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女王不在家
时间:2020-07-12 08:48:31

  轮到顾锦沅挑的时候,也就只剩下十几匹马了,她对马并不了解,正想着挑一匹矮小的,或许自己可以驾驭,谁知道那侍卫长却是低声道:“姑娘,可挑那匹白马。”
  顾锦沅听得这话,感觉到异常,看过去,只见那位侍卫长年纪不大,眉眼周正,神色间透着诚恳。
  她心里一动,没说什么。
  那侍卫长恭声道:“鄙姓卢。”
  他这么一句,顾锦沅顿时懂了,宫中侍卫多是官宦子弟,能做到侍卫长这个位置,且在这个时候陪御驾入西山,那必是出身高门,宁国公府老太太娘家姓卢,这姓卢的应该是顾瑜政舅父家的子弟。
  顾锦沅想起来那日,顾瑜政自她袖上拂走的那片柳叶。
  她并不信任顾瑜政,但是在这一刻,她觉得至少顾瑜政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顾锦沅低首,并没多言,选了那匹白马。
  那卢侍卫长命人将马牵来时,又给了顾锦沅一竹哨:“山中险峻,姑娘若有不测,可鸣之示警。”
  顾锦沅看了一眼那卢侍卫长。
  那侍卫长叫卢柏明,正是顾瑜政表兄之子,今年不过十九,未到弱冠之年,更未曾婚配,便是不曾细看,也觉得顾锦沅眉目如画,肤光赛雪,端得是从未见过的绝世佳人,如今被她这么一看,竟是犹如晨间的清风拂面一般,心旷神怡,又觉一股酥麻自手心泛起。
  他脸上微烫,一时竟有手足无措之感,当下忙攥紧了拳头,垂眼道:“姑娘保重,我,我还有事要忙,失陪了。”
  说完,忙微颔首,便赶紧走开了。
  顾锦沅看着他的背影,略默了一下,待到谭丝悦唤她,这才赶紧过去。
  ***************
  第一次骑马,顾锦沅自然是有些紧张。
  不是没见过骑马的,在陇西也有马,更有前往西方的客商骑马而过,不过在像她和阿蒙这种寻常人,养不得马,更不可能有机会骑马。好在有一个谭丝悦,笑嘻嘻地告诉她这样那样,教她怎么骑马,又教她要注意什么,甚至还送给她一个软垫:“我早就准备好的,怕你不知道,也替你准备了一个。”
  这么一来,顾锦沅慢慢适应着,也就会骑了,骑上去后,竟然觉得还不错,人说马乃天池之龙所化,如今骑来,摇首摆尾,竟有腾空骑龙之感。
  谁知道前行了一些时候,空气中逐渐变得潮湿起来,甚至有些背阴处竟有残留的雪痕,众人自然是感到阵阵凉意,不免懊恼,竟是少带了衣裳。
  顾锦沅也是惊奇,不曾想这深山之中,三月里竟然还有残雪,山里山外季节实在是大不相同。
  而再往里走,竟是有了朦胧细雨,也说不上是雨还是雪,落在身上,凉渗渗的,一时大家叫苦连天,纷纷觉得,这哪里是狩猎,分明是来受苦的。
  一时这群女眷便慢慢拉开了距离,顾锦沅本是和谭丝悦同行的,但因谭丝悦被叫过去陪着她堂姐,她就难免落单了,本欲过去同前面女官前后随行,但是又看到了顾兰馥并几个女子,那几个女子恰是顾兰馥外家的姑娘,当下顾锦沅有心回避,便刻意放慢了速度。
  当走到一处山峰下时,她抬首间,只见前后并无人影,当下心感不妙,便要驱马前行,想着去找前面的女官。
  谁知道此时,忽听得远处一阵惊雷声,凭空响起,只震得山脉撼动,仿佛要山崩地裂一般,更有乱石自山顶滚动而下,树木更是扑簌作响。
  任凭顾锦沅再是心性淡定,也是大惊,忙挽起缰绳,驱马向前,奈何经此一震,这白马受惊,竟是嘶鸣不已,再不听使唤,冲撞奔走。
  只可怜顾锦沅本就是弱质女子,并不曾骑马过,初次骑马,能稳坐马上就是万幸,如今烈马受惊,她哪能掌控得住,只能是任凭这马前跑后颠,奔波在这山峦间,甚至有几次险些自马上跌落。
  她吓得脸色惨白,须知这边乱石林立,更有陡峭山沟,若是跌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便是这么剐蹭碰撞也受不住啊!
  千防万防,她自作聪明,却没想到,还有这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她便是再有七巧玲珑心,也是逃不过!
