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一惊,他左顾右盼,确定无别人后,便小声开口,“姑娘,勿要妄言。”
虽然他好色,但是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这句话要是传到了皇上耳里,那他们王家可就完了。
“姑娘,本公子跟你保证,只要你从了我,聘礼八十八抬……诶呀!”
王翰话都没说完就被一脚踹翻,他捂着发疼的屁股,怒道:“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快给本公子滚出来!”
他叫嚣了一阵后,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芝兰玉树,甚是俊美,但他从未见过。只不过那人眼里阴鸷,似乎布满了寒冬。
王翰不由得抖了抖,原本常年泡在温柔乡里的身子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他何时受到过这种侮辱,当即便骂了起来,“你这个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过来,看小爷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等在暗处的随从立马就冲了上来,刚刚虞彦歧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他怎么出手的都没看见。
“你们几个给我揍他!”有人壮势,王翰瞬间就有了底气。
虞彦歧冷着一张脸,衬着他那身上的白袍,整个人宛如冰雪化成的一般,一个眼神过去,王翰后背就发冷。
“揍我?”虞彦歧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薄唇轻启,“你也有这个命才是。”
他原本与方靖岘在园子里商议事情,却看见向禹走了过来,与他说王翰堵在门口挡住阿诺的马车,嘴里说着一些浪荡话。
王翰这个人也是在京城里出了名的,只要是说得上名号的,都认识他,朝三暮四,卑鄙龌龊,贪图好色。
想到就是这个一个烂人,堵在门口对着阿诺说荤话,虞彦歧的心里就像燃烧起熊熊的烈火,只想着要发泄。
阿诺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她听见虞彦歧的声音,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是虞彦歧的梅园,那么园子门口出现这种事他一定会知道。也不枉她拖了那么久。
虞彦歧根本看不上这几个随从,都是些花拳绣腿罢了,对他根本构不成威慑力。
没多久,这些人就被打趴在地,身上也有了致命的伤,有些肋骨还断了几根,正躺在地上哀嚎着。血浸透了雪地,刺激的腥味蔓延开来。
“没用的蠢货!”王翰又惊又气,他伸出手哆嗦道:“诶,你……你别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虞彦歧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但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滚。”
向禹站在不远处,无奈的摇了摇头。估计这位王公子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就连马车的阿诺也知道从明天起开始,王翰就会消失不见。其实她也不想让园子门口沾染上血腥,或许到时候还会给梅园带来麻烦。
王翰自然不服,“你姓甚名谁,赶紧报上名来。爷爷我饶你不死。”
“回去跟你爹说准备棺材吧。”虞彦歧不想跟他废话。
“你…你…”王翰没想到虞彦歧会那么直白,但是他已经没有随从了,只能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你给我等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翰深知是个道理。
能进入梅园的,每一个人都会记录在册,他就不信,自己还找不到虞彦歧。
待王翰走后,阿诺才轻飘飘来了一句:“多谢公子相救。”
声音娇软但却疏离,跟那饱含深情的呢喃不一样。
虞彦歧只感觉自己浑身不舒服,暴躁的难受,这女人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车夫,走吧。”阿诺自始至终都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未曾掀开过。
虞彦歧一双幽深的黑眸直直看过去。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车帘,直射到阿诺的心里去。
车夫心里也后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那见过这场面,他听到阿诺的声音才颤颤巍巍地举起鞭子,使唤着马儿。
马车没走几步,阿诺清淡的声音幽幽的穿了出来,淹没在达达的马蹄声里。
“公子,大雪要来了,小心身子。”
