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把姜明岩的新跑车给泼了！”
夏小凉又干了一杯冰可乐。要不是第二天要早起，恨不得直接上啤酒。
326整个寝室关系都很和谐，虽然初入学的时候有过摩擦和矛盾，但三年下来，四个人早就打成一片，几乎无话不说，对夏小凉家庭情况都很了解。
夏小凉出生在小康之家，父亲大学教授，母亲全职主妇，从小父慈母爱，过得滋润又幸福。在十八岁之前，她一直觉得父亲博学多才，母亲温柔可人，实在是天底下最最般配的一对儿了。
但十八岁那年，高考刚刚结束，不等她开心的放飞一个晚上，父母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她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小凉，我们离婚了。”
他们说早就感情不和，但是不想影响她高考，所以一直忍到今天才离婚。
夏小凉是不信的。
她想他们或许只是有了矛盾在争吵，夫妻嘛，哪有恩恩爱爱十八年架都不吵的。但事情发展快得超乎她的预料，第二天，母亲就搬出去了，一个月后父亲让她和他一起搬回老宅，说她从小长大的那套房子离婚时分给母亲，而母亲已经将它卖掉了。
夏小凉高考结束的第三个月，母亲就再婚了，再婚对象就是姜明岩。
那个肥头大耳秃顶大肚，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在她看来连给叶思云提鞋都不配的姜明岩。
早在暑假之前，叶思云就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什么“你姜伯伯认识好多服饰公司的老板，你想去哪家实习他都可以帮你介绍”。
呸！
别说他介绍的公司了，就连想到留在这里哪天街上就撞到他们俩都觉得恶心。
所以夏小凉一心想去其他城市实习的。但是外面没去成，刚回学校还撞到姜明岩那辆嚣张的跑车，那就不要怪她不懂事咯。
三人听她说完，一致竖起大拇指：你牛掰。
“谁让他硬生生恶心我三年。”夏小凉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最后一串鸡翅，狠狠咬下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我！”
夏小凉以前从来不觉得叶思云是那种不会看人脸色不知好歹的人，至少在对她的教育问题上，她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不会过分管制。但自从改嫁，人也完全变了一个似的，她不愿意接受她那位所谓的“姜叔叔”，她就偏带着他三天两头往学校来给她找刺激。
有次还因为在校门口有点争执，被人传出“学霸被富豪包养？”那种让她恶心得差点三天吃不下饭的谣言。
四个人吃饱喝足，回寝室洗漱睡觉，临睡前柳蔡问了句：“夏小凉，你把姜大叔的新车弄成那个鬼样子，你妈居然没打电话来骂你？”
夏小凉哼笑一声：“刚刚讲座完了就关机了，还等着她来轰炸我？”
第二天夏小凉起了个大早，换了个商圈又去找了些款，再回寝室整理排版，很有经验地打印成一个漂亮的小册子，下午就和柳蔡一起去了R.K。
R.K是当地有名的老牌服装企业，无论资历还是规模，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分的。只是这几年就没招过实习生，哪知道今年八月底突然出了招募信息，许多找实习的学生这个时间都已经进公司上岗了，所以昨天彭琳琳说让她俩捡了个漏。
虽然比起它在服装圈的名气和地位，来面试的人已经算少了，但到最后的环节，还是有十来个候选者。
夏小凉倒没有一定要进R.K的心思，只是正好和柳蔡又在一起，而且实在不想再花心思去找公司从头开始，就跟着柳蔡认认真真地当正式工作的应聘来准备了。
最后一轮面试，面试官除了翘着兰花指的潮弄儿，还有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士。
夏小凉乍一看没瞧出她的年龄来。穿着打扮包括面容看起来都挺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但那眼神太精明干练，又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她也没多花心思在这个上面，很快投入面试。
兰花指总管对她很满意，递上制作精美的小册子时更是不加掩饰地夸了一句：“不愧是江城大学出来的吼，你们学校的学生面对实习岗位都这么认真吼？”
柳蔡在她前面一个面试的，她俩准备的程序一样，夏小凉不避讳地笑道：“我和柳蔡同个寝室，面试资料一起准备的。”
“不错不错，以后可以一起来上班吼。”
夏小凉一听这话，心里绽放了一束小礼花，这意思就是她俩都通过面试啦？