  当下她拼命地想着谭丝悦告诉自己的那些骑马门道,应该怎么着来着,脑子里一片茫然,被颠得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位了,根本想不出来什么应对,只能是拼命地抓住缰绳,又将身子趴下来,紧抱住那马。
  正想着,那马窜起,跃过两块巨石,她觉得自己飞起来了,仿佛要被抛向半空,仿佛要坠入悬崖,她尖叫出声。
  远处的巨响渐渐地消逝,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马也终于停了下来。
  顾锦沅趴伏在马身上,依然一动不敢动。
  鬃很粗糙,马脖子热烫,她僵硬地抱着,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可以这么拼命地抱着一匹马。
  白马到了一处溪流旁,溪水叮咚,它低下颈子来喝水,边喝水边发出“咴咴咴”的声音。
  顾锦沅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当终于抬起一侧腿的时候,她纵身一跳,终于跌落在旁边的草丛中。
  她身子瘫软,浑身无力,趴在那里一个劲地呕。
  她的五脏六腑仿佛已经错位了,吃过的东西全都吐了一个干净,吐到最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吐完了后,顾锦沅又趴了好一会,身体的感知才慢慢地恢复了。
  天依然在下着朦胧小雨,那小雨里依然夹着雪,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冰得人身体没有了半分温度,地上的草湿润,透着泥土的芳芬。
  顾锦沅无力地打了一个滚,很不优雅地仰躺在草地上。
  那夹裹着丝丝冰意的雨滴在她的脸上,她竟有了一种畅快的感觉。
  这里很冷,荒郊野岭,连个人烟都没有,下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还是庆幸,庆幸自己活着。
  刚才那惊马奔跑,若是一个不慎跌落,她怕是连躺在这里挨冻的资格都没有了。
  其实可以爬起来,找一个躲避的地方,但是顾锦沅不想。
  在这种大难不死之后,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她就那么仰望着笼罩在烟雨中的群山,模糊地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山崩地裂一般的响声?是地龙翻身,还是别的什么?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针对自己的。
  针对自己,可以在马上做手脚,可以在食物上做手脚,但是这么大阵仗,必是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也不止她被殃及,估计这一次前来西山的所有人都难逃这场祸事了。
  这么想了很久,想到了夜幕降临,那小雨终于停了,一切都变得静谧起来,溪水中有鱼儿水面吐起了泡泡,也有水鸟自溪边掠过,好奇的在她上方盘旋。
  她挣扎着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先到了溪水边,撩了一些水来喝。
  水里有小鱼灵巧地跃过,她看到那小鱼,才想起来自己饿了。
  之前吐了,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但当时泛着恶心,并没感觉,现在恢复过来,才觉得,真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她伸出手,去捉那鱼,然而鱼哪能这么笨,她自己反而一头栽在溪水里。
  “你不想让我吃,我自去吃别的。”她喃喃地道,寻了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打算过去旁边林中,看看是否有松果或者什么野果能入口。
  正走着间,就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让她骤然响起之前在马上颠簸的凄惨,浑身紧绷起来,提防地瞪大眼睛,看着那马蹄响起的方向。
  是谁,谁会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会受到什么连累?
  她甚至还想起来那位卢侍卫长,想起来他当时望向自己时,脸上泛起的那抹红。
  她想,会脸红的少年一定是好少年,他一定是诚心想帮自己的,她是不是应该赶紧寻出哨子来吹一吹。
  当然极可能是吹了也白吹,因为只怕那位小伙子自顾不暇。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竟然是一动不动。
  一点点求生的想法都没有了,这都是命,她的挣扎不过是蝼蚁的自以为是。
  就在这个时候,那匹马已经到了近前,看到她后,向她奔驰而来。
  一匹高大的墨色骏马,一个挺拔冷硬的身影,头戴斗笠,身披大氅,因为骑得快,那大氅便随风高高扬起,发出猎猎风声。
  当来到她近前后,那人勒住僵硬,马蹄前扬,嘶鸣阵阵。
  顾锦沅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她再也不想听到马这样叫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听到了!
  那人却翻身下马,走到了她近前。
  他沉默地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
  顾锦沅瞪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来人。
  其实这个人是谁,是好人坏人,她觉得自己竟然不是太在意。
  只要别让她骑马就行了。
  那人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
  顾锦沅不吭声,也不动。
  那人低声道:“过来。”
  低沉紧绷的声音自斗笠下传来,传入顾锦沅的耳中,竟是无比亲切。
  这一刻,他再莫名其妙,再心思诡异,他也是一个眼熟的人,而且是人,不是马。
  人心顾锦沅能读懂,但是马在想什么顾锦沅不懂啊!
