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初见他时他坐在My way沙发上神色恹恹的样子，和那次小巷偶遇，黑暗中颓然抽烟的样子，才是他的常态吧。
喂，你才26岁，不是62岁啊兄弟！
当然，她不敢这么直接和颜绍之说的，她还想蹭饭呢。
哦，就连他做饭的时候，都没有即将面对美食的兴奋感，她问过一次，人家说：“我为什么要对一群动物和植物的尸体表现出兴奋感？”
这个男人可真是太没有生活情趣了。
“你不觉得，你的生活态度，已经影响了你的作品吗？”夏小凉觉着自己有点飘了，才出了一个勉强能看的款，居然就妄图指导大神。
不过这话她憋了好久，既然说出口，她也就继续：“你有套作品，你的四季系列之一，我记得叫‘春的幕布’。”
用了盎然的绿色和漂亮的鲜玫红，做了一个大胆的撞色，整个系列非常亮眼。
可是，依然盖不住骨子里的丧。
这种东西不像文字和语言，是可以直观捕捉的。但可能她一向是个热烈的人，所有的爱都热烈得很纯粹，所以对热烈伪装下的颓丧，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颜绍之再何如声名斐然，她都不太喜欢他的作品。
夏小凉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说的，突然脑中一亮，拿胳膊肘撞了下颜绍之：“欸，我给你看看，真正热爱生活的人，设计出来的作品。”
她重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在她关注的列表里找到一个人。
名字是“Eternel”。
法语里的形容词，永恒。
他是夏小凉很喜欢的一个珠宝设计师，手机屏保都用的他的作品。
这位设计师的微博内容很简单，都是PO的一些他设计的珠宝作品，有些是设计图，有些是成品图，每张右下角都有一个漂亮的签名。
夏小凉太专注了，以至于没有看到颜绍之在扫见那微博的时候，骤然变深的眸色，以及看向她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你看看他设计的作品。”夏小凉打开他的相册，然后一张张地翻给颜绍之看，“每一幅都能感受到作者对作品的珍视和热爱，从裸石到最后的成品，那种感觉……你明白吗？”
她说的虽然都是形而上的东西，但是同样是设计师，她相信颜绍之能明白她想表达的。
Eternel也是横空出世，一举成名，之后身价暴涨，但是他和颜绍之给她的感觉，就是两个极端。
夏小凉慢慢翻着图片，一边翻还不忘做些讲解，因为时不时会翻下他的微博，她对里面有些作品已经比较熟悉了。
不过图片不算多，而且他有三年多没有更新微博了，所以很快看完了。
夏小凉一转头，就看颜绍之正盯着她：“你怎么知道他的？”
虽然职业都有“设计师”三个字，但服装圈和珠宝圈，其实不太有交集。
夏小凉嘿嘿笑了两声：“你猜？”
颜绍之睨她一眼，没理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夏小凉趴回桌上，重新翻开那个微博，水色的眼底满满的爱和欢喜：“因为我初恋是他粉丝啊。”
“初恋？”
“对啊。”夏小凉摸出脖子上的吊坠，给颜绍之看看，“就上次跟你说，我喜欢的那个人。”
“咳……”颜绍之拿着水杯，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18章
夏小凉嫌弃地看他一眼。
这人什么毛病, 上次被自己的烟呛到，这次被自己的水呛到。
她说她的初恋呢, 又不是他的初恋。
“夏小凉, 你真是……”颜绍之还在咳。
夏小凉得意地扬扬眉：“我真是眼光太好了对不对？”
她把她的宝贝吊坠又在颜绍之眼前晃了晃：“我初恋是个珠宝设计师, 你看这就是他随手在地摊上淘的, 都这么出尘脱俗品味非凡，他将来一定能比Eternel更厉害！”
夏小凉从前不这么厚着脸皮“初恋初恋”地挂嘴边的，就是柳蔡知道那件事之后, 成天“初恋初恋”地讽刺她, 她听习惯了, 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开始这么称呼他了。
颜绍之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驳她，只问了句：“你怎么知道他是Eternel的粉丝？”
他刚刚其实想说, 夏小凉，你真是……总让人出乎意料。
当年他的确和夏小凉提过他做珠宝设计的事情，但是绝对没有提过Eternel这个名字, 她是怎么找到这个名字并且认为他是他的粉丝？
夏小凉给他一个“答案这么明显你还要问我”的眼神：“因为他是我初恋啊。”
颜绍之：“……”
