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你对婉儿做了什么?”
“朕一直在别苑,能对她做什么?”虞彦歧嘲讽道,“只不过是把她带到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罢了。”
“这事是我一人所谓,婉儿她是无辜的!”姜远急忙道。
“当你把剑刺向皇后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皇后也是无辜的呢?”虞彦歧伸手,向非便把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
“放心吧,朕会让你们一家人团聚的,”虞彦歧拿剑指着他,“不过不是现在。”
语毕,他手腕翻转,卸了姜远一只胳膊。
姜远痛苦的嗷叫几声,“我是你师父!你这样做会被人耻笑的!”
虞彦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道:“就因为你曾经教过朕几日,朕就要把皇位让给你坐?”
“我说过,我只是为民除害。”姜远咬牙切齿道,“陛下,你只是被妖女给蒙蔽了!”
“怎么?还想死后博一个美名?”虞彦歧笑了声。
姜远忍痛道,“我活了六十多载,其中四十年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为你们东陵国立下了无数的战功,你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的谗言而把一个重臣置于死地,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攻讦吗?”
他心里挂念着阿诺,也懒得与他计较:“你以为朕怕过吗?”
虞彦歧把剑还给向非后就走了出去。
“把他押进天牢。”
“是。”
当虞彦歧踏进房间的时候,烛光恍如白昼一般,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阿诺那根根分明的长睫,他冷淡的脸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的放在阿诺的肚子上,那里有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虽然还没有显怀,但那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新奇。
“阿诺,我们终于有了宝宝了。”他吻了吻阿诺的指尖,声音里透着喜悦。
他们此生都不再有遗憾。
借着烛光,虞彦歧伸手慢慢划过阿诺的脸,她瘦的厉害,一捏都没多少肉,他盘算着回宫后一定要好好帮她补一补。
阿诺是第二天才醒来的,她觉得身子有些重,一双手臂轻轻地把她环了起来。阿诺怔了怔,她转头,就看到了虞彦歧流畅硬朗的下颔。
似乎是感觉到了阿诺的动作,浅眠的虞彦歧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然后在阿诺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阿诺脑子里还有些乱,她懵懵懂懂的问道:“这是哪?”
虞彦歧被她这句话逗乐了,他捏了捏阿诺的耳朵,笑道:“这里当然是别苑啊。”
“别苑?”阿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虞彦歧抱着阿诺,但是没用力,怕伤着她肚子,柔声道:“饿了吗?我去传膳。”
阿诺点点头,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所以大清早的阿诺有些饿了。
虞彦歧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两人挨得近,阿诺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思绪回笼,阿诺看着他惊讶道:“你毒解了?”
虞彦歧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淡笑道:“嗯,这个月你受苦了。”
阿诺张张嘴,却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微热,她呜咽道:“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在,一直都在。”虞彦歧回答他。
情绪来了,一下子就受不住,阿诺哭了好一会了才被虞彦歧给扶了起来。
莫神医说孕妇的情绪会有些敏感,但虞彦歧怕阿诺再这样下去会伤了身子,便轻声哄道:“等会我叫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糖蒸酥酪好不好?”
“不好。”阿诺用手背擦着眼泪道。
似乎是听到屋内的声音,秋杏敲了敲门后,就把热水端了进来,她看到阿诺哭得稀里哗啦的,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虞彦歧轻轻拍了拍阿诺的后背,对着阿诺道:“你先准备早膳吧。”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秋杏行了行礼。
“别哭了,再哭就成了小花猫了。”虞彦歧无奈道。
阿诺吸了吸气:“我……我就是忍不住。”她把头埋在虞彦歧的怀里,轻轻啜泣着。
虞彦歧用热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又吻了吻她的眼角,“那咱们吃完早膳再继续哭?”
阿诺瞪大眼睛嗔了他一眼,“哪有这样的啊!”