大雪很快就来了,落到了男人的肩上,冰寒刺骨,但也抵不过他眼底的寒意。
这个女人,越发放肆。
虞彦歧沉着脸,道:“把这几个人送到工部尚书府上。”
“是。”
第二天,阿诺特地差了秋杏去打听,得知工部尚书最疼爱的小儿子突然暴毙,工部尚书一夜白了头。
之后有关王翰的各种流言都传了出来,有人说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有人说他看上了某个姑娘硬是把那姑娘的父母给逼死了;又有人说这小公子仗着有六皇子做后台,在京城当起来小霸王。
得知王翰暴毙后,有些人还激动地放了几串鞭炮来庆祝。
工部尚书听到这些传言后,气得吐了一口血,当晚就去了六皇子府上。
这六皇子虞彦萧与工部尚书还有那么几分关系。他母妃方贵妃母族在迁州一带,后来因为宫里选秀,便与随从一起来京,却因为马儿受惊,方贵妃跌落车外,幸得工部尚书的夫人李氏所救。
后来两人相见恨晚,过几天便开始义结金兰,这份情意一直维持到了现在,王翰私下里也会称虞彦萧一声表哥。
工部尚书也不是个蠢人,他很快就查清楚了害死他儿子的凶手。
虞彦歧叫人送那几个半死不活的随从回到李府,但并未杀人灭口,工部尚书看见了还奇怪了一下,怎么好好的出去就这般回来了,不过接着便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那人的长相,叫人画出来后她他才惊讶了一瞬,那画中之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王翰不喜欢参加宫里的各种宴会,他一心只想着寻花问柳,娇妻在床。所以多次都找各种理由推托掉,导致他至今未见过太子殿下。
虞彦歧也不藏着掖着,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在梅园门口死人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所以便叫王翰回家死,这样连出殡都方便。
原本他就同虞彦萧不对付,如今死了一个人,对他影响又不大。
但是工部尚书想报仇那就难办了,他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他都知道,而且还时不时替他儿子收拾烂摊子。他不确定虞彦歧掌握了他多少的证据,所以迟迟未动手,六皇子也告诉他要稍安勿躁,步步为营。
阿诺知道后,便也没有再关注了。
很快就到了与苏苒相约的日子,她穿戴整齐后便带着秋杏去了凝香馆。
☆、煮茶
今日天气尚好。连道路上的积雪都融化了, 马车稍快,辰时三刻就到了凝香馆。
马车在后门停了下来,苏苒早已等候在那。
“阿诺, 你来了。”
秋杏率先下来, 她拿着小杌子放在地上, “姑娘小心。”
“好久不见。”阿诺笑道,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长衫, 外面披了一件姜黄色的披风。因蒙着面纱, 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温和。
苏苒也同样笑笑,她拉着阿诺的手,“如果你换上艳丽的衣衫,再描上妆容,一定会很好看。”
“再过几月我就除服了,那时我一定会换上红装 。”阿诺随着苏苒进了凝香馆。
这凝香馆在京城也颇有名气, 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诗礼茶样样精通,且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外面的人都说凝香馆的姑娘特喜欢装清高, 做了婊.子还立牌坊。
阿诺这是两辈子第一次进入凝香馆, 特别好奇。摆放的架子椅子说不上贵重, 但往那一放, 就非常有诗意。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盆绿萝, 角落里熏着香, 不浓郁也不刺鼻。不仔细看,还以为误入了哪家茶室呢。
时间还早,凝香馆自然没有什么客人, 只有几个娉婷袅娜的姑娘相伴而去。
阿诺心神一动,她道:“今天有没有人提前约了雅间?”
苏苒低头想了想,才道:“倒是有几位,不过具体的妈妈不会告诉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听从妈妈的安排。”
一般来说有大人物过来 ,于情于理都会叫凝香馆的姑娘过去弹曲助兴。
今天南越国的七王爷秦翊川要在这设宴款待虞彦歧。
前世的时候,两人同时赴约,但是中途的时候却有一批杀手过来,虞彦歧遭到了暗算,受了重伤,在床上昏了半个多月。
太医却丝毫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从那以后,虞彦歧身体就更不好了,咳血是时常的事,每次都把太医弄得束手无策。之后皇上就听信道士的建议,广纳侍妾进东宫。
阿诺后来才知道虞彦歧久病不愈是因为在凝香馆中了毒,而之前在长山一役中,虞彦歧就已经中毒颇深了,好不容易解大半,却又中毒了,而且这两种毒都是相辅相成的。
“阿诺,你怎么啦?”苏苒担忧道,她刚刚连叫了几声,阿诺都好像没有听到。
“在想事情。”阿诺敛神,她感觉虞彦歧中毒,没有那么简单。
虞彦歧又不傻,怎么会三番五次被人下毒呢?