夏小凉当然不会告诉他，她这位“初恋”，不过是她的单相思。而Eternel这个名字, 不过是她在拿他手机的时候，偶然看到他收藏的一张图片, 下面有这个签名，回家之后她随手一搜，居然找到了他的微博。
同是珠宝设计师, 他还收藏他的作品，当然是他的粉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会逃出她聪明的小脑袋呢。
夏小凉见颜绍之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成功把他噎住了，没想到颜绍之嗤笑一声，问了句柳蔡最常问的话：“初恋，你们恋过吗？”
如果不是她一直没跟柳蔡提她在颜绍之这里混饭吃这件事，夏小凉简直要怀疑他俩通风报信了。
还好颜绍之估计也就是刚刚被下了面子，心里不服气，故意怼她。
“没恋过能叫初恋吗？”夏小凉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可喜欢我了，喜欢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非我不可呢！”
颜绍之：“……”
夏小凉觉得今天这楼歪得太厉害了，明明她是见这些日子和颜绍之相处愉快，觉得他除了长得太白以及太丧了之外，挺好一个人，把他当朋友跟他探讨了一下一直以来对他作品的看法，希望他的职业之路更加完美无可挑剔，怎么莫名其妙就讲到初恋头上来了。
还是赶紧换个话题，看颜绍之好像有点生气又不是很生气但还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的样子，别给憋坏了。
“欸，你不是在My way做设计总监吗？”夏小凉决定还是把那些问题逐个击破，“怎么见你好像没怎么出门的样子，不用去公司吗？”
话刚落音，叮铃铃——
夏小凉还以为自己手机响了，没想到是颜绍之的，居然和她用的同一种来电铃声。
手机就在桌面上，她一眼就看到“徐非凡”三个字。
颜绍之接起来。
屋子里□□静了，夏小凉就坐颜绍之旁边，听筒里的声音很清晰：“我就在你楼下，开不开门你看着办。”
哇塞，这语气……怎么那么怨妇呢。
夏小凉忙不迭开始收拾东西，看颜绍之挂了电话，说：“你有朋友来啊，那我先回去了？”
颜绍之“嗯”了一声，夏小凉背着包就往楼下去。
徐非凡听到脚步声，还在想今天见鬼了，颜勺子来给他开门，居然脚步这么轻盈这么高兴的样子，等门一打开，看到里面的人，怔住了。
夏小凉看到徐非凡，也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徐非凡真的就在门口，双手还抱了一摞书，一扫名字就知道是给颜绍之的书柜加餐的。
突然间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书明明不怎么看，还在不停增加，原来就是个借口啊！不来送书，或者说不让人来送书，怎么有机会夜半无人私语时呢！
夏小凉脸上的笑容马上有点意味深长，朝徐非凡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徐老师。”
这么劲爆的消息，要是让彭老大知道了那还得了，分分钟二十万字带色小说出炉。
徐非凡还在发怔，他看到什么了？
他没瞎吧？
居然大晚上在颜勺子这里看到个小姑娘？
他妈的二十多年就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小姑娘有时候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夏小凉担心打扰人家的苦短春宵，打完招呼赶紧闪了。徐非凡进门就开始嚷嚷：“我操颜勺子，你给劳资玩儿金屋藏娇啊？”
颜绍之已经下楼了，面色如常，一副金丝眼镜之后没什么表情，看了眼徐非凡手里的书就说：“放楼上吧。”
徐非凡气得直骂：“你他妈真把劳资当搬运工啊！这些书你不是从来不看吗？最近良心发现了？”
这套房子装修是徐非凡一手搞定的，楼上那件工作室也是他安排的，工作室里的书，自然也是他放的。只是为了好看点。
颜绍之那种变态天赋，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天生对颜色和流行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配色需要看时尚杂志学吗？不需要的，人信手拈来，总能配出意外，配出惊喜。
流行需要看时尚杂志来预估吗？不需要的，人自己就是流行。
可他最近时不时打电话让他送些书过来，他都怀疑他是太闲了故意折磨他。
徐非凡埋怨归埋怨，还是把书送到了楼上，但是一进工作室，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里面有女孩儿身上才有的香甜气息。
