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漾桥
时间:2020-07-12 08:46:07

  经理人看到这幅画的眼神有些震撼。画面上,那张明显受伤了、五官却仍清晰可辨的脸,确定是颜右无疑,只是还带了一点青稚。经理人没有敢说话。而且,从他专业性的角度来说,这幅画比整个画廊的镇店之宝的构图技巧和艺术性都要高出许多。
  季初羽视线一直盯着颜右,语调决绝且笃定:“之前往丽水居的公寓寄邀请函的人,也是你吧?前不久,你还……去找了他。”
  颜右眼底的情绪有些溃散,她求助的看向徐鹤,似乎急切地想要逃避:“徐特助……”
  徐鹤眼底的神色也有些沉了下来,他拉了拉季初羽的衣袖,劝阻她:“初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下我给你解释。”
  解释?
  徐鹤的声音格外冷静,像是早就知晓了颜右在这个画廊,知道她在让顾引川犯病以后,一个人还好好的在这里。
  视线对上他的,季初羽确定了,那不是好像,徐鹤他是真的知道。
  季初羽眼底有些不敢相信,回头望着徐鹤,像是看着一个叛徒:“徐鹤……你、你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对吗?”
  徐鹤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尴尬。
  “这些日子,引川被逼犯病,一个人在别墅忍受着折磨,她却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你都是知道的?”
  尾音轻到几乎失声。
  画廊里其他看画的人已经把视线都聚焦过来,季初羽格外执着,好似非要让颜右在这里承认一切,来讨一个或许本来就不存在的公道一样。
  徐鹤把视线放到颜右脸上,沉声问:“换个地方说?”
  说是询问,那语气称为要求也不为过。
  颜右愣怔了一下,回头对着经理人交代:“你先去告诉他们我有急事,画的事情,等稍后再说。”
  经理人点头,逃避似的转身走了。
  颜右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气息,看她:“你好,请问你是……”
  “季初羽。我是引川的女朋友。”
  颜右脸上有片刻错愕和失神,很快被她遮掩过去。她移开视线,抬手示意画廊镜头的画室:“季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季初羽从徐鹤手中抽出衣袖,再看他的眼神有些戒备:“我和她单独说。”
  徐鹤眼底有些为难和迟疑:“初羽——”
  季初羽看着他,眼底的怀疑和愤怒扩散开来,情绪也跟着有些激动:“是她让引川犯病的!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季初羽死死捏着拳,忍住了声音里的激动和哽咽:“这几天,我就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什么都不能做。不知道他好不好,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好……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徐鹤,你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却什么也不做吗?”
  徐鹤看着她痛苦到失声的样子,叹息一声,轻声坦白:“初羽,这件事……引川他也知道的。”
  季初羽的唇失了血色,缓缓翕动一下,后面的话全部忘了说。
  “上次,颜右来找引川的时候,他就都知道了。”
  季初羽失了血色的薄唇翕动了一下,看着徐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引川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已经没有资格和立场管这些了。
  那天怎么就没有多看一眼,没有早点回去陪陪顾引川呢。
  如果她能早点回去,也或许顾引川就不会犯病了的。
  “初羽……”徐鹤看着她失落的眼神,紧了紧拳头,叹了一口气,劝慰,“有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找了他们十年,这十年试过无数的方法,也没能让引川好起来。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引川他……是希望你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想你再掺和进这些事里面,才放你走的。”
  季初羽不想再听。
  她转身,径直往颜右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颜右犹豫地看一眼徐鹤,赶忙追了上去。
  她穿了半高的高跟鞋,一路踩的响亮地小跑过来,在季初羽走过头之前指引她:“季小姐,这边——”
  季初羽猛地停住,深深吸了一口,稍稍平缓了胸口的郁结,缓缓松开拳头,折身走了进去。
  颜右轻缓地自后关上了门,走了过来,语调轻柔地招呼季初羽:“请坐。季小姐喝咖啡吗?还是茶——”
  季初羽径直打断她的话:“不用了。不如颜小姐也开门见山,我们把话都讲清楚,也省的彼此添堵。”
  颜右正要倒咖啡的手一顿,缓缓回落回身前,她抬起眼皮,问:“季小姐想知道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十年前,你为什么要陷害引川,为什么要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季初羽目光死死盯着颜右,一向浅淡如水的眼底带着锐利和不肯退让,“你最好别撒谎,我懂点微表情分析,很可能会拆穿你。”
  颜右涂了很知性的梅子色唇膏的唇翕动了一下,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回答季初羽的问题,而是掀起眼皮,有些犹豫地问:“季小姐,你……真的是引川的女朋友吗?”