兰花指合上文件夹，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士。她不像兰花指那么爱笑，点了点头就切入主题：“颜绍之知道吧？”
夏小凉前一秒才以为面试已经结束了，再突然听到颜绍之的名字，愣了一下。
没什么表情的女士马上皱了下眉。
“不好意思，我知道他。”夏小凉马上反应过来，“昨天才有幸听到他在我们学校的讲座。”
“看过他的作品吗？”
“看过。”
“他的成名作呢？”
“看过。”虽然夏小凉对颜绍之那张脸不感兴趣，但是他的作品，她是的确有认真看过的，“三年前的‘暮鼓’系列。”
“说说你的评价。”
夏小凉的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一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气场太强，每句话都像“砸”过来的；一是因为眼前这个要说的“评价”，她有点拿不准该怎么说。
颜绍之能在三年内，在服装圈内声名鹊起，获奖无数，成绩无疑是被业内认可的，最简单的当然是捧着说一堆大家都看得出的优点，大众观点，总不会出错。
可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有点异议的。
“颜老师的‘暮鼓’系列很优秀。”夏小凉抿了下唇角，开始说道，“作为一个新人，勇于挑战最经典的‘黑白’配色，并且能做到整个系列大气磅礴，让人眼前一亮，许多作品不失艺术之美，又有一定的实用性，难怪能引起一定的轰动，我那一年看到也很惊艳。”
三年前的夏小凉大一，正把全部的热爱投入在她亲自选择的这个专业上，也许就是因为那时候的全情投入，和刚刚入学的不知天高地厚，让她对颜绍之的这个系列，始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但其实我私心里觉得，他这个系列，太过……”夏小凉斟酌了一下用词，“颓丧了。”
虽然业内很多评论认为就是那股颓丧之气推红了这个系列，因为设计师巧妙地呼应了“暮鼓”的主题，让整个系列有了点睛之笔，真正地上升到艺术的高度。
“暮色沉沉，鼓音靡靡，很多人这样解读作品里的颓丧之意。”讨论起服装，夏小凉从来是严肃又认真的，“我却觉得如果只是‘暮鼓’，这样的颓丧太过了，如果一定要说呼应主题，我认为更合适的主题可能是——”
“‘祭奠’。”
面试室内，一时静默了几秒钟。
“只是我个人一点浅见，还希望能与您多多交流。”夏小凉抱歉地笑笑，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好了，你先回去吧。”面色冷淡的女人垂下眼，翻过夏小凉的简历，已经在看下一个面试者。
夏小凉悄无声息地叹口气，起身。
祭奠。
在她出门前，门外欣长的身影收回眼神，取下极细的金丝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下眼角，轻笑了一声。
徐非凡在大门口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掏出手机打电话，还没通，就看到颜绍之已经出来了。按了挂断，抬头就问：“和任媛谈得怎么样？”
颜绍之今天穿得很简单，上身一件白色衬衣，下身一条米色休闲裤，双手随意地抄在休闲裤的口袋里：“没谈完，她今天有几个面试。”
“操，那还这么久？”
“去了个洗手间。”
两人说话间颜绍之已经往外走，徐非凡几步跟上，一手搭上他的肩：“颜勺子，我说你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这么多年没见有个女朋友，现在解决个尿还要这么久？”
颜绍之避开徐非凡的手，一脚踹在他的翘臀上。
“我操？”徐非凡一步不稳，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颜绍之不管他，跨步往前走。
“对哥们儿不用这么狠吧颜勺子。”徐非凡在颜绍之面前从来不要什么形象的，捂着屁股一瘸一跛地跟上，“我收到昨天泛悦的监控视频了，你要不要看看？”
“车主是你，这件事你自己解决。”颜绍之上了辆白色奔驰。
徐非凡一溜烟滚上副驾驶，打开手机：“我今天就是来给你看这视频的，太他妈有趣了哈哈哈。”
颜绍之已经准备开车。
“快看快看快看，这姑娘的高光时刻！”徐非凡满脸兴奋地把手机递过去，视频里的小姑娘正抬起一桶油漆往铮亮的兰博基尼上泼。
颜绍之也就扫了一眼，但眼神还没收回来，就又看了过去。
“最后这个笑容最绝！”徐非凡拍大腿，“太他妈可爱了！”
颜绍之看着视频上定格的画面，似乎有些怔住，没说话。
“颜勺子，你怎么惹这姑娘了？”徐非凡凑过来，“这才回国三天，人家就来泼你车了。”
颜绍之开始开车，没答话。
“你看最后这个笑容，□□的挑衅啊！你敢不敢去找人家姑娘？”
