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岛——番大王
时间:2020-07-14 10:53:07

  ……
  王结香得到了一个用饭盒装着的鸭腿。
  她没有吃掉它。
  她找着回家的路,她想回家。
 
 
第52章 来吵架
  王结香不是回去找殷显和好的, 她是回去找他吵架的。
  她主动和他在一起,分手也要她主动吗?又不是她想分, 应该是谁想分谁主动。
  王结香相信一句话:不见棺材不落泪。
  如果不亲眼所见最坏的结果, 如果不被明明白白告知,她便永不会罢休。
  成功说服了自己, 她踏上回家的路。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王结香有人接,不必独自一人走城中村下坡那条黑黑的路。走到殷显以往等她的位置,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周围。
  不知道去哪找她的话,他应该等在这儿,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再一次,王结香失望了,附近没人。
  她无精打采地继续走, 走到下坡的拐弯处, 家里没有开着大灯。
  ——殷显总是开着灯等她的, 他是不是不在家?
  想到这儿,王结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家门口。
  “咚咚咚。”她用力地拍门, 内心更期待没人应门。
  敲了大概七八声,屋里传来脚步声。
  门从里面被打开, 殷显在家。
  两人打量着彼此, 眼中有惊讶。
  殷显惊讶王结香这般狼狈,她脸上沾了灰,发丝凌乱, 眼睛又红又肿;光着的一双脚黑乎乎的。
  王结香惊讶殷显的干净整洁,他换了睡衣,头发是湿的,明显不久前洗过澡。
  家里飘出诱人的饭香……
  她跑出去,下落不明,他居然有心思在家做饭。刚才花了会儿时间开门,大概是他正吃着饭。
  果不其然,看了看她手中的饭盒,殷显侧身让出道,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饭和菜煮好了,你要不要吃?”
  王结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瞠目结舌地开口,语调都扭曲了:“你觉得我还吃得下去吗?”
  ——没男朋友,没家了,他们要分手了。
  王结香心中简直是世界末日了。
  看他的反应,仿佛她不是离家出走,她是去对面上了个厕所回来。
  殷显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保持大门的敞开,意思似乎是让她随意,他自己吃饭去了。
  王结香第一次有了“这人是不是不太正常”的想法。
  她跟着他进屋,殷显自顾自坐下来吃饭。
  他把她昨天带回家的那条鱼炖了,一边吃一边记得挑出鱼刺。
  若是王结香今晚不回来,估计殷显吃完饭会自己收拾饭桌、洗碗,然后躺下去睡觉。他连大灯也不记得为她留,如此迅速地,恢复了自己居住时的模式。
  王结香脑中的弦彻彻底底地崩了。
  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高亢,像一个被粗暴拉坏的乐器,发出怪异刺耳的噪音。
  “你懂得怎么跟亲近的人相处吗?”
  “懂得爱她关心她尊重她保护她吗?”
  “懂得人是不可以被随意伤害的吗?”
  此时此刻殷显的表现,完全是毫不在意她的模样。
  可是,王结香内心深处是不相信的。
  她真的不相信啊,所以她还站在这里;不要脸皮不要自尊,没人找她,她自己回来。
  她从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接收过,感受过爱意,即便他没有亲口说“我爱你”,即便他很多行为让她伤透了心。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结香不相信。但她站在当下的情景中,已经忍不住地开始思考:会不会始终是她自作多情呢?
  “我说了分手。你如果不想分,至少挽留一下。如果你想分,请你直接说出来。”
  她对着殷显的后背说话,像对着一块石头,一面墙壁。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他的表情她也早已看腻。
  不外乎,蹙着眉冷着脸,或者索性,面无表情。
  殷显放下筷子。
  他转头看向她,脸上有微笑,眸中有淡淡的释然。
  “所有人迟早是要走的。”
  他说:“你也是,走了也好。”
  殷显是怎么想的,王结香根本无法想象。
  他发自内心觉得没人爱自己,没人在乎自己。
  他发自内心觉得,别人离了他过得更好。
  他总是平静,他拎起行李就能够告别。
  他总是准备好的,他不会遗憾不会伤心。
  “走了也好?”她反问他:“我走去哪儿?”
