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疼…疼,娘,轻点。”其实一点也不疼,许晟弯着腰,笑嘻嘻的嚷嚷着跟着张大凤进了家门。
张大凤把许晟押到了他的房门口:“混小子,回屋给老娘老实躺着去,那也不许去。”
许家现在虽然住的还是土房,但好歹三个儿子,孙子,孙女们都有各自的房间,这在这个时代的疙潦沟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时代,家家户户孩子都多,村里多少人家,孩子都老大不小了,都还跟大人搁一铺坑上挤着。
更有甚的,结了婚的跟没结婚的也挤一屋,中间就拉着个帘子。
许晟的屋子差不多有个十七八个平方,小房间里有一铺两米左右的大炕,炕上叠摞着两床新被褥,盖着一块绣着鸳鸯的粉色布,旁边还放着两个绣着喜鹊登梅枝的枕头。
一个很有时代特色的四四方方、实木箱子。
屋里的地面上挨着炕头,摆着一个双门的实木衣柜。
衣柜对面的窗台下摆着一张三个抽届连着一个小柜的四腿桌子,桌子虽然很有年代特色,但还是簇新的。
桌面擦的很干净,上面摆着女孩子用的小木梳,圆镜子和一瓶嘎啦油……
许晟正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刘玲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傻愣着瞅啥呢,过来泡泡脚。不是你说的,晚上不洗脸,洗脚,不许上炕么。”
啥,上炕?!许晟惊的疙潦沟的土话都不用刻意的去注意,差点脱口而出。
天呐,这晚上咋睡啊,俺是真的,真的不想耍流氓,没有这样式逼人犯错的。
第5章
刘玲见许晟没动弹,还以为他身上难受呢。蹲下来,伸手去脱许晟的鞋子。
“你想干嘛?!”许晟惊的都快跳起来了。
刘玲白了他一眼,伸手拽下许晟的一只绿解放胶鞋:“帮你洗脚啊,你今个这是咋地啦?一惊一乍的,身上不舒坦,就老实呆着。”
洗脚?开什么玩笑?!搁以前,就这长相的妞,他给人家洗脚才差不多呢。
“不用,那啥,刘玲真不用的,我自己来。”许晟连忙一边伸手拦,一边躲,情急之下,伸手便抓住了刘玲的双手。
私下里张牙舞爪,很是爽利的刘玲顿时焉巴了,不自在的说:“那,那个,你自个洗。”
许晟也不大自然的摸了下鼻子,他晚饭前刚洗了澡,也没啥可洗的。快速涮了一下。把水倒了,顺便给刘玲也打了盆洗脚水。
刘玲双眼亮晶晶的瞅了一眼许晟,这个时代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男人可是很少会给女人端洗脚水的。
许晟在刘玲洗完脚后,见外面已经黑透了,还停着电,很有眼色的把水给倒了。换来刘玲又是诧异又是欣喜的眼神。
只是这俏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许晟这会是真顾不上跟刘玲眉来眼去了,他有点急,而且是非常急……
下午输了液,又喝了一大缸子的蜂蜜水,他这会是急需放水。虽然知道厕所在那,可毕竟只是记忆,这大黑天的。
爹和俩哥都不在家,叫刘玲,还真没熟到这份上。
许晟实在有些憋不住了,突然想到大侄可还在家呢,三两步窜出去,大声的喊:“军峰,军峰,陪小叔去上个厕所。”
屋里的刘玲扑哧一下乐了:“出息,恁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人去后院。”
许家的茅房,就是村里最普通的那种,三面遮挡露天地,冬天冻屁股,夏天,那啥,可哪都爬,苍蝇,可哪都嗡嗡飞,到了晚上蹲个坑,蚊子叮的满屁股蛋子的大包,更别提那气味了……
许晟人还没到茅房跟前呢,就闻见味了。他虽说前世不是啥大富大贵的,可也没经历过这个呀。
再加上还有那么点小洁癖,当真是要了亲命了。
这还不如出去找个大野地,找个犄角旮旯,在大地上蹲着呢。
许晟刚有些犹豫了,要不要进去,旁边的许军峰就不耐烦催促着:“小叔,你倒是快点啊,要不一会大花蚊子咬俺了。”
许晟没好气的敲了这小子一记,豁出去了,用手拧紧鼻子,打算用嘴呼吸,刚走了两步,就发觉自己是傻逼了,用嘴吸气,呼气,那臭味儿不全吸肚一里啦,一想到这个,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肚子翻腾的厉害。
两秒钟后,许晟一手握紧鼻子嘴巴,一手快速解裤带,一溜烟进去,尽量不去想周围的环境,快速专注的解决了自个的内需问题,以最短的时间奔了出来。
就这,许晟出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再想跟刘玲熟不熟,尴尬不尴尬了,只想赶紧弄盆水好好洗洗,从里到外换身干净衣裳。
许晟洗脸的时候,刘玲虽然念叨着:“臭毛病,瞎讲究。”但还是给他把从里到外的干净衣裳拿好了。
许晟洗涮干净,打量了一下周围心里也很犯愁,这以后可咋过呀。
这个也算是人生大事,总不能一直都去野外。
看来这挣钱,好好改善环璄是迫在眉睫了。
