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嘀嘀咕咕地抱怨几句。
餐厅侍者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不远不近处站定,毕恭毕敬地看向她。
“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奚苒握着脚踝,朝他笑了笑,低声道:“麻烦你给我些冰块可以吗?我脚好像扭了。”
侍者:“好的,没问题。”
到底是米其林餐厅,服务态度无可指摘。
不过半分钟,服务生拿来冰袋。
奚苒将冰袋压在脚踝上,扶着墙,挪腾着起来,坐到旁边沙发。
休息片刻。
疼痛总算好转些许。
奚苒撑着墙,走了两步,同服务生道谢,一个人慢吞吞地离开了餐厅。
这一天足够刺激、足够高.潮迭起。但她脸色依旧十分平静,不显端倪。
似乎一切都不值得人动容。
……
趟着夜色。
奚苒打车回到锦绣路。
这几天,她联系上了小说原作者。
作者是个年轻女孩,才刚进入大学没多久,小说已经大红大紫,于她而言,属于意外之喜。
又获得改编成剧的机会,就是喜上加喜。
女孩思维活络、想法天马行空,聊天记录刷了满屏,都是她在表达意愿。
奚苒从她那里收获许多细节灵感。
虽然,剧本同小说大不一样,无论是节奏、亦或是情节设计。
小说要贴合读者阅读习惯,但剧本要讨好得是观众,如何将情节表达得引人入胜、跌宕起伏,并具有话题度,才是重中之重。
但本质来说,改编剧本是对小说的艺术加工,必然要将这本书中、最吸引人的内核提取出来。
有了原作者表述,能融合得更好一点。
奚苒整理了聊天记录后,每天都在加速挥发创造力。
所以进度加快许多。
她本来打算,这周末就在家加个班,将第二部 分概要也打个框架出来。
只是……
此刻,奚苒早已经洗漱完,热毛巾盖在脚踝处,腿上放了笔记本电脑,整个人缩进沙发。
她发呆许久,迟迟没能落笔。
眼见着时间推移。
夜越来越深。
奚苒望了眼阳台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几下。
等她回过神来,眼神游移着,蓦地,又回到屏幕上。
液晶屏正在搜索引擎页面。
搜索框里安安静静地躺了三个字。
——胃出血。
黑色字体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然而,脑海中,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屏幕前人是什么心情,再难猜测。
奚苒脸色惨白,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瞪大了眼。
倏地,将笔记本重重合上,丢到茶几上。
她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贺铭遥得什么病,与她何干?
难道因为他今日急急忙忙过来维护几句,她就该心软吗?
不可能的。
这一切都太迟了。
夜色如墨。
救护车“嘀嘟嘀嘟”作响,振聋发聩。
贺铭遥被送进医院。
贺家权势滔天,自然是早就安排妥帖,哪怕是晚上、急诊就医高峰期,也能一路通畅。
医院是全市最昂贵私立医院,医生是世交名医、知名三甲医院副院长。
半途,贺夫人已经冷静下来。
管家悄无声息地赶来,低声道:“夫人,手术已经开始了。旁边为您安排了房间,请您稍作休息。”
贺夫人矜贵地点头,眼神轻飘飘地一扫。
“奚苒呢?”
管家:“未曾见到奚小姐。”
贺夫人脚步一顿,冷哼,“你看看!铭遥急不可耐地跑来,生怕我把她给吃了,她倒好,离婚了就当没这人了!看着人进急救,没事人一样!”
在贺夫人看来,贺铭遥这么维护奚苒,无论真心如何,至少不算绝情。
而奚苒呢,牙尖嘴利、没教养、没人情味。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三年夫妻,贺铭遥又拿了这么多钱给她,出什么事,总该关心一下才是。
简直人不知好歹!
贺夫人怒气冲冲地走进休息室。
剩下管家和几个保镖守在手术室外。
十五分钟后。
沈从宴踏出电梯,快步往手术室这边方向走来。
管家见到他,起身,低了低头,“沈少爷。”
沈从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整这些老派虚礼,急急问道:“老贺怎么进急救了?”
这家私立医院,两人另一好友是大股东之一。
贺夫人闹出这么大阵仗,自然有人汇报上去。恰好,沈从宴在同这个好友吃饭,听闻之后,只留下那好友独自招呼其他朋友,他则是急急忙忙就来看情况了。
管家毕恭毕敬,道:“是的,少爷正在手术室。”
沈从宴咬牙。
视线四处一扫,没找到那个人,顷刻间,眼神里满是无奈。
事实上,沈从宴早就知道,贺铭遥胃出了毛病。
奚苒出车祸前,他已经开始经常性喝闷酒。人出意外失忆后,终于好了一阵。结果,很快又跑没了影子。
贺铭遥自然发了疯。
整天整夜失眠、酗酒、食不下咽,再加上长途奔波,硬生生把健壮身体熬坏。
沈从宴早就猜到他要有这么一遭,只可惜,劝不动他。
哪想到能严重至此。
面对老友的痴情,沈从宴理解不了,也不赞同他这般。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到旁边。
“沈少爷,这边有我们就……”
“我也等一会儿。”
沈从宴拧了拧眉,低声道。
……
夜深。
总算结束手术。
贺铭遥被转入贵宾加护病房。
人还尚未醒来。
沈从宴站在病床边,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男人从小到大,清风朗月又不可一世。
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出类拔萃。
此刻。
他躺在病床上,紧紧闭着眼,脸色同嘴唇一样苍白、不见血色。
眉目间,似是有无解的愁绪。
不必想,自然是情愁。
或许正如俗语所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从宴心绪复杂。
倏地,他轻轻开口,问管家道:“奚苒呢?有没有通知她?”