  “是。”想到徐鹤刚刚说的话,季初羽眸底颤了颤,语气很冷,“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右绞着纤细手指,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微微低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我以为……他不会喜欢上谁的。”
  季初羽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直觉地觉得她这句话让人感到不舒服,下意识皱起了眉。
  颜右自觉唐突,很快整理好心情,恢复了温婉的模样:“我和引川高中就认识,这个……季小姐应该知道吧?”
  她故意留了个停顿,视线看向季初羽,却发现她没有回答的意思。颜右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接道:“因为辛铭的缘故,我们成为了朋友。引川他很善良,但是性格清冷,总是专注在画画上,不是很常和人交流。”
  “颜小姐,我不是来这里听你追忆往昔的,”季初羽视线平静幽冷地落在颜右脸上,一点没有因为她这青春温润的故事打动,“我如果想知道我男朋友的过去,我自己会去问他。不需要听你在这里说,你说的我也未必信。也或者,颜小姐故意这么模糊视听,是想让我嫉妒,还是误会些什么?”
  颜右眼底的光颤了颤,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有些不敢同季初羽对视。
  季初羽没有退让或者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她微微偏了偏头,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望着颜右:“不过,颜小姐既然提到画画,不妨谈谈你抄袭、还把脏水泼到引川身上的事?”
  颜右的瞳孔猛地震缩了一下,带着点震惊和畏惧地看向季初羽,又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下意识想逃。
  “或者,”季初羽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说说你陷害引川伤害你的事?你说引川善良,是说他活该因为你们,这样痛苦了十年吗?”
  颜右猛地抬起头,有些急促而又无力地辩解着:“不是的,不是这样……”
  她的视线同季初羽的相对,忽然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颜右蹙着眉,眼底显出些痛苦的神色来:“我现在说什么,季小姐都很难信服了吧。”
  沉沉叹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颜右看着季初羽:“我……其实一直很仰慕引川的才华。说来惭愧,甚至到了嫉妒的份上,年少时候眼界窄,引川是我生活里最耀眼的存在,我不自觉地嫉妒他的身世,嫉妒他的一切……”
  “季小姐说自己懂微表情,应该也懂心理学的吧。我从小出生在一个很差的家庭里,父亲酗酒、赌博、家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不堪重负精神失常了。我父亲……我其实不是很愿意称那个男人为我的父亲,把他对生活和人生的不满都发泄到我的身上,每天等待我的都是毫无缘由的打骂……这些,我知道季小姐也不感兴趣。”
  颜右缓缓倾吐了一口气:“那次比赛,引川本来可以不参加的。我请求辛铭帮我和他商量过,引川也说过他可以不参加的……那是顾氏办的比赛,拿到第一对他而言只是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荣誉而已。他还有很多的机会和资源。但是,那场比赛对我不一样,我可以拿到十万的奖金,我几乎可以脱离那个时候的生活环境,我的人生也可以改变……那份荣誉和钱可以救我的命。”
  颜右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从没有怀疑过辛铭,我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会骗我。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引川可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在看到引川参赛了的时候,只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难过,才会……听信辛铭的安排,做了弊,陷害引川,从而让自己拿到冠军。”
  季初羽的眉头深深蹙着,拳头也捏死,就这样盯着颜右像是自白一样对她说着这些话。
  在阮教授的诊所里,她为别人做过不少心理咨询,面对那些病人说出的再过分的事,她都可以理性客观,像是一个专业到没有私人感情的高级AI,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可是现在面对颜右说着这些,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顾引川,想他面对这些无妄之灾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想着他这十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在怎么的天气和心境下熬不下去的……
  心底的愤怒和心疼油然升起。
  季初羽指甲嵌进自己手心,迫使自己清醒,问:“你是怎么提前拿到引川的手稿的?”
