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会比现在更差吗?
奚苒已经28岁了,虽然研究生毕业之后一直没有踏入社会,但年龄也非虚长,并不是傻白甜。
脑内竖起一个天平,将“离婚”和“继续婚姻”分在两边,一点一点、各自加上砝码,细细盘算得失。
在这个望不到头的婚姻里,她对贺铭遥感情这一条,仿佛已经无足轻重了。
奚苒从没有后悔过。
为了爱情,她已经拼尽全力争取了,甚至不惜顶着他人鄙夷目光,也要高攀上贺铭遥。
三年里,也不是没有一丝甜蜜。
贺铭遥一点点态度软化,都能让她卑微地自欺欺人,心甘情愿地将他奉若神明。
但现在。
奚苒开始厌倦了。
……
贺铭遥并没有问奚苒,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站起身,坐到餐桌前。
还是阿姨问了她一句:“夫人,要不开饭了吧?”
奚苒点点头,放下包,脱了外套,飞快地洗过手,坐到贺铭遥对面。
“……辛苦您了。”
阿姨呵呵笑着,替两人盛饭,再悄无声息地退开。
餐厅里只剩下了奚苒和贺铭遥,面对面,安静得仿佛静止。
贺铭遥家教严格,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
奚苒本来是很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和朋友说说笑笑,但对着一张毫无感情的面孔,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安安静静低着头,慢吞吞咀嚼。
没一会儿。
贺铭遥先一步放下筷子。
奚苒一直在想事情,也没什么食欲,紧跟着结束。
贺铭遥见她把嘴里食物都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今天,贺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奚苒顿了顿,“还是那几个问题。”
贺铭遥早就猜到了,点点头,表示了解。
沉默了一下。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奚苒脸上。
奚苒没注意,正低着头,垂下眼,拿手机刷网页。
她眼睛很大很亮,睫毛长又卷翘,眨眼时,不自觉上下扫动,勾得人心尖发痒。
贺铭遥这角度,只能看到她睫毛、一点点鼻梁、还有嘴唇,小巧温润。
奚苒走神时习惯性会咬嘴唇,不自觉将颜色咬得艳丽,极少见苍白。
贺铭遥喉咙有些发干。
心脏仿佛被羽毛轻柔拂过。
他站起身,两步跨到奚苒面前,抽走她手上手机丢到一边,再弯下腰,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奚苒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啊!”
贺铭遥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公主抱起一个娇小女人,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他快步往卧室方向走去,声音有些沙哑低沉,“饭后运动。”
奚苒拧起眉,推他,“……今天算了。”
离婚事宜已经提上脑内日程,她实在没法分裂大脑和身体,。
贺铭遥第一次被奚苒拒绝,脚步一顿,低下头,眸色略略有些诧异。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奚苒摇摇头。
她看起来瘦瘦弱弱一小只,浑身都是软软的,抱在怀中,像棉花糖一样,手感极佳。
纵然被拒绝,贺铭遥还是有点舍不得放手。
他难得穷追不舍,“那是怎么了?”
奚苒感觉到贺铭遥因为这拒绝,语气有些不满。
倏地,心中天平愈发往“离婚”那一边倾倒。
“……不想做。”
这答案有些太过直白。
贺铭遥怔楞半秒,眯起狭长的眸子,锐利地望向她。
奚苒在心中叹了口气,主动伸手搂住他脖子,支起身,勉力将嘴唇贴到他喉结上,声音含含糊糊,“求你啦。”
她为了让自己更加贴近“大家闺秀”标准,极少做这般暧昧动作。
今天只是单纯为了打发贺铭遥。
贺铭遥果真没有再纠缠。
他自持身份,不能接受被反复拒绝,但奚苒这般讨好,却让他生不起气来。
贺铭遥将人放在沙发上,,按着她肩膀,用力含住她唇瓣。
既然不想做,只能从别处讨点利息。
奚苒被他吻得难辨今夕何夕,手指发软,眼神光都有些散了,差点背过气去。
最后,贺铭遥又勾着她舌尖,用力吮了吮。
总算心满意足,将人松开,起身去浴室。
奚苒满脸通红,嘴唇也肿得通红,。
平复良久。
她背靠在沙发上,嗤笑出声。
男人完全就是下半身动物,哪怕是面对一个不爱的女人,也可以亲吻、。
贺铭遥不爱她,却能和她日日夜夜。
这等本事,实在叫人佩服。
可是,奚苒确信,自己已经受够了这种“身体至上”的婚姻了。
在这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
离婚。
夜深。
奚苒和贺铭遥一同躺到大床上。
床是king size,两人各睡一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夫妻之间,生疏至此。
这本该让人痛苦,奚苒却一点都没这种感觉了。
她感觉自己有些异常亢奋。新生活,就要来了。
离婚之后,她不再会着眼于这些相处细节,为贺铭遥一举一动而斤斤计较。
离开贺家之后,奚苒想去找个工作,彻底开始新人生。且这新人生里,并没有贺铭遥。
这感觉让人觉得美妙。
贺铭遥并没有感觉到身边女人的情绪。一晚上,他都在深思——今天奚苒拒绝了他,为什么?