贺铭遥醒来,应该会很想见到她才对。
管家一愣,斟酌片刻,答道:“少爷正是同奚小姐、还有夫人在一起时晕倒的。”
言下之意,不用通知了,人就在现场,压根没想来。
沈从宴:“……”
凌晨。
天光乍破时分。
贺铭遥浑浑噩噩地睁开眼。
眼皮很沉重,身体各处也不太舒服。
他动了动手指。
好在,看护24小时轮班,立马发现了情况,去通知了医生和管家他们。只有贺夫人没法熬夜,已经提前回了贺宅休息,也得打电话回去。
一时之间,贵宾病房所在楼层,脚步匆匆。
众人纷沓而至。
将病床围了个严严实实。
待医生检查后,确定没事。
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胃要靠养,以后得当心了,烟酒都不好再碰的……”
管家听得仔细,叠声应下。
沈从宴则是如同事外人一般,双手插.在口袋中,冲贺铭遥挑了挑眉,笑道:“哥陪你到天亮,够意思吧?”
贺铭遥没有笑。
嘴唇动了动,他提起一口气,干哑着嗓子,低低地问道:“……她呢?”
问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沈从宴直接得很,“没来。人就没来过医院。”
“……”
贺铭遥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第59章 我不懂你说什么反正不会松手(9……
贺铭遥颓丧之气太过明显。
沈从宴竟然有些不忍。
毕竟,人在病中, 哪怕是钢铁一般冰冷的贺铭遥, 心理上也会脆弱些许。
他该委婉一些才对。
沈从宴想了想, 叹气,“行了哥,你再睡会儿吧,别折腾自己了。”
贺铭遥转开视线。
抿着唇, 再没说话。
一时之间,病房内气氛降到冰点。
沈从宴再难忍受这般寂寥氛围。
倒是想给贺铭遥洗洗脑,但时间不对、状态也不对。
这天光乍破时分, 普通人都还在睡梦中。
再加上贺铭遥刚从麻药里恢复, 又哪有什么心思好好谈个心呢。
沈从宴站了片刻。
蓦地, 心中有了盘算。
他摸摸下巴, 开口道:“那我先走了, 明天再来看你。”
贺铭遥哑着嗓子:“……别来了。”
“呵。”
沈从宴笑了一声。
走出病房,他同贺家那几个护理细细交代了几句, 这才离开。
昨夜来得急,加之场合必然要喝酒,沈从宴没有自己开车, 而是司机接送来回。
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太早,他算是个体贴的老板,没有爱好扰人清梦,只得站在医院门口自己打车。
迟迟不见空车。
沈从宴摸了支烟出来, 没点,只咬在双唇间,垂下眼,细长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
对话框中打了字,长长一行。
临了,扫上几眼。
点击发送。
沈从宴:【奚苒,我是沈从宴。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方便的话,可以见一面吗?】
天一点点亮起来。
渐渐地,这座城市从静谧中苏醒,被人气与烟火气充满。
许是奚苒还未醒来。
消息没有回复。
沈从宴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几下,放回口袋。
终于,拦到一辆空车。
他报了公寓地址,准备回去睡一觉。
睡醒再操心兄弟的事。
……
整整一晚,奚苒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
天色已经大亮。
看了眼时间,她蹦下床,再没空休闲走神,匆匆洗漱整理过后,奔往公司。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打卡末班车。
奚苒喘着粗气,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总算缓过劲儿来。
然而,公司十分反常,竟然不见什么人。
前台不在,也没有人等电梯。
左思右想,却依旧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奚苒纳闷儿极了。
独自走进空荡荡的电梯,她盯着楼层按钮出神。
少倾。
灵光一闪!
奚苒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
锁屏界面显示了明晃晃三个大字。
“星期六。”
怪不得闹钟没响。
今天压根不用上班。
她懊恼地一拍脑袋,又按了下一楼,准备回家,继续补眠。
要不是昨天那件事——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想到昨晚,奚苒免不了想起贺铭遥。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反正死不了就对。
但是,之前,她出了车祸,哪怕不需要,贺铭遥也日日夜夜陪伴着她,忙前忙后。
奚苒自认,自己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施恩般的怜惜而动摇。
但她也并非钢铁心脏,本就柔肠百结,难免多思多想。
胃出血的话,是喝酒喝坏的吗?
贺铭遥身体一直很好,又注重养生、锻炼,怎么会把胃熬坏呢。
……出于普通社交礼仪,她要不要去看看他?
但明明已经决定老死不相往来。
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双方一起动摇呢。
“叮。”
电梯停在一楼。
奚苒摇摇头,已经收拾好念头,面不改色地跨出了电梯。
直到坐上地铁。
她才开始查收短信。
一晚上加一早上,收件箱里躺了几条垃圾广告信息。
全部删除。
最后,只剩下一条陌生信息。
奚苒拧起眉,看了三遍。
想了想,沈从宴对她态度一向很好,哪怕是贺铭遥至交好友,一直以来,到底也算和谐共处,倒是不必连坐。
她客客气气地回复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从宴没回复。
奚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家路上,她买了几个熟菜,又买了半只片皮鸭,再挑了几种水果,一齐拎在手上。
慢吞吞走进楼道。
等电梯时,她在脑中构思了一会儿剧本后续。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
奚苒没手空着,手忙脚乱地将水果放在地上,又错过了电梯,只得扼腕半秒,将电话接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男人轻笑一声。
“奚苒姐姐,中午好。”
奚苒:“……”
两人约在锦绣路附近。
奚苒不想浪费,中午要吃片皮鸭,拒绝了沈从宴请客吃饭的邀请,只答应一起喝杯下午茶。
三点不到。
沈从宴的车停在奚苒小区门口。
他降下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