虞彦歧失笑,阿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问:“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虞彦歧盯着她,语气真诚。
“骗人。”她可是亲眼看见莫神医在他身上割了好几个口子。
就当她的手覆上那伤口的时候,虞彦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咱们先吃早膳,吃完再给你看。”
“哥哥,疼吗?”阿诺问他。
虽然现在的虞彦歧看起来精神头不错,但也放了很多血,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好的。
“要不你回去躺着吧。”
“没事,”虞彦歧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事重要。”
阿诺的脸泛起了红。
等两人吃完早膳后,虞彦歧才叫莫神医过来给阿诺号脉。
莫神医揪着胡子对着虞彦歧道:“是药三分毒,接下来就做药膳吧,我写一份方子,你待会就叫厨房去做。”
“可以不吃吗?”不知道为什么,阿诺听着这话,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仿佛已经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莫神医板着脸道:“那怎么行!你现在是双身子,一定得好好注意!”
阿诺愣了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莫神医刷刷几下就把药膳的方子给写了出来,末了又道:“过了三个月后,你就可以多走走,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会有力气一些。”
等莫神医走后,阿诺才扯着虞彦歧的袖子问道:“我怀孕了?”
虞彦歧蹲下,视线与她齐平,道:“对,属于我们的孩子。”
☆、回宫
阿诺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接受自己怀孕这个事实。
虞彦歧怕她磕着碰着, 所以时时刻刻都呆在她的身边,现在危险期还没有过,为了以防万一, 他把阿诺抱上了床, “这几日你乖乖呆在床上, 等莫神医说你哪时候可以下床你才可以下床。
阿诺有些无奈,“你刚醒, 肯定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这些不急。”虞彦歧看着她笑道。
虽然他是这么说, 但还没到午时的时候,虞彦清就过来了,他今早听方靖岘说虞彦歧已经醒了过来,所以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份奏折。
虞彦歧的脸有些黑,虞彦清先他一步拿起奏折就去了书房, “皇兄,你准备哪时候回宫?”
“再过几日。”虞彦歧随手拿着一份奏折看。
现在阿诺身子还不稳定, 但虞彦歧也不愿她在别院里养胎, 不管怎样, 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会安心。
虞彦清也没有催促, 毕竟虞彦歧的毒刚解, 身子还是比较虚弱, 他也不想把太多的公务压在他的身上,他道:“这些折子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就带了过来。”
他顿了顿, 又道:“你派人去将军府的时候动静有些大,所以今早有很多大臣们都来我这探口风,我怕到时候你毒发这件事瞒不住,你可要早做准备。”
虞彦歧点头,“我知道了。”他提起笔在奏折上面批阅,然后毫不留情的赶客,“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这些折子你明天再过来拿。”
虞彦清瞪大眼睛,“皇兄,你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我这大老远的跑过来,你不说请问吃顿饭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赶我走?!”
虞彦歧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虞彦清就算想说什么,也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行吧,我走。”
两天后,虞彦歧下了一道圣旨,征北大将军姜远意图谋害皇家子嗣,本应株连九族,但为了给未出生的皇子积福,便免了征北将军阖府的罪状。征北大将军姜远于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其余等人全部流放到偏远的西南领地。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众人哗然。
一个大臣问道:“九王爷,这‘意图谋害皇家子嗣’是什么意思?”
面对群臣的疑惑的目光,虞彦清神秘一笑:“字面意思,哈哈哈!”
“难道是皇后娘娘有喜了?!”另一个大臣小心翼翼开口。
虞彦清点头,“皇上将不日回宫,你们就先散了吧。”
大臣们表面扬起和煦的笑容,心里面的小九九可是很多的,皇后既然怀孕了,那就没法伺候皇上,扩充后宫指日可待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面,把家族里适龄的姑娘们的画像通通拿出来,期待着将来能够飞黄腾达。
将军府里,方庸是亲自拿着圣旨过去宣读的,刚宣读完,将军府上上下下全都哭作一团。其中最为庆幸的要数姜婉儿了,毕竟她有婚约在身,躲过了这一劫。
姜婉儿呆愣在原地,她祖父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这也是她在京城横走的底气,可是没想到祖父竟然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不可能,我祖父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
方庸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这可是你祖父的贴身护卫亲自写下的供词,姜小姐慢慢看。”
姜婉儿却是不敢接,她后退几步,要是没有丫鬟在一旁扶着,恐怕她早已跌倒。
“姜小姐,您可要面对现实啊。”方庸慢悠悠道,“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皇后娘娘为你定下一门亲事,明天就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去跋山涉水呢!”
