橘子单一只猫住在她租住的房子里, 还是要有人铲屎喂食换水, 实在顾不上的话, 她就只好打电话拜托乔隐帮她看着点。
乔隐在电话那头颇有微词:“行行行!唉, 真就嫁出去的姐妹泼出去的崂山水, 不仅纵容狗男人挂我电话了, 现在儿子也想甩给我养了。”
季初羽被她搞怪的语气逗得不行, 又多少有点愧疚:“对不起啊乔乔……引川他爷爷住院了,这阵子忙,等忙完了,我请你吃火锅?”
语气里带着的讨好让乔隐胸口的郁结消了大半。
但她还是故作高傲的模样:“一顿火锅就想打发我啊?我差的是那一顿火锅嘛?你说你,谈恋爱这种头等大事都不告诉我,啊, 工作着工作着我们家初羽就被拐走了。我这心啊——我要两顿!”
一旁的丁籁声看不过去, 有些好笑地无情拆穿:“不对吧。你之前不是还因为初羽谈恋爱高兴了好久——啊——疼疼疼!”
“你给姑奶奶管好你的嘴!”
“乔乔你下手也太黑了吧, 我这可是拉小提琴,搞艺术的手!”
“你再叭叭叭我把你搞艺术的手拧下来塞你讲屁话的嘴里!”
季初羽对这两人的互怼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离开后这阵子,这两个人似乎走得格外的近?
没等她细想, 乔隐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靠近了:“初羽, 那就先这样啊!我晚上忙完就过去看看橘子,要实在太晚说不定就睡那边了,明早还得开车去临市做个心理咨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