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绍之：“……”
***
周一一大早，夏小凉就去“听”报到。
从吊车尾直接到年级第一，差距是肉眼可见的。那极有气场的门头就不说了，一进门，整个儿风格就和新秀不一样。
新秀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楼，三层，只有一个货运电梯，装修也简简单单，大冬天还有几个窗子破损，呼呼吹着凉风。
“听”的整个一楼就奢侈的做了一个接待前台，大理石地面和天花板的吊灯交相辉映，整个儿一国际现代化企业范儿。
夏小凉抓了抓自己的双肩小皮包，突然有点理解柳蔡的着装，她这本来就像学生，往这里一站，鬼都不信是设计师。
夏小凉扯了下自己的胸牌，昂首挺胸往电梯走，还好前台没拦她。
等根据指示到了三楼，找到“设计二室”，悄悄瞅了两眼又发现还好，没她想得那么夸张，大部分人穿得比较随意，有几个放飞自我的穿得有点别具一格。
夏小凉站在门口张望的片刻，陆续有人朝她看过来。
“小妹妹，找人呢？”留着短发有点小帅的女生问她。
她抬手了个招呼：“嗨，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夏小凉。”
马上有人从卡座上伸出脑袋：“新秀来的夏小凉？”
夏小凉点头：“对。”
“哟，姗姐亲自要来的人，没想到这么嫩啊，来来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夏小凉暗暗松口气，气氛看起来还不错，她还真有点担心又像新秀那样，被设计室孤立了。
一个上午，夏小凉就把设计室的人认得七七八八。
整个设计室分三组，三位组长分别是徐慧敏，梁姗，还有一位都喊她Tina姐。组长上面还有一个主管，叫杜峰，设计室的一把手。
除了这间设计二室，四楼还有一个设计室一室。四楼主要走定制路线，里头的设计师大牌云集，也有一位主管，听起来是平级，但是设计二室隶属于设计一室，这边的设计稿需要楼上的总管审过才行。
大品牌就是不一样，一层又一层的，复杂。
夏小凉认人认得头晕，除了必须认得的几位组长和主管，每个组下面有五位设计师，以及若干设计助理。
实习生倒是只有她一个。但给她的工牌上面还是写的头衔不是“设计助理”，而是“设计师”，她的卡位也和梁姗组的几位设计师在一起。
夏小凉有点忐忑，据说她是被组长梁姗钦点要来的，梁姗上楼开会，没人和她接头，她对“听”平时的工作模式又不了解，坐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不过茫然也就一小会儿，她很快和身边的同事打招呼，打开电脑加了他们好友，然后被拉进部门群。群里有很多共享文件，一般都是重要的工作内容，她就坐在那儿开始下载。
“快到午休时间了，今天交给大家的任务都完成了吗？”主管杜峰三十出头，留着很是时尚的半个光头，从办公室里出来，插着兜站在门口问。
“早完成啦。”
“哪用当任务，我桌面根本不用动呀 。”
“我也是！八百年前我们就换过了！”
“老大，要检查一下吗？”
这个设计室的气氛很活跃，人际关系看起来也比新秀融洽多了。
不过，任务？什么任务？她好像还没做。
夏小凉左右瞟了两眼，两个女生都正看着电脑屏幕，笑得一脸荡漾。
干嘛呢。
夏小凉伸出半个脑袋，看其他人，正好有人举着电脑给杜峰检查。
夏小凉用力眨眨眼。
眼花了吧，这人为什么要举着颜绍之的照片给杜峰看。
又有人转过电脑屏幕：“检查吧检查吧，看看这张当桌面够不够帅？”
“你那张不行，就半张脸，看我这张！”
“你那张也不行，太意境了，看我这张超级特写才适合舔屏。”
夏小凉：……
这群人在干嘛？为什么要拿颜绍之的照片当桌面，还给主管检查？！
“小夏，你今天刚来，还不知道吧。”杜峰看小姑娘一脸懵逼的表情，抖着腿慢吞吞走过来，“我们‘听’呢，非常有幸邀请到了圈内新贵颜绍之，来做我们的设计总监。”
夏小凉：？？？
颜绍之跑到“听”来做设计总监了？他不是My way的设计顾问吗？
杜峰的表情有点自豪：“为了表示欢迎，大家都把桌面换成他的照片。”
夏小凉：……
“你也换上吧，说不定颜总监下午会来办公室看看。”
夏小凉：………………………………
不行。
不能换。
坚决不能换！
桌面上是我最爱的Eternel设计作品，打死不换！
“小夏？”杜峰皱起一对浓眉，“激动傻了？”
“……啊？”夏小凉艰难地挂上笑容。
“小凉可能没存颜大神的高清大图吧，来，我们发你几张。”有人给她解围。
接着部门群里蹦出来几张颜绍之的图。
杜峰探过脑袋，指着其中一张：“就这张吧，这张不错。”