不论这场婚姻开始得是否崎岖,,他有感觉,两人十分合拍。
奚苒往日也是喜欢的,不是吗?
这般突然拒绝,一定有什么特别原因。
贺总价值千金的大脑在这件事上缠绕许久,终于朦朦胧胧摸到了一点感觉。
关灯后。
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贺铭遥蓦地开口:“奚苒。”
奚苒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贺铭遥:“我想过了。生个孩子吧,我们。”
“……什么?”
“贺夫人今天找你说了这个吧?我们结婚也已经三年了,确实可以考虑备孕了。”
贺铭遥语气平静,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高高在上的吩咐感,仿佛是在给下属安排工作。
但是他早就习惯了同奚苒这般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仔细考虑一晚,贺铭遥找到了结症所在。
奚苒一定是因为被他母亲责备了,这才精神不济,乃至出言拒绝。
孩子——
反正是他们早就是合法夫妻了。
既然她想要、贺夫人也想要,给她一个,也无妨。
贺家家底雄厚,贺铭遥本人又是商业投资奇才,养个孩子,完全在能力范围之内,甚至都说不上麻烦。
能让奚苒和他母亲都高兴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他很快说服了自己。
再言之凿凿地向奚苒开了口。
女人脸皮薄,这事本就该由他主动来提才是。
……
奚苒愕然。
半晌,回过神来,她彻底气笑了。
“贺铭遥,”奚苒难得连名带姓喊他,“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意愿。”
贺铭遥有些不解,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你不愿意?为什么?”
奚苒沉默半天,轻轻巧巧地开口:“没什么,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确实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离婚,要安排不少事,至少要先跟自家父母通气。
奚苒不想拖泥带水纠缠不清,打算自己找律师出协议书,直接送到贺铭遥那儿,签了字就算完事。提前先沟通,会发生变数不说、说不定还会被贺铭遥以为,自己是在闹别扭讨宠呢。
贺铭遥没再说什么,“……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第3章 03
静谧的黑暗中。
奚苒忍不住,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说什么尊重她想法,实际上,还不是因为贺铭遥不在乎。
她是亲眼见过贺铭遥和孔熙在一起时的情景的,那时候,贺铭遥也是冷冷淡淡、高不可攀模样,但对上孔熙视线时,眼神里就会不自觉露出笑意。
奚苒和孔熙念得都是电影学院。
学校里有早已出道的明星,也有素人学生。
孔熙大一就出了道,到大二和贺铭遥谈恋爱时,早已经小有名气。像她这般漂亮又已经出道,在校关注度很高。怕谈恋爱被有心人拍到,两人一贯低调。
奚苒那时候在校外租房,恰好和这对偷偷摸摸的小情侣住在同一个小区,才有机会见证两人关系。
甚至,她碰巧和两人走在一路时,还听到过贺铭遥和孔熙讨论孩子。
贺铭遥这种冷面矜贵的男人,竟然也会语带宠溺,自然地接过少女天马行空的话头,“就叫贺慕熙,男女都可以用。”
顿时,孔熙连耳尖都泛起粉红色。
“你讨厌……不正经……”
她往日风格一贯是张扬肆意,私下里,却也能如此自然地向心上人撒娇。
声音酥软娇俏,听得人不自觉艳羡起来。
前面两人陷入了二人世界,没有人注意到这是路上,后面还会有其他人在。
奚苒名字里也有xi这个音。
只可惜,此奚非彼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待遇不同。
孔熙是千娇百媚的心头好,她则是不堪之人,靠着小心机,勉勉强强走进贺铭遥的世界。
两人又怎么能一样呢?