  颜右倏地抬头:“辛铭给的。他那时候说了许多窜动我的话……引川他又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也不说什么……我就只听信了辛铭话,才有了后面的事……”
  “我其实心里也有怨,顾氏那么大,顾家都可以收留辛铭,引川也可以待他像兄弟,辛铭整个命运都就此改变,可为什么,不能只是在一次比赛上帮帮我……”
  季初羽脸上的神情很冷淡,甚至对颜右而言有些默然。她没有表现出同情或是震惊,反而浅淡的像是个审讯者:“你喜欢辛铭?”
  视线追随着颜右顷刻变得躲闪的目光,季初羽改了自己的论断:“你们在一起过。”
  这次,她改用了肯定的语气。
  颜右的神色有片刻挣扎,终究还是默认了这件事:“辛铭他就是一个魔鬼,我才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子的……一直以来,他伪装的都太好了。”
  “我被他利用了。那次比赛也是,他借由我的原因,让引川的人生有了污点,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会找记者来,把本来可以在顾氏内部解决的问题放到那么大。大到当时的我根本没法解释无法反悔。”
  季初羽沉吟了一下,蓦的问:“他找的记者,你还记得名字或者所属吗?”
  颜右愣了一下,猛然点头:“记得,叫刘冉。包括后面的事,也多是经由这个记者的手,那几年,她是无虞市非常有名的记者而且,她和辛铭的关系很不一般。季小姐……知道吗?”
  谈不上意外,季初羽只是蹙着眉头,像是意料之中,或者如她期盼中地听到了这个名字一样。
  “知道。”季初羽很浅淡地看向颜右,“前不久的那些事,也都是刘冉经手的吧,包括翻炒十年前的事,并且还故意颠倒是非黑白。”
  颜右苦涩的牵了牵唇角,却不成笑:“对。包括后面……陷害引川侵犯我那件事,也都是在刘冉的引导中才变成了那样的。”
  “比赛那次,抄袭的丑闻爆出来之后,顾氏很快就开始介入调查和搜证。辛铭提前毁掉了引川的手稿,他告诉我说这样就死无对证万无一失了。但是我自己就是学画的,我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人想证明作品是自己不容易,但是想证明一个作品不是她的,却不难。事情一旦败露,我本来就糟糕的人生,就彻底低贱到尘埃里了……如果连画画这个唯一赖以生存的东西都失去了的话,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颜右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抄袭的事被曝光后,我父亲又狠狠地打了我,那是他打的最狠的一次,或许是觉得我让他蒙羞了,也或许是觉得我活着都是个累赘了吧……是辛铭赶过来救了我。我知道这样说,季小姐可能很不屑,但是当时,辛铭是唯一赶过来那个泥沼救我的人。”
  “他直接把我带到了画室,说这次一定要帮我曝光那个人渣,让我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颜右有些无力地抬手指季初羽的手,“就是季小姐手中这幅画上的那个画室。你手中这幅画,是我之前请求引川帮我画的,那天是我的生日。辛铭送我一件很漂亮的旗袍,长那么大,我都没有穿过什么像样的女孩子的衣服,我父亲看到我穿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就打了我,他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说我是不是也是瞧不起他,要跟着野男人跑——就像很多年前对我妈妈一样。”
  似乎想到当时的画面,颜右抬手拢了拢自己的手臂,深吸一口气。
  “抄袭这件事闹大,已经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家里,我会没有命的。我被带到画室后,辛铭出去打电话了,说他一定会帮我解决好这件事,我那时候不知道引川也在画室里。他一直昏迷着,直到那些老师和记者冲进来的时候,才醒过来。”
  颜右脸上有些苦涩,没有直视季初羽的眼神,缓缓地说:“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辛铭安排好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引川,然后刚好趁此逃离。我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季初羽没有懂,缓缓蹙起眉:“圈套?”
  “对。”颜右终于抬起视线来,“辛铭早就计划好了,利用我来毁掉引川。他对我家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如果抄袭的时候败露,我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甚至会被打死……辛铭先是把引川骗去画室,不知道用什么迷晕了他——我被他带到画室的时候,引川还没有苏醒。他就告诉我,只要我配合他演完,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带我去美国,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的一切,再也不回来了。我当时真的被打怕了,很怕死,就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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