夏小凉慢吞吞地挪动鼠标，生无可恋地点开那张图，颜绍之那张小白脸马上放大在眼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还带着徐徐笑意，仿佛正看过屏幕对着她笑。
操……
这还怎么工作。
看到这张脸肚子就饿了好吗？
***
夏小凉在顶头上司的注视下绝望地换了桌面，人一走，赶紧打开一个网页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挡住。
这人太不厚道了，明明知道她也要来“听”上班，居然都不知会一声，亏她还拿他当兄弟。
午餐时间，夏小凉跟着大部队到了食堂。
R.K旗下的不同品牌都有各自的办公区域，但是食堂只有两个，一东一西，就近分配。虽然没有指定食堂里哪个区域是哪个品牌的，但基本上都是扎堆吃饭。
夏小凉还没有和大家混熟，就竖着耳朵听其他人聊天。
结果听来听去大部分是在讨论新来的总监。
什么没想到任总能请到颜绍之啦，什么辛雨这下要气坏了到手的墙角被挖了啦，什么颜大神来了不知道“听”会不会有什么改革啦，还有什么以后经常可以偶遇大神了嘤嘤嘤……
夏小凉叹口气。
姑娘们太天真了，颜绍之能到R.K来，当然是因为跟他们大老板有一腿呀！
看她昨天说他“狗老板”的时候，他那副生气的样子。
可怜的徐非凡，就这样被无情地抛弃了。
夏小凉饭吃得安安静静的，内心活动却很丰富，彭琳琳上身地脑补了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补得她自己都要忍不住拍桌笑了。
不过，说不定R.K大老板是女的呢？
唔……那样好像更精彩了。
“夏小凉，你也不要这么明显吧？”同组的设计师薛婷婷坐她对面，“知道要和颜大神一起工作开心傻啦？”
夏小凉正脑补到霸道总裁一个壁咚：“说，徐非凡给你开价多少，我出十倍。”听到薛婷婷的话，压住脸上诡异的笑：“没有，就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薛婷婷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没事儿的，颜大神要来，咱们设计部开心疯了的可不止一个人，杜主管首当其冲。”
这个她信……
让设计部把所有桌面都换成颜绍之的照片以示欢迎，这种事儿可不是正常人能想得到的。
“欸，那以后颜绍之算我们上司的上司了对不？”夏小凉抬着巴掌大的小脸问。
薛婷婷想了想：“应该算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吧……”
完了又解释了一下：“咱们这个设计室，是在楼上设计室下头的，楼上设计室除了主管Ever，还有一位厉害的首席设计师江疏雁，都能管得到咱们，颜大神来了当然又在他们俩之上了。”
也就是颜绍之在金字塔顶尖，而她在整个生物链的最下端嘛。
夏小凉放心继续吃饭。
行吧，离得远就好，否则她都要考虑放弃包养大厨了。
她可不想每天下班之后的晚餐时间以及晚餐后的自我提高时间都变成汇报工作。
“没关系，咱们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调到楼上去，就能天天看到颜大神啦！”薛婷婷握拳。
夏小凉早发现整个设计室几乎都是颜绍之的粉，从善如流地握拳：“一起加油哦！”
到了下午，设计室里气氛有些躁动，杜峰一会儿跑出来让大家调整好电脑的角度，争取让新总监一眼就瞧见大家的桌面，一会儿跑出来鞭策一下：“都坐好坐好，抬头，挺胸，注意优雅！咱们是整个R.K最中坚的设计师，要拿出咱们该有的精神面貌来！”一会儿又跑出来吼一嗓子：“这一季的服装目录呢？下一季的服装目录呢？下下一季的服装目录呢？”
夏小凉正在看梁姗给她的夏季订货会资料，一会儿就被打断一下，有丢丢烦躁。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加上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头像，很想发一句“你特么到底啥时候下来”。
当然，她还没这个胆子。
要么就发：大神，几点莅临指导呀？
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发，空白的信息列表多了一行字：【今晚有事，晚餐自理。】
夏小凉：……
自作孽。
什么拥抱阳光拥抱工作拥抱自我！
这下好了，大厨变上司，晚饭也没着落了。
这天下午颜绍之最终也没下来“莅临指导”，并且之后一周都没出现。铁杆粉丝杜峰很快给大家传来消息，让大家稍安勿躁，不是咱总监不重视我们，是太忙，出差去了。