想起曾经事,奚苒还是免不了难受。
但她连难受的资格都没有。
结婚前,贺铭遥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奚苒,我不会爱你。但在其他条件上,我们的婚姻会很完美。你愿意么?”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守信之人。
奚苒在一夜之间跨越了阶级,走进了名流豪门的世界。
她无需工作,就有花不完的钱、数不尽的珠宝,生活上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过着人人艳羡的豪门少奶奶生活。
确实是拥有了一切。
除了爱情。
但偏偏,越是得不到,才越会骚动。
一夜难眠。
奚苒难得赖床不起,贺铭遥也没有喊她,自己悄无声息地出门去公司。
反正,也没什么交代的必要。
两人一贯是井水不犯河水。
贺铭遥离开后,奚苒在床上翻腾了几下,也没了睡意。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她打开搜索引擎,开始寻找江城有哪些律师事务所。
贺氏生意做得很大,涉及到各方领域,贺铭遥手下养了一整个律师团,人人都是精英。
但奚苒不能用,只得自己去找人。
她念得是电影学院,专业还是戏剧影视文学,和法律一点关系都搭不上。再加上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做全职太太,在江城,几乎是没有朋友可以拜托,都得靠自己。
挑了几家在网上颇有口碑的事务所,奚苒将地址和联系电话一一记下,这才起床洗漱。
帮佣阿姨听到动静,又重新为她做了早餐。
“夫人,早上好。”
奚苒笑了笑,应道:“阿姨,早。”
在他们小家工作的帮佣都是奚苒去雇的,虽然大概也知道贺铭遥出身名门,奚苒是小门小户高攀他,却不像有贺家那边人那样捧高踩低、看不上她,都是本分做事。
奚苒平日里温温柔柔,不像贺铭遥那样冰冷沉默,几个阿姨都挺喜欢这雇主。
“少夫人,中午您想吃点什么?我去为您准备。”
奚苒摇了摇头,抿了口橙汁,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中午应该回不来。”
阿姨一愣,“需要联系司机给您备车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好。”
“是。”
……
二十分钟后,奚苒到达目的地。
一只脚踏进律师事务所,蓦地,她开始有些庆幸。
幸好贺家看不上他,结婚也没有办什么盛大婚礼告知天下,所以无人知道她身份。
要不然以贺铭遥上财经新闻的速度,妻子照片也合该满天飞。她来找律师,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又是一个麻烦了。
奚苒诉求很简单,只是需要律师来帮忙拟定一份离婚协议书,用这种事务所的金牌律师,颇有些大材小用。
但是为求万无一失,她只能顶着前台诧异目光,客客气气地开口:“麻烦您,帮我预约张律师。”
张律师是这家事务所创始人之一,也是江城知名离婚诉讼律师,转为上流豪门做调解打官司。
这种律师,连咨询费都是按分钟计费,一般人都约不起、也用不着约。
这女人居然一上来就直接说要约张律师。
前台小姑娘上下扫视了奚苒一番。
打扮没什么出众,手上没拿车钥匙,也没有戴表。
包虽然是大牌,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价位,工薪阶族也买得了。
总体来说,几乎没有贵妇气质。
小姑娘脸上不显心思,笑得更加客气,将张律师的咨询费轻声告知。
奚苒眼睛眨也不眨,随口便应了,从包里拿出信用卡来,“麻烦你,帮我预约四个小时。刷卡可以的吧?请问他现在人在吗?”
“……”
张律师并不在所内,但助理打了电话,只半个小时,便赶到了。
他四十岁上下,一身正装,看着一脸严肃正经,“那位女士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