  “大晚上我跑出去,我去哪里?你觉得我没你了会过得很好是吗?你觉得我失去你,完全不会难过是吗?我说过的,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我是说着玩的?你说说看吧,我走去哪儿?”
  殷显在想她的话。
  他那双总是精明的睨着的眼睛,渐渐地蒙上一层迷茫,让他看上去有点钝有点呆。
  “我不知道。”
  侧着脑袋,殷显不怎么有自信地,一字一句地提取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你喜欢兔子。你爱吃牛奶味雪糕,爱喝胡萝卜汁,你总是生气,你很想妈妈……其余的不知道。”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询问她:“要去哪里找?”
  他这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怒气冲天的王结香顿时傻眼。
  ——什么爱喝胡萝卜汁,啥雪糕的?总生气又是哪里来的结论?
  稍微被他带到了恍惚的状态中,她突然产生某种抽离感,先前明明非常难过非常痛心,现如今心情缓和了大半。好似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匆忙地看了一眼紧紧束缚住她的情绪。再回到这个场景中,王结香仍是气着的,又觉得问题并不那么严重。
  她还记得自己要说的话,殷显讲的头一句,她就想好反驳了。
  “你不知道就对了,因为我没地方去。”
  殷显没说话。
  王结香瞪着他,示意他回应。
  他回了个:“哦。”
  她这才肯往下说:“你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能不找;我没地方去,也不一定回来……我自己回来多没面子。”
  她瞪他,他又接:“好。”
  行吧,王结香算是想明白了。
  鼓励殷显开口、刺激殷显做出反应,来达成她的目的,他压根不接招,还不如表达自己的需求更省事。
  她想要干嘛,就直接追着他,要他做。相比于问“能不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不如使用祈使句。
  “我要知道你以前的事!”
  假如到了这个节骨眼,殷显还不明白她近来伤心的原因,还是过往的那副拒绝交谈的样子,这个手,王结香依然想分。
  所幸,殷显做出了改变。
  “哪个事?”
  他没有立即拒绝她。
  道理是那个道理,王结香的心里别扭也挥之不去。
  要她一个个问,他一个个回答,这样不像情侣谈心,像访谈节目。
  她烦闷地鼓起腮帮子:“非要我主动提问,你不能自己自由发挥,说一说吗?”
  殷显支着下巴,神情凝重地深思。
  王结香服了。
  她手里还拿着啤酒鸭腿的饭盒。
  看窗外,夜深了。
  她等着等着,身体被暂时关闭的感官全回来了:肚子饿,脚痛想洗脚,腿酸,后背出汗黏黏的,想洗脸……
  不然随便问个了事吧。
  王结香挠挠后脖:“今天先说一个,诚实回答!你的初恋是谁?”
  ——刚刚他的胡话里,谁爱喝胡萝卜汁?谁爱吃牛奶味的雪糕?殷显是把前女友的口味记成她的了吧?
  “初恋……”
  殷显表情严肃,态度严谨地说出了那人的大名。
  “王结香。”
  王结香见他一脸正经,不由眉头紧皱。
  哪知他会说出她的名字,她扑哧笑出了声,苦大仇深的脸瞬时解冻。
  殷显也笑了。
  她盯着他的笑脸,走神了一瞬。
  脑中猛然浮现另一个他开口时,她想到的名字:何善。
  何善是谁?王结香想着想着,记不起来。
  然后很快地,她把这个问题连带这个名字都忘记了。
  将饭盒交给殷显,王结香真是累坏了。
  是时候最后整理一下他们目前的关系了。
  “我可以回来吗?”她问。
  他说:“是你自己要走啊。”
  “我还可以和你做情侣吗?”她问。
  他说:“是你要分手啊。”
  王结香撤下全身的力气,挺直的腰背被抽掉了骨头。
  真实地表露出疲惫,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那吃饭吗?”