颜绍之专心开车，仍旧没说话。
徐非凡把视频又看了一遍：“太狠了！勺子，你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你看人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表情那叫一个痛快解恨。”
“不知道。”颜绍之看着前方。
“哟，真认识这姑娘？”
颜绍之又瞟了一眼手机上定格的笑容。
还是刚够扎起一个小辫的短发，还是这么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这丫头，他没得罪过她吧？
“难道是前女友？”
“不是。”
“那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徐非凡收起自己手机就去掏颜绍之的，“又A又可爱，现在这种姑娘难找了！”
颜绍之睨他一眼：“她毁了你的爱车。”
“爱车哪及美人一笑。更何况不毁我的车，哪来借口撩骚？”徐非凡知道颜绍之的密码，打开就翻通信录，“叫什么名字？”
“颜勺子，快！”
颜绍之仍旧看着前方，正好到了红绿灯，他眯眼盯着那盏红色的指路灯，两根手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懒洋洋说道：“她说她叫柳蔡。”
“柳叶的柳，蔡明的蔡。”
第7章
柳、蔡？
徐非凡来回翻了几次通讯录，又去翻了下微信，都没找到这么个人。
“你不会存了个英文名法文名什么的吧？”颜绍之的微信总共就没几个人，徐非凡又回去翻通讯录。
颜绍之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车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
“操，你还说你不知道怎么得罪的人家姑娘？一分钟前还说车主是我，让我自己解决，一见是人家姑娘就要自己解决？脸变这么快合适吗？”
颜绍之看都没看他一眼，拐了个弯：“辛雨要到了，准备下车。”
辛雨是徐非凡所在的公司。
“不下。”徐非凡抱着手臂翘起二郎腿，摆出一脸无赖的模样，“既然车的事情你来处理，那车，你是默认收下了是吧？”
颜绍之一脚踩了油门，正好停在辛雨门口：“既然车在我手上出了问题，那我就收下吧。”
“那你什么时候来辛雨报个到？”徐非凡马上一脸谄媚，“报个到马上滚蛋，不用坐班的！”
颜绍之睨着他：“那车不是你看在我们兄弟多年感情的份上孝敬我的？”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徐非凡全然忘记昨天逼颜绍之收车时那句“要么就是你看不起我”，“我就是个破总监，还是个才干了两年的破总监，哪挣得到那么多钱啊？”
颜绍之要被他气笑了：“徐非凡，这几年你变脸的功夫渐长啊。”
彼此彼此咯。
“我不管。”徐非凡抖着他的二郎腿，“要么你交出我可怜的爱车和幕后凶手，要么收了车也收了我设计顾问的邀约，你自己看着办吧。”
颜绍之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没说话，良久低笑了一声，无奈摇摇头。
“想好了？”
“你先下车。”
“我不。”
“你看看楼上。”
颜绍之让开身子，徐非凡脑袋探过去，穿过驾驶室的玻璃看他的办公室。
我的个老铁啊！窗子口结结实实扒满了人头，全是吃瓜看热闹的姑娘们。
这一届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前都是被他迷得七晕八素导致老板恨不得给他的办公室单独安排在顶层，以免耽误小姑娘们工作。现在这群倒好，迷还是迷他的，可居然迷得一点占有欲都没有，天天安排他迷别的男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他放出颜绍之将会回国担任My way 设计顾问的消息，那群姑娘都红了眼，激动红了眼。天天讨论什么谁在下面谁是1，以为他不懂吗？
自作孽啊！
徐非凡缩回脑袋解开安全带开门关门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下车还不忘恢复他狂拽酷的人设形象，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手操在西裤口袋里，慢悠悠走进公司。
可惜早在他下车之前，设计师们的私人群里已经刷爆了：实锤！！！亲眼所见！！！徐姓大佬和颜姓大佬公司楼下车X半小时！！！徐姓大佬腿就抖得没带停的！！！
***
夏小凉觉着自己R.K的实习，大概率没戏了。她知道那种场合去诚实地评价颜绍之的成名作，尤其是她还有异议，会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