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并不强势, 面上始终都带着笑意:“一个小护士,倒是挺爱耍官威的,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当点心,万一不小心碰到几个猥亵抢劫犯之类的,多不好啊。”
小护士年纪不大,直接被她这几句明里暗里的威胁恐吓给吓哭了。
苏来也得以如愿进去。
病房里面没开灯,窗帘也都拉上了,透着朦胧的光。
她把果篮放下,看了眼病床。
江丛羡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宽肩窄腰的身材极具诱惑,死板的条纹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好看。
苏来拖了张椅子过去,在床边坐下:“羡哥。”
男人抬眸,视线淡扫过。
神色无异,仍旧是冷漠的。
苏来坐在那剥橘子,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埋怨:“林望书那个女人还真是没良心,知道你出事了也不肯来医院看你一下。”
听到林望书三个字,他才稍微来了点反应。
像是干吞了一把被烈日炙烤过的沙子,声带也被烫伤。
声音暗哑的可怕:“她知道了?”
苏来心底是有恨的,对林望书。
不光有恨,甚至还有嫉妒。
她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留在江丛羡的身边,独占他这么久。
“不光知道了,还在宿舍和她的朋友一快咒你呢,希望你赶快死。”
江丛羡本就暗淡的眸,越发沉了些。
胸口不知怎的,疼的厉害。
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全身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
连抬个手,都极为艰难。
他按着胸口,重重的捶了两下,想要缓解那里的剧痛。
那里好像被什么反复的扎着。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像是生病了,这里经常会痛,可是心电图也做了,彩超也拍了,医生却说什么事也没有。
他的心脏是健康的。
可是为什么会痛。
痛的他喘不过来气,比病发时,还要难受。
苏来一心希望江丛羡赶紧认清那个女人的恶臭嘴脸,越发变本加厉:“她本来就讨厌你,嫌你有精神疾病,说是你毁了她的人生,还说你……说你是强/奸/犯。”
江丛羡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床沿,因为忍耐疼痛,颈间青筋都显出来了。
额头冒着虚汗,他大口的喘着气。
偏偏苏来还在旁边继续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她已经这么恶心你了,你犯不着为自己找不痛快,她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可都听到了,她说你做的肯定不是什么正规生意,还说你私生活乱,她怕被你传染上性病……”
“滚。”
他阴冷的声音将她的滔滔不绝给打断。
苏来不服气:“江丛羡,她到底有什么好?”
往日深邃的眼底此时猩红一片,淡然矜贵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身的戾气。
“老子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苏来被他这副样子吓到,哪怕还想说些什么的,最后也只得听话的离开。
她出去的时候,张越就站在外面,应该是刚到。
看到她了,问道:“怎么样?”
她胡乱的擦掉眼角的泪:“没死。”
“怎么哭了,被骂了?”
她不说话,咬着烟点火。
被张越给掐了:“得了啊,注意点影响,医院呢。”
“不过你也是,明知道江丛羡是什么狗脾气,还往上冲,你也该庆幸他不打女人,不然你哪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
苏来心里正窝着火呢,被他这么一说,那股火越烧越旺。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林望书那个臭表子到底哪里好了。”
张越听到她的话,回想了一下。
这个名字又陌生又熟悉。
江丛羡其实很少和他们联系,这人本来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指望他讲究点朋友情谊,太难。
更何况,人家可能压根就没他们当成朋友看过。
想起前段时间去他家时看到的那个女人,似乎能和苏来口中的林望书对上号。
他那会就觉得长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应该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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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被赶出病房了,苏来也没走,就守在外面。
护士过来查房,看到她了,吓的瑟缩了一下,慌忙开了门进去。
她对江丛羡是熟悉的,相比其他病人,他有些特殊。
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受不得刺激。
他也不是第一次自杀了。
光是手腕上的伤口,都叠了好几层。
护士检查了一下他伤口缝合的情况,好在他体质不错,身强体壮的,恢复的也快。
照常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后,她欲言又止的问了一句:“外面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他放下袖子,听到她的话后,眼睫微抬。
眸色清冷,没什么情绪。
很显然,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大多数的时候虽然都是温和的笑着,但她知道,只有现在的冷漠,应该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对不起,我不是想要窥探病人的隐私,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听到他的主动发问,小护士愣了一下。
她说:“我以为那天来的那个女孩子才是你的女朋友。”
说到底,也是为林望书鸣不平。
渣男这么明目张胆的脚踏两只船,实在配不上那么好的女孩子。
江丛羡冷笑了一下:“哦?她哪里像我女朋友了?”
小护士将他这句话理解为,林望书不配当他的女朋友。
于是有点生气,为林望书感到不值。
虽然自己跟她接触不深,但可以看的出来,她是个性格脾气都非常好的女孩子。
“你夜晚发烧,是她一直守着你照顾你,结果你第二天出院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就自己走了,她也半点埋怨的话都没说。”
护士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她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怪异,不像情侣。
但听到刚才那个女人自称是他的女朋友时,她莫名的替林望书感到不值。
死渣男。
江丛羡就像是一块难以融化的冰山,情绪掩埋在最深处。
很少能有人撼动,尤其是那些他不放在眼里的人。
包括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护士。
可是她的话,却让他短暂的失了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你说她,守着我?”