有了这个狼狈的小插曲,许晟跟刘玲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晚上睡觉时,刘玲见许晟不提中间用褥子隔起来的茬,也乐的装糊涂。不过,还是并排的铺上了两床被褥。
许晟是压根就没想起来,中间还有楚河界线呢,光顾着自己的那点不好意思了,傻乎乎的平躺在炕上,原来还以为身边躺着个大姑娘,会睡不着呢。
只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多了,他这精力也是有限,不知不觉得便睡了过去。
一一一
天刚蒙蒙亮,村中巷子里就“叮叮当当”的热闹起来了。村子里自个家中有水井的人家很少,也没有通自来水。
大家伙吃水,基本上都得去村中的老水井处挑水。勤快的庄户人家,都是赶着队里上工前,把家里的大水缸挑满,省得留在家中做饭的老人或是女人,没水用。力气又小,挑不动个啥。
刘玲起来时,许晟还正睡的香甜呢。
她和许晟结婚也快三个月了,在知道他心里有人,却怂的抗不住他爹鞋底子娶她时,心里也是恨的不行。
有啥话不能明说啊,非得藏着掖着,这不是害人呢么。
再面对这张脸时,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
可是从昨天开始,这人好像变了个模样,她这心里的厌恶居然没有了,竟然觉得顺眼了许多。
刘玲也没有看多长时间,庄户人家每天早上的活多着呢。虽然有大嫂,二嫂一起干,但也得起的早一些,要不然赶上工前,家里的活干不完,那可就不赶趟了。
刘玲伸手轻轻的戳了戳许晟的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笨懒猪,还真好命呐。”
刘玲刚一出房门,本来还熟睡的许晟嘘了口气,眼睛立马就睁开了,眼里那还有一丝睡意。
这年代的人,可真勤快。
许老根,张大凤,许宝华早都起来,大概四点多钟。
其实他也早都醒了,结果发现怀里躺了个大姑娘,居然还枕着他的胳膊。
炕大了就是这点不好,也不知昨晚咋睡的,他俩就给滚一块了。
他这还不能动,一动刘玲准醒,可憋死人了。
许晟正龇牙咧嘴的揉胳膊呢,刘玲洗完脸就进来了,看见许晟也醒了,一边打招:“起来啦。”一边伸手挖了点嘎啦油,搓手搓脸。
“嗯,早啊。”
许晟在刘玲进来时,揉胳膊的姿势就变成伸懒腰了,可不能让她看出来了,要不显得自个多弱似的。
好,这小身板目前确实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许晟刚洗完脸,就看见刘玲挎了个大竹筐,往门口走。这天才蒙蒙的透出一点光亮,就要上工干活了吗?
“刘玲,你这么早背个竹筐去干嘛啊?”许晟有些纳闷的问。
刘玲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嘁,还真是个大少爷,这家里该干个啥,都不知道。
“今天轮到俺去给猪割草了,你不会不记得咱家还养着两头猪呢?”
许晟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啥,我也跟你一起去。”
第6章
有人要帮忙,刘玲当然也不会拒绝。
小山村早上的空气特别新鲜,是到处都是汽车尾气,雾霾没法比的,深深的吸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满肚子都是清新的草木气息,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季节的草木很茂盛,野菜,野草像是能喂猪,喂鸡的玉谷,灰灰菜,扫帚苗,马齿苋之类的遍地都是。
许晟以前是没干过这个,但原主可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虽说不爱干活,但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有的,再说了,眼巴前还有刘玲这么个现成的师傅,便学着刘玲的样子,她割什么,他也跟割。
刘玲悄悄的扫了一眼许晟,见他做的倒也似模似样的,没多大会工夫都割了半筐了,还挺利索的,倒省了她不少事,心口有些泛甜,抿嘴偷偷乐了一下。
早晨的地里还有不少的露水,等装满筐背着回家时,裤子的小腿和鞋子已经有些泥泞了。也是俩人出来的时侯比较早,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地里的露水肯定还没有下去。
小俩口出来的比较早,去的时侯没碰见什么人,等回来时巷道里的人就多了。许晟家在村里的辈份不小,别看许晟还小,可这萝卜不大,他在辈上长着呢。这一路往回走,这个叔,那个爷,的不停的有人打招呼。
疙潦沟村在这附近的十里八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算是个中等的村子,几十户人家,大多数是姓许的,还有一部分是外姓的。
据说当年都是一个姓许的的老祖宗,兄弟五六个,开枝散叶了七八代,才有这么百十口子人。