夏小凉早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让你多嘴！让你想当知心小姐姐！人家现在好好工作了，服装设计师你不知道吗？忙起来一个月半个月出差都是常事。
好在他忙，她也忙，没什么时间怀念他的美食。
“听”和新秀的操作模式完全不一样。新秀最多提前一个季度开始操作下个季度的第一波货，再根据市场反馈，及时调整出货量，同时跟进新款。而“听”，是提前半年开每一季的订货会，一年会开四次。
比如现在12月，要开的是明年夏天的新品发布&订货会。代理商们按需订货，按货给钱，这种模式从风险上来讲，比新秀的要科学得多，也符合国际惯例。巴黎时装周就是每年春天开下半年的秋冬发布会，秋天开第二年的春夏发布会嘛。
往年“听”的夏季订货会在12月中旬就结束了，但因为之前的关厂风波，“听”今年的订货会拖延到12月底。此前做好的宣传册，订好的酒店，联系好的代理商们，全部都要重新来过。
夏小凉临时抽调的设计室，完全没参与之前夏款的开发，就被指派协助宣传部门，安排一些订货会相关的外围事情。
什么订酒店啦，约模特啦，看场馆啦，宣传资料的印发啦这些。
光酒店这块就挺让人头大的。
年底酒席多，年会也多，要高大上要房间充足要有够大的会议室，还要足够宽敞的展厅容纳新品秀，她和宣传部的负责人看了好几家都已经被人订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错的，杜峰摸摸半秃的脑袋：“咱们总监还没回，上任的第一件大事，要不你再拖拖，等他回来？”
夏小凉恨恨地回到卡座，再拖，再拖黄花菜都凉了。
她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大神，什么时候回来呀？】
***
颜绍之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一家餐厅点菜。
餐厅布置得很淡雅，打着私房菜的招牌，很安静。他在对面的人看菜单的时候，拿出手机扫了眼，就看到夏小凉发来的那条信息。
【夏小凉凉凉：大神，什么时候回来呀？】
时间是下午三点。
他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手机背部的Logo，然后打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拇指停留在“发送”按钮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删除键，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了。
“师兄，这家的山芋焖鸡很不错，要不要尝下？”江疏雁一边看着菜单，一边抬眼看看对面的男人。
男人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手机上，淡淡地应了声：“嗯。”
江疏雁妆容精致的脸上，就露出几分防备。
身为“听”的首席设计师，她是高中毕业就去国外读的服装设计，工作了几年，拿了几项大奖，回国之后身价水涨船高。
她其实没有和颜绍之同校过，但是她的父亲从前和颜绍之的父亲关系很要好，在她年幼的时候笑说过收她做关门弟子，她才勉强喊上一句“师兄”。
颜绍之重新打字，回了信息，很简短：【明天。】
夏小凉那边正苦哈哈吃着外卖，见到回复早忘了发那条信息的初衷，连忙把昨天收到的工资转了一大半过去，备注：伙食费。
别忘了你的另一份工作呀颜大厨！
颜绍之看到马不停蹄的转账，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江疏雁更觉得不安稳，撩了下耳后长发，轻声问：“女朋友吗？”
颜绍之收起笑容，看她一眼：“不是。”
江疏雁松口气。
她喜欢颜绍之。
和其他设计师们对偶像那种肤浅地、开玩笑一般的喜欢不一样。
早在他成名之前，她就知道颜绍之这个人。
她知道他聪明过人，在设计上极有天赋，且自小师从Laurent Simons，念大学之前，就有小圈子的人找他做私人订制；也知道他阳光帅气，是许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她在父亲的手机上见过他18岁时候的照片；还知道他很善良，早年就移居法国，但一直在资助一些国内学生，国内好几个略有名气的设计师都受到过他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