苏苒不疑有他,她把阿诺带到了一个大房间里,一推开门,阿诺就看到屋子里摆放着几把古琴。旁边还坐着几位姑娘。
她们一看到阿诺,瞬间止住了话题,赶紧起身打招呼。
苏苒一一给阿诺介绍,“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姐妹,上次是她们没有去成梅园,还颇有怨念,所以央着我带你过来。这位是红竹,她旁边的叫芳华,我对面的这个妹妹叫秀宁。”
“各位姐姐好!”阿诺笑着打招呼。“没想到凝香馆的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气质大方,往那楼上一站,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妹妹惯爱说这话。”红竹年长,她掩嘴轻笑,“不知妹妹家在哪?等姐姐有空了就去你那院子里去,向你讨教讨教。毕竟你一个姑娘家经常来这凝香馆也不太好。”
“姐姐说的是。”阿诺对红竹有好感,她点了点头 ,“凝香馆的姑娘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说指教就谈不上。 ”
她拨弄着琴弦,道:“你们快坐下来吧。”
凝香馆的姑娘琴艺都不低,这一弹竟是一早上过去了。
与此同时,在凝香馆最好的一座雅间内,青色的帷幔遮在了香案前,有袅袅的青烟倾斜而出。
秦翊川坐在雕花圈椅上,喝了一口香茶,才笑着对一旁的虞彦歧说道:“要说是梅花茶,还当属你们东陵国的最好喝。”
虞彦歧神色晦暗不明,他拨了拨手上的扳指,淡淡应了一声。
秦翊川在不在意,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直裰,脸上过分俊美,一双桃花眼处处流露出风流,阴柔的美简直比女人还要好看。
“听说你们东陵国的凝香馆也颇有名,”秦翊川又道,“所以我今天想请了苏苒姑娘过来,看看能不能有幸听到苏苒姑娘的琴声。”
苏苒的名气在凝香馆很大,并不是所有人约都能出来的,不仅要看财力如何,更要看那客人的才学如何。
秦翊川把外面的小厮唤了进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
那小厮很有眼力得谄媚道:“今日约苏苒姑娘的客人有五位,公子还要约吗?”
“约。”秦翊川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
小厮点头,“那咱们就按规矩来。”
他说完就匆匆出去了。
苏苒姑娘有个规矩,就是要约她的话一定要回答出她出的题,有时候苏苒闲麻烦就随意找了一个题目让那些客人作诗,文采出众的,自然有机会到她都房间去。
秦翊川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写好了一首诗。
今日苏苒姑娘出的题目是冬至。
小厮嘴里说着几句恭维的话后就把那首诗拿走了。
秦翊川这才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罗汉榻上,慵懒至极,却又透着一股风情。
“虞兄,”他没有尊称,仿佛上和虞彦歧交朋友般,“我甚少来东陵国,还不知道出了凝香馆,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在好玩也比不过你们南越国,快要过年了,七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虞彦歧眼里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哎呀呀 ,”秦翊川动作夸张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伤心道:“我大老远过来与虞兄叙旧,却没想到虞兄竟这般对我。”
虞彦歧端起桌上的梅花茶,饮了一口,他与秦翊川谈不上认识,也只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如今秦翊川放着年不过,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这其中的缘由值得深思啊。
“不知贵国的三王爷可好?”
秦翊川眼里划过一丝暗芒,他道:“好啊,怎么不好。来之前我皇兄还跟我说要多与虞兄你学习呢!”
言下之意南越国的三王爷知道秦翊川回来东陵国。
据说那三王爷是最有望被立储的皇子 。
虞彦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漠至极。
关于南越国的事情,他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还是第一次在东陵国过年呢,不知道你们东陵国的过年习俗与我那的有什么不一样。”秦翊川有些兴奋,“这几日我可要好好感受。”
他模样俊俏,看似风流无比,说起这饭番话来也让人挑不出话来。
虞彦歧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沿,他爱呆就呆吧,左右他还能把人给赶出去?
想起今早上他收的密报,虞彦歧沉思了一会,才道:“年前东陵国的百姓喜欢去安国寺上香祈福吃斋饭,如果七王爷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玩玩。”
秦翊川顿时来了兴趣,他抬头道:“不知道虞兄肯与我一同去吗?”
“这是自然。”虞彦歧勾了勾嘴角。
刚喝完茶,小厮就领着一众姑娘进来了,为首的自然是苏苒。
秦翊川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眼睛一亮,眼前站着五个蒙着面纱的姑娘,手里拿的乐器也不一样。
五位姑娘走到了帷幔的另一边,依次坐了下来,隔着白色的纱幔,倒是有些朦胧的美感。
阿诺坐在最外边,自然距离两个男人很近,她素手拨了拨琴弦,然后抬起凤眸看了过去,她虽穿着藕荷色的衣衫,但是那股浑然天成的媚意却透了出来,微微上翘的眼角上还描着几朵梅花,就似那冰天雪地间的一抹红,煞是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