小护士被他的态度气死了,干脆不再理他,开了门离开。
才刚出去,就碰到坐在外面的苏来。
她吓了一跳,却还是佯装淡定的离开。
渣男贱女,呸!
她走后,走廊瞬间陷入寂静。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进去也换不来好脸色,甚至可能会激怒他。
但苏来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进去了。
她想好了,挨骂也好,挨打也好,她今天一定要把话和他说清楚。
林望书那个臭表子根本配不上他,自己和他才是一路人。
可是门开后,她却看到他站在窗边,拿着手机。
硬冷的轮廓被阳光勾勒出柔和的弧度,他周身的阴郁似乎都被驱逐。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仿佛变的不再像他。
真正的江丛羡就该是毫无人生希望,对谁都不会付出真感情,虚伪阴暗的。
这样的才是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有谁将他从地狱深处给拉出去。
手机的嘟音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通。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丛羡恍惚了一阵后:“我找林望书,她人呢。”
男人的语气温润平和,甚至还带着一点亲昵:“小书在洗澡,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二十五章
这个称呼太过刺耳, 江丛羡忍着把手机也给砸了的冲动,他咬着牙,又说了一遍:“我找林望书, 你让她接电话。”
男人沉默了一会,许是从他的语气开始疑惑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你稍等一下。”
那边传来走路的声音,半晌,终于停下:“小书, 你的电话。”
江丛羡能感受到,自己不断变粗重的呼吸。
女人的声音像是隔着一扇门传来, 被隔绝了一半,变的有些模糊。
“我马上就洗好了, 你让他先等一会,或者我待会再打过去。”
盛凛刚要转述,不等他开口, 那边语气阴沉:“地址发给我。”
光听声音便能听出来的情绪。
愤怒与妒火糅杂在一块。
盛凛并不清楚他和林望书的关系, 联系人上也没给备注, 他原本没打算接的。
这种涉及隐私的事情, 他还是有着最基本认知的。
可是那人一直打,一副她不接就不罢休的打算。
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犹豫了一会, 便接了。
眼下他逼问地址,盛凛礼貌的婉拒了:“还是等小书出来了,让她告诉你吧。”
“小书?”他似在笑,“你就是那个给我戴绿帽的野男人?”
饶是盛凛脾气再好, 现下也是尽量在克制了。
“麻烦注意您的措辞。”
男人的声音清润好听,虽然带着一点病后的哑,漫不经心的笑:“这么要脸当什么小三啊。”
盛凛终于忍无可忍,挂了电话。
-----------(球球的喵)
苏来全程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甚至连江丛羡的情绪转变也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脾气不算差。
也不是说脾气好,只能说,太过冷血绝情的人,是很难出现撼动他们情绪的人或事。
苏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抽烟,身上是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清瘦却不羸弱的身材,少年感十足,如青竹一般,自成风骨。
他太特别,特别到只看一眼,就足够记一辈子了。
原本是过来找人的苏来,眼神却像是腻在他身上了一样,再也抽不开。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再厉害的能工巧匠倾其一生也塑造不出来。
隔着烟雾对视,不过短暂的一秒,他就移开视线。
他眼中的淡漠她看的仔细。
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物体。
苏来不甘心,凭什么林望书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了?
江丛羡的病情似乎有所加重,受不得半点刺激。
他忍了又忍,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涌了上来。
洗澡?还和男人在一起?
可以,胆子越来越大了。
苏来走过来:“羡哥,那个林望书……”
他也不等她讲完,直接推开她:“滚。”
动作粗鲁,力道之大,苏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蒋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
看到蒋苑了,他边打领带边往外走:“去把车开过来。“
蒋苑迟疑片刻:“您要出门?”
他脸色阴沉,声音几乎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抓个奸。”
蒋苑拦住他:“您现在还不能出院,伤口感染怎么办”
“我连死都不怕,会怕一个伤口感染?”
“可是……”
他微抬下颚,声音冷:“再不闭嘴我帮你闭嘴。”
看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蒋苑看了眼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苏来:“怎么回事?”
她拍了拍衣服,憋回委屈的眼泪:“打了个电话就这样了。”
蒋苑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电话。
除了那个人,也没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三番两次的让他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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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人不慎将杯子给打翻了,里面的啤酒全都洒在林望书的身上。
衣服湿透了,也黏糊。
于是盛凛就带她去附近的酒店开了家房,让她先洗洗。
那件衣服肯定是没法穿了,他到楼下的商场给她买了一套。
浴室门就开了一条缝,他把衣服递进去,脸偏向一旁。
“刚刚看你什么也没吃,下去的是顺路给你买了点粥,你吃完再过去吧。”
盛凛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去。
浴室内的声音低弱,有些窘迫:“那个……可以再麻烦你一下吗?”
“怎么了?”
里面安静了很久,浴室的门才缓缓拉开,沐浴露的清香和雾气一块弥漫在空中。
长发随意的扎了个丸子头,额前落下几缕碎发,白净好看的巴掌脸被热气熏红,像一颗刚成熟的蜜桃。
她说:“裙子的拉链好像卡住了。”
脱不下来,也拉不上去。
这样的场景似乎过于尴尬了些,可是林望书也没办法以这副模样出门。
后背露了大半,实在是不雅观。
看到她脸上的羞怯,想来也是在里面纠结努力了很久,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求助于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