“我要见皇后!我要见她!”姜婉儿抬头死死地盯着方庸。
“皇后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方庸拿着拂尘优雅地转身。
姜婉儿双手捂着脸,没了,什么都没了……
方庸一走,大批的侍卫就涌了进来,把将军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防止有人逃跑。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姜家被流放的事情,姜婉儿则成了大街小巷的笑料。虽然她躲过了流放,但是一个娘家犯了重罪的外嫁女,在夫家肯定会不好过,更不要说现在还没有进门呢!
所谓树倒猢狲散,以前与将军府交好的那些人,现在都恨不得上前踩一脚。
下午的时候,刘家匆匆派人来将军府把姜婉儿给接走,毕竟姜婉儿是他们家的准媳妇,不管刘家人是什么心态,但面子工程肯定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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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月,虞彦歧才接着阿诺一起回宫。
上朝的第一天,群臣纷纷进言,皇后已有身孕,陛下可以扩充后宫了。
虞彦歧穿着龙袍坐在上首,躺在床上一个月虽然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那凌厉的面容现在倒是多了几分柔和,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却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群臣觉得,这样面无表情的陛下比之前的更恐怖。
虞彦歧眼皮一抬,方庸把茶递了过去。
站出来的大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谁让他是打头阵的呢。
虞彦歧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万一那些妃子也像姜远一样残害皇家子嗣呢?”
大臣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不过听陛下这口气似乎有所松动,他哆哆嗦嗦道:“如果陛下不放心的话,那就取消选秀,从京城的贵女中挑选。这些贵女熟读诗书,品性贤良,端方识礼,定能帮助皇后管理好后宫。”
“难道就凭你一人直言,朕就要扩充后宫?”虞彦歧淡淡道。
“这……”大臣气都不敢出一声。
“万一将来哪个妃子真的残害了子嗣,这后果李大人能承担吗?”虞彦歧又问道。
李大人擦了擦汗,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错觉,就算后妃不去动皇后,陛下也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后妃给弄走。
“如果众为大臣能确保朕的嫡长子能够顺利出生的话,朕便同意纳妃。”虞彦歧一字一顿道。
这种事情谁又能保证呢?众人面面相觑,毕竟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一时间,没人开口。
“退朝。”虞彦歧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可得大臣们依旧不死心,三两个成一团,窃窃私语。
“方大人,请留步。”
方靖岘本来想回去睡个回笼觉的,一听后面有声音,便停下了脚步,他回头一看,笑道:“原来是大理寺少卿啊,请问有何指教?”
大理寺少卿约摸四十来岁,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
“方大人,您说这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方靖岘挑眉,“我如何得知?”
“您说陛下是同意纳妃呢还是不同意?”赵大人又问道。
“陛下不是说了吗?只要你们能保证纳的后妃不会残害皇后的子嗣,他就同意纳妃。”方靖岘高深莫测道。
赵大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要求真是闻所未闻,试问哪个皇帝在纳妃的时候会提出这种要求?
“难道就不纳妃了?”赵大人问道。
“既然我们无法保证,那么就只能等皇后的子嗣生下来再说。”方靖岘笑道,“下官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赵大人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果然,接下来几天,群臣再也没有拿纳妃的事情作妖了,万一皇后的子嗣出现什么问题,那么首先问罪的就是他们。
虞彦歧下朝以后没有立马去御书房,而是拐了一个弯回到了干清宫,阿诺正坐在贵妃榻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