想当年老许家也是出过大人物地,在清朝时当过内阁学士,那可是相当现如今的省部级大员。
可惜富不过三代,祖上的家业最终还是败了,据说是许晟的太爷,也就是他爹的爹的爹当年那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把家里在省城的宅子,铺子连带土地诺大的家业全都散了个净光,这才灰溜溜的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这个山沟沟的祖宅,老许家也成了贫苦大众的一员。
谁能想到这家败了也有败了的好处,最起码老许家现在虽然不敢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喊:俺家八辈子贫农,但也贫了好几辈子了。
在解放后划成分时,除了大房是住的早多少年修建的砖瓦祖宅外(现如今也破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土胚房茅草屋,地无半垄,百分百的贫农。所以说这世上的事,它是谁也说不准。
许晟和刘玲到家时,他大哥已经去了队部,大嫂正在做饭,二嫂扫着院子,他爹,娘,还有二哥正在自家房前的自留地里忙活着,几个侄子,侄女也跟着大人这捉个虫喂鸡,那拔个草,掐个花的,趁着张大凤不注意,悄悄的摘个黄瓜,洋柿子啥的,跑进跑出的玩闹。
许晟见刘玲拿着给鸡,猪剁菜的板子和刀出来时,忙接过手说:“我来,你去歇会。”
简单的一句话,让刘玲的心里顿时热乎了起来。只是打眼一瞧,许晟居然抓起刚割回来的准备开剁,便有些无语了,这家伙长这大不会没剁过猪草,不过这主动干活的心是好的。拦住道:“刚打回的草上有露水,牲口吃了会生病,拿那边晾干的。”
“还有这讲究啊。”许晟还真不知道这个,便顺着刘玲的指挥,哐哐的开始剁了起来。
刘玲端了缸热水在边上一边喝一边指挥:“嗯,那边,对,就那,再碎些……”这有人帮忙干活的感觉,还真不赖。
刘玲心里一边感慨,一边悄咪眯的瞅许晟,白皙的皮肤,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唇红齿白的,比起以前老拉着个脸,更好看了。咋看咋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许晟干完活后,见半天刘玲愣那没声了,抬眼一看,便乐了,冷不丁凑到她跟前笑着问:“好看吗?”
刘玲被问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心慌的想躲到一边,转头一想这是自个男人呀,慌个毛呀,手指戳了一下许晟勾起的嘴角:“好看才看的呀。”
人家这么大大方方,反到轮到许晟不好意思了:“咳咳,那啥,玲子,菜剁好了。”
刘玲瞅着许晟躲闪的眼睛,“扑哧”一下乐了,她现如今可算知道,这人就是个纸老虎,一戳便破了。
许家的早饭也就是北方农村常吃的饭菜,简单的小米大枣粥,凉拌黄瓜,酸辣水萝卜,三和面的窝头。
这会的农村,对于大城市里稀少能卖上好价钱的小米,绿豆,小红豆,芝麻,花生,黄豆之类的副产品,都多少会在自家自留地上种上一些,队里的边角小块地也会种一些,只不过是少量的,多了卖钱,少的社员们分个几斤吃个稀罕。
大片地里主要还是以小麦,玉米,高粱为主。冬种小麦,夏收玉米,一年两季轮换。至于大米,那可是稀罕物,在这山区是没法种的,想吃,只能想法去淘换的买。
许晟家的小米就是生产队里过年时分的谷子,平时张大凤看的很紧,舍不吃,只有逢年过节,媳妇坐月子,亲戚来了或是闺女回娘家时做个稀罕饭吃,今儿这不年不节的喝小米大枣稀饭,还是因为许晟昨天病了,张大凤想给小儿子补补,才拿出来的。
许家没有分家,人口多,一桌根本坐不下,吃饭的时侯就分成了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小孩子各自跟着自个的亲娘。
一桌上一个浅竹篮,两个大老碗。竹篮里放的窝头,大老碗里一碗拌黄瓜,一碗拌水萝卜,每人再一碗粥,男人小孩的都是汤多米少,女的基本是米多汤少。
这可不是什么照顾女人们吃好的,其中还是有个故事的,说是以前有个常年在外跑卖买的,家里就剩下了媳妇和老娘。男人挣了些钱,就给媳妇和老娘捎回了一袋子小米。
媳妇很孝顺,家里家外一把手,吃饭的时侯也是把稀汤撇了自己喝,顶饿的米都留给婆婆吃。
可奇怪的是婆婆越来越瘦了,媳妇反而变的白白胖胖。有那好事的邻居们就问婆婆,是不是你儿子不在家媳妇虐待你了。
婆婆当下便急了:“俺媳妇可孝顺了,洗衣做饭干农活,还给俺端洗脚水,每次吃饭米都给俺,自个就喝些稀汤。”就这样,人们才知道小米的营养全在汤里。
男人们就不说了,家里孩子都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侯,这当娘,当奶奶的舀饭,当然都是想把好的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