这书不是他自己看，是给刚刚那小姑娘看的吧！
徐非凡下楼就问：“颜勺子，你敢说你对柳蔡没想法？？？”
“柳蔡？”颜绍之正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没想法你能大晚上留着人家在你家看书？你骗鬼呢？”徐非凡撑在吧台上凑近颜绍之，挂上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确实长得怪甜美怪可人的，你承认对人家感兴趣又不会少块肉。”
颜绍之单手翻开玻璃杯，冰水哗啦啦地，很快让玻璃杯外凝结了一层水珠：“一个老朋友而已。”
“老朋友？你还有我不认识的老朋友？”徐非凡见他松了口，立马追问。
颜绍之抬眼睨着他。
徐非凡摊手：“行，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转而往沙发上一个八字躺：“你对柳蔡不感兴趣是吧？我觉得她挺有趣的，又飒又可爱，你不感兴趣我就去追了。”
就不信你不露口风。
颜绍之挑眉：“你要追柳蔡？”
看吧，坐不住了吧，徐非凡懒洋洋躺沙发上：“你不追我就去追咯。”
颜绍之喝了口冰凉的纯净水：“你去吧。”
徐非凡：“……”
“那我现在就去咯？”
“去吧。”
“我真去咯？”
“快滚。”
等真出了门，徐非凡才突然想起来，被那小丫头的事情一打岔，居然忘记今天来的正事了。
让他去My way做个挂牌顾问，好说歹说怎么都不同意，转头就去R.K弄了个总监的职位。说马上要回法国的呢？说要解散R.K的呢？
就和他说对那小丫头没想法一样，说是一套做是一套。
徐非凡愤然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兰登啊，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实习生，叫柳蔡的？”
“对，江大的，就是她。”
“我找她有点事儿，你把她联系方式发我一下。”
柳蔡嘛，他就真去追起来，看那只狗勺子还能干坐着不着急！
***
半个月的时间，夏小凉的那款连衣裙订单破五万了。生产负荷超载，部分订单只能送到其他品牌的车间加工，夏小凉的战绩也随之在R.K内部扩散开来。
严嵩自觉好久没有这么出人头地了，特地请夏小凉吃了顿饭。
夏小凉其实有些心虚。A0009那个款，其实就和她研究过的很多爆款一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爆。
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特别，但是款式、版型、面料、价格，都符合她之前对自己的要求。
进一步曲高和寡，退一步平平无奇。
可见她当时的判断是对的。
只是她设计了好几款，其它款没之前扑得那么惨，但也没见这么好卖。
运气还是占很大成分。
就比如这次的面料。她原本还担心柯泽被她摆了一道，会故意为难她一下，哪知道上次的事情他那帮兄弟们给他传播太广，这次他巴不得抓住机会给自己洗白，逢人就说看吧，就设计这个款的小姑娘，给我摆了一道。
可见不是我傻，是人家厉害啊！
每次送面料，都积极得不得了。
成就一个爆款，供、产、销，任何一个环节掉链子都凉凉了。
夏小凉谦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还感谢了严嵩在生产和销售环节的给力，并表示：“一定不辜负严总的信任，争取多出几个畅销款！”
严嵩很欣慰，却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新秀庙小，恐怕留不住你咯。”
326群里这几天也一直在刷这个话题。
【Loli燕：单款销量六万，什么概念？能让一个设计师小有名气的概念！】
【彭老大：我看这款最后说不定能破十。现在才十二月，销售周期还有很长，品控做得好后期还会有追单。】
【一棵小蔡：附议。】
【Loli燕：卧槽破十那咱们小凉还没毕业就要被人抢破头了！】
【彭老大：还没毕业就要拿年薪的学霸！】
【一棵小蔡：串串串串串串】
【夏小凉凉凉：你们想太多了……】
事实证明，严嵩没有想太多，326的群众也没想太多，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强者总能攫取更多的有利资源。
没过几天，R.K的那位兰花指HR，哦，他叫兰登，找她去办公室了。
“你在新秀表现很不错吼，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吼。”兰登依然翘着兰花指，“那这边想问问你看吼，有没有兴趣跟我们签正式工作合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