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如婚服那样的红。
她羞怯于这种浓艳把隐藏的心思完全暴露,她无意识捂脸,把这份不知是否合情合理的情绪遮掩。
李追玦把她的手拦下,按紧,支配着她,“让我看看你。”
他的声息要把她化掉,又把她带走,带到深渊里一起堕落。
相拥而眠的时候,佟因将睡未睡,低声问他:“为什么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
李追玦替她把浸湿的鬓发绕到耳后,“那晚,你把一颗种子埋在一片淤泥里。”
佟因从不记得她有做过这样感性的事情,茫然不解:“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我,是别人?”
他视线定住,把人捞在怀里按紧,显得过分郑重其事:“没有别人。”
佟因笑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个说话说全的李追玦,不像你这样,说话永远只说一半。”
“买不到的。”他笃定且认真。
佟因笑得不能自己,她就是喜欢他这份真,无论说多荒谬的事情,他总会当作实话,郑重其事地跟她沟通。
没法开玩笑,但她享受这份专注的真心。
李追玦不需要睡眠,但她需要,他是陪伴,像从前在富贵村,只要她睡下,李追玦便会陪在旁边一声不吭地躺下,附和她的作息。
她明明很累,但暂时睡不下,她问:“魑怎么样了?”
“我把她复生了。”
言下之意是成了活死人。
佟因感觉心里压抑,难受地抱紧李追玦。
“两百年后,她会恢复意识。”李追玦向她保证。
可佟因觉得两百年太漫长了,这样漫长让她毫无概念,只觉得像是两辈子。
她要面对一个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魑两百年。
那日魑死在富贵村的场景历历在目,佟因垂着头,心情不佳。
“别担心,她会好的,两百年对于鬼妖而言,只是瞬息。”
佟因心里明白这已经是幸运,她哑了嗓音:“我答应魑的事做到了,我找到她的出生地,我想告诉她,可是她现在听不到。”
”嗯。“他指尖顺缠她的头发,是另一种慰藉。
佟因压下叹息:“夫诸呢?”
“他很好,受了伤在休养,”李追玦声音低下去,穿透时间空间,似乎回到了半年前,“是他告诉我,我的过往在你这里。”
李追玦嘴唇紧贴她的额头,说话时轻轻翕动,呼出的气息透着凉。
复生的第一时间,他感觉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他曾瞥见脑海里藏在迷雾中的一道身影,但他不知道那道身影、那张脸是谁。
是夫诸告诉他,那道身影叫佟因,他让他找她。
佟因搂紧他:“你母亲的骸骨……”
“我想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李追玦低声说。
他懂得了母亲当初的心情,就如同他方才的心情,在母亲的眼中,他的存在也是另一颗种子。
母亲已经沉寂,既然沉寂了,便不必再勉强复生,他不再愿意让母亲重新接触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和被抛弃的孤独。
他紧搂怀里的人,心里早早种下的那颗种子已经发芽,长成大树驱赶了无尽的黑暗,在他心里撑起一片新的天地,在这里只有月亮。
微弱的光,足以填满这片天地。
那棵随风摇曳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身大红婚服冲他浅笑,在腐烂和枯败中埋下最初的种子:
“说起来,在这里我最亲近的人,居然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