  顾锦沅咬住微微颤抖的唇,觉得自己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萧峥却以为,她是提防着自己。
  她就是小心思太多了。
  他扬眉,抬起来斗笠,露出了那双幽沉墨黑的眸子。
  他望着她,眸中略带着嘲意:“你的小命真硬,竟然还活着。”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看到她眨了眨眼睛,那么一眨,墨黑修长的睫毛上就有一滴露珠盈盈滑落,浸入她清澈的眸中。
  他低声命道:“过来。”
  顾锦沅迈了一步。
  她迈出这一步的时候,身子不稳,就那么歪了一下。
  萧峥再也忍不住,伸手,脱下自己的大氅,不由分说,直接将她裹了一个结实,之后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
  紧紧地抱住。
  隔着大氅,他能感觉到,那纤细绵软的身子在颤抖,湿润的墨发缠住了他的手指,让他汲取到了她身上透体的寒意
  将她抱得更紧了,紧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跟着发抖。
  她没有出事,他也没有来晚。
 
 
第31章 这是毒药
  这是顾锦沅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住。
  被一个男人抱住是什么滋味?
  顾锦沅觉得真好。
  这是一个人, 不是一匹马,这个人有体温,暖和, 还有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
  他甚至有大氅将她拢住。
  如果能有一些吃食就更好了。
  顾锦沅这么想着的时候, 就感觉到太子他伸手, 从马鞍旁边的挂袋中取了什么。
  他这么一伸手后,就没有像刚才那么抱紧她了, 她虚软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险些往下滑,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很硬,和刚才抓住马鬃抱住马脖子的感觉完全不同。
  顾锦沅满足地看着眼前的太子,从未有一刻, 她觉得太子那微微抿起的削薄唇线其实也可以很好看。
  太子萧峥自然是感觉到了,他低首看过去, 却见怀里的姑娘纤弱如花,她仰着脸,清丽如雪的小脸被沁凉的雨水冲洗过,犹如带着朝露的牡丹一般,散发着粉荧的嫩光;嫩红莹彻犹如樱桃般的唇儿微微张着, 溪水洗涤过的眸子瞪大了, 带着几分懵懂,几分茫然,甚至几分惊惶初定后的无措, 就那么望着自己。
  而她潮湿的手, 就那么牵着自己的衣襟,紧紧抓住, 并不放开。
  好像自己是她能唯一依赖的。
  萧峥的胸口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曾经就是用这种面目诱了他,让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让他丢械投降,让他剖腹挖心,结果呢,结果最后她是怎么对待他的!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将她狠狠地摔在一边,看着她痛苦挣扎,看着她绝望茫然,让她自生自灭。
  他勾唇,冷笑。
  顾锦沅眼巴巴地看着太子。
  她身上好冷,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麻木僵硬到自己不属于自己了,在这个时候,太子的一切是那么地美好。他的大氅,他有力的胳膊,他坚实的胸膛,都让顾锦沅意识到,一个健壮的男子在这荒芜的山野和撒野的骏马中是多么难能可贵。
  可就在这时候,太子犹如冰雕雪刻的面容上,突然扯开一个笑。
  那笑无声,却透着丝丝嘲讽的寒意,甚至让他矜贵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丝狠厉的气息。
  顾锦沅微怔了下,她当然感觉到了太子对自己的敌意,一时理智回笼。
  太子对自己的敌意一向莫名其妙,他对自己一定有所图谋。
  又累又怕,又饿又痛,浑身犹如散架一般的她,稍微后退了一步,离开了太子的怀抱,之后勉力打起精神,凝着太子:“殿下,我……”
  当她发出声音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虚弱。
  脆弱得嘶哑细嫩,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傻了吗?”
  顾锦沅舔了舔唇,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过她发现太累了,说话都那么累。
  她突然觉得,他要怎么样都随他,她实在没有精气神去揣摩他的心思,反正他如果不出现,她也许会饿死在这里,或者被野兽吃掉。
  这么一想,最坏不过如此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说了,想放弃,耷拉下脑袋。
  太子看她这样子,一股说不出的什么情绪便自胸口汹涌,说不上是怒还是痛,他几乎想掐住她的脖子,逼问她,你这是做什么,无所不能的顾锦沅,算无遗策的顾锦沅,你昂起头来!
  “怎么不说话了?”语调嘲讽。
  顾锦沅勉力抬起眸子看着他,她想说话,但是她连张开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喉咙中发出细弱的鸣声。
  她太纤瘦,他宽大的大氅裹在她身上,却越发衬得她只有那么一拢而已。
  太子的呼吸渐重,眼底泛红,他狠狠地盯着她,犹如一只困兽。
  顾锦沅身子却是晃了晃,她有些头晕,站都站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猛地伸出了臂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是如此渴求这个怀抱,现在他再来抱住自己,她却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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