  他说:“好哦。”
 
 
第53章 送你岛
  第二次的大吵, 比第一次的原因严重太多,他们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 长时间的冷战。就仿佛是殷显说的那样, 王结香单方面的不悦引起了矛盾。
  而她偏偏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恋爱谈就万事大吉的人, 没出息得很。
  所以只要给点阳光,王结香又灿烂起来了。
  几天后殷显待的保险公司做活动,一些价值低的客户不要的赠品有剩余, 被他带回了家。
  王结香从那堆垃圾赠品中,翻出一个兔子形状的钥匙扣。
  它是金属材质的,银色的圆环连着一小段简易的链条,链条的尽头挂着拇指盖大小的兔子。
  那兔子是漆成米白色的一整只的兔子。它有长耳朵小脑袋,有胖胖的身子, 圆圆的短尾巴, 头上别着一根胡萝卜。不论是钥匙扣的做工还是涂色, 看上去都非常劣质。胡萝卜已经掉了一半的漆,露出后面金属的底色,兔子的形状也有些歪歪扭扭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王结香对它的喜欢。
  双手捏着钥匙扣, 她将心爱的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兔子兔子, 我最喜欢的兔子。”
  她在他们的出租屋里转起圈圈。
  殷显猜测和兔子有关的东西会让她高兴, 没想到她能高兴成这样。
  “你转得我的头都晕了。”
  王结香转着圈圈来到他身边,把他从凳子上扯起来,和他一起转圈。
  “殷显殷显!”
  晃着他的手, 她说:“等你赚钱,赚大钱了,我们养只兔子好不好?”
  殷显弯弯嘴角,不假思索地应了:“好。”
  ……
  在那之后不久,王结香得知了殷显夜不能寐的缘由。
  他打算换工作。
  从保险公司辞职,殷显进入了一家做灯具的大型私营公司打工。
  那家公司是他经过多番对比选中的,王结香料想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有别的意义。
  以前做保险有绩效,现今他赚的是固定工资,一个月下来,工资将近少了一半。
  她没有因为钱少去干预他的选择,殷显做事有他的道理。
  王结香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活。
  住在城中村,一年中最难熬的便是梅雨季和冬季。
  冬天,出租屋没暖气,公共浴室没热水;雪下得大了会把他们家路堵了,等雪化了家附近的下坡结冰,会变成一个超大型的滑滑梯。
  趁麻烦的冬天还没来,王结香提前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她打算为殷显织一件暖和的毛衣。
  织毛衣的手法是跟着海鲜厂里的大姐学的。她手笨,脑子笨,学得人家大姐都教烦了,王结香还是时不时地出错。
  关于这一点,她完全没遗传到她妈。
  王结香记得她妈妈织东西织得特别好,她爸的围巾,她奶奶的拖鞋,她的帽子、手套,装零钱的小兜……全是她妈妈织的。
  小时候她看妈妈织毛衣,觉得妈妈是魔法师。棒针裹着毛线,毛线绕着妈妈细瘦的手指,她的指头灵巧地一勾一挑,立即变出一个个漂亮的结,它们再组成细密规则的网。
  她是那么的熟练,王结香缠着她讲话,也不耽误她手上织东西。
  “妈妈,我想要毛衣上有朵小花。”
  妈妈抬头看她,好笑地问:“多大的小花啊?”
  她伸出两只手,左手拇指抵右手拇指,食指对着食指,比划出大小。
  “这么大的小花呀,”妈妈笑着点点头:“行,结香要小花,妈妈给你织上小花。”
  等到王结香长大,成为一名织毛衣初学者,才知道在一件毛衣中添一朵小花的难度。
  她也想殷显的毛衣有小花!
  因为织得不太好,常常要拆拆改改,王结香刻意不在殷显面前织。原以为能赶上冬天前,把毛衣送给他,没想到工程实在浩大。
  城市悄无声息地入了冬。
  这个冬天,海鲜厂生意不景气,订单少得可怜。
  月底,老板跟他们说,这个月工资不能按时发。王结香像其他工人一样,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她想的一些大的问题,比如,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裁员?工厂会不会倒闭?
  她想的一些小的问题,比如,工厂的午餐晚餐老板还会包吗?会不会要她自己带饭?
  月底,王结香和殷显的钱包已经基本空了,就等着发工资。
  工厂的情况,让他们家彻底的揭不开锅了。
  王结香为了省点钱,一份饭分两份吃,这导致她晚上常常是空腹去睡觉的。
  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出租屋的墙好像是纸糊的,外头寒风一吹,她也哆哆嗦嗦地发起抖。
  翻来覆去,王结香难以入睡,又冷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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