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蕊微微笑道，“殿下，现在您再也不必担心奴的身份问题，即使没有姑娘，奴也能留在您的身边。”
“不是……”
李晟皱眉，当初他哄着这丫头时的确说过，如果她家小姐能嫁入三皇子府，她这个贴身丫鬟也就能顺理成章进入他的后院，如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姑娘也知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目光欲择人而噬，“是你告诉了她，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
她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姑娘是一片好心，想要成全于我。”
绿蕊叹了口气，轻声道，“她本想将此事告诉皇后，让她帮我做主，谁知我那时候突然染了病症，还被庸医误诊为疫病，幸而太子殿下带人来救了我，也给我安排了另外一条出路。”
“……是太子？！”
李晟失声喊出，绿蕊点了点头，双眸含泪脉脉，“殿下，这世界上如今已无绿蕊，唯独只剩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您的清风，愿意为您生儿育女，永伴左右。”
“就凭你也配！”
闭了闭眼，李晟怒而伸腿一脚踹去，全然不顾她已经怀着自己孩子，“你这个蠢女人，这次要害死我了！！”
绿蕊痛呼一声，顺着他的力道在地上滚了一圈，似乎疼得都爬起不来，旁边的小厮脸色煞白，壮着胆子上前阻止道，“殿，殿下，您还是不能就这样直接将人打死。”
他说着声音放得更低：“毕竟她是太子送来的，万一……到时候怕参您一本。”
李晟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恨恨咬牙，“我知道！”
这是太子那个贱种用来威胁他的把柄，他就说怎么卫宝珠最近对他冷冷淡淡呢，原来是他和这个下贱奴婢坏了他的好事！！
“殿下，现在要怎么处理？”
小厮低声道，“不然我安排两个丫头先将她看管起来？”
“也只能先如此了。”
李晟恨得又踢翻了旁边的椅子，这回居然栽到了一个丫鬟身上，李炽那个王八蛋，居然还拿捏着她好几个月不吭声，如今见他马上要参政就送过来，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真是阴险至极！
难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李晟神色阴沉，那边小厮已过去扶起绿蕊，她却不肯走，只是朝着李晟跪了下来，唇边带血，神色哀怨凄艳，“奴本卑贱，既惹得殿下心烦，便任凭殿下处置吧！能让殿下出口气也是好的。”
“无论是生，是死，奴都无怨无悔，并将永远庆幸曾得到过殿下怜惜。”
李晟愣住，在刚刚那一番激烈的情绪后，他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怀孕的缘故，她眉眼之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温柔妩媚，双眸痴痴地看过来，赫然是一个为爱宁死，被弃不悔的痴情女子。
他心中一动，神色比之前柔和了几分，“……罢了，你留下吧，谁还真的要你死呢？”仿佛那个恨不得踢死她的人并不是自己。
绿蕊微微轻泣一声，俯身拜了下去，声音里是深深的感激，“多谢殿下。”
“走吧，清风姑娘。”
那小厮扶了她出去，直到了门外还听到他半是劝慰半是警告的声音，“我们殿下最是懂得怜香惜玉，刚刚那不过是气狠了，你该明白的，对吧？”
“是，是奴不该惹了殿下。”
绿蕊轻轻抽泣的声音响起，“幸而殿下宽宏大量。”
李晟紧锁的眉头舒展了片刻，但很快地就又陷入了烦躁里，如今这状况，很明显李炽是在警告他，难道，他真要放弃参政？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走过了回廊转角，绿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眉眼里都是得意，“我刚刚表现不错吧？”
“厉害厉害！”
那小厮朝她拱了拱手，一面又关心道，“你的伤需不需要请大夫看看？”
“放心，我有分寸着呢。”
绿蕊笑着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这可是我将来的宝贝，怎么可能让他伤到一分半毫？只不过殿下这口气必须让他发泄出来，日后才不会再同我算旧账。”
“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那小厮笑道，“佩服佩服，若你日后能抓住三殿下的心，太子殿下也就省心了。”
“放心。”
绿蕊抿唇笑了笑，“我会尽力让我们二人都达成心愿的。”她也不想她家姑娘再嫁给三皇子，一辈子都被她压一头。
正好太子殿下藏着私心送了她这一程，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各取所需。
***
卫宝珠从小厨房出来，还没有几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拦住。
“娇娇，好妹妹，你听我解释。”
她皱眉厌恶地看着眼前人，后退了一步道，“三皇子，请你自重。”
李晟模样憔悴，伸手想去拉她的衣袖，“好妹妹，你听我说，我真是被绿蕊那个贱婢给陷害了，我当时喝多了酒。”
卫宝珠吓得连连躲闪，她是真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李晟被她嫌弃的态度弄得羞恼不已，一把躲过她手里的食盒摔到地上，“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解释！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
恍惚间，卫宝珠记起了宫破那时，他因自己拒绝侍奉新帝而大发雷霆，面容狰狞的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
“说！是不是李炽那个混蛋蛊惑了你！他是不是在你耳边说了我很多坏话！！”
李晟抓住她的肩膀大力摇晃，咬牙切齿，“你是在骗你，骗你的，懂吗？！”
“……来人，快来人！！”
卫宝珠终于开始拼命大叫，李晟的手指弄疼了她，让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然而她却并不想在他面前有半分懦弱，于是找准机会用力踩向他的脚，“你才是混蛋，滚开，离我远一点儿！”
李晟吃疼，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不该是这样的，他来找她只是想解释绿蕊的事，她惯来好哄，说几句软话就能原谅他的。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姨母！！”
卫宝珠愤怒地威胁，“即使你是皇子，也没有如此无礼的道理，况且你居然还敢冤枉太子哥哥！”
李晟被她面上的维护之意刺痛，一开始他就知道得到这个小丫头对他的大业至关重要，所以早就将她视为了囊中之物，只是她美则美矣，却一团孩子气，是以并没有拿她当个女人看待。
而如今，她突然从他手里逃走，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心里的不甘与愤怒竟比想象的还要多。
看着这样的卫宝珠，他不知怎地心中有了一种浓浓的懊悔，她本该是他的，所有皇子之中，她明明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边卫宝珠却顾不得其他，趁他不再发疯，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盒就跑，脚下飞快仿佛在避瘟神。
李晟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默默出神许久，突然道，“你还要站在那里看多久？”
一个粉色身影慢慢从外面的古树旁走出来，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怜惜，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她。”
所以不信她的话，一定要来碰一碰钉子才肯死心。
“当然，谁能不喜欢她呢？”
卫萱轻轻叹息，“那样一个什么都有，是所有人手中珍宝的女孩儿。”
“……你就不吃醋？”
李晟面无表情，“还是你对我，也并不是真心？”
“我当然是真心。”
卫萱温柔地抓住他的手，慢慢与他十指相扣，“就因为是真心，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得到最好的，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李晟手指猛然收紧，用了不轻的力道，“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得到她！太子……她这些天都在为太子亲自下厨！”
“殿下，娇娇还小呢……”
卫萱疼得脸色发白，却没有挣扎，“她根本不懂谁才是最好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帮我？”
李晟冷笑，“要怎么帮？她已经都不理你了，太子手中还握着我的把柄，我再不会有半点机会。”
“还有陛下啊……”
卫萱轻声道，“这大梁说到底还是陛下做主，只要他下旨，娇娇就会是你的。”
“父皇又如何会为我做主？”
李晟皱眉，并不太信她的话。
“因为皇后娘娘并不希望娇娇嫁给太子。”
卫萱笑，伸手温柔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她还并不知道，她所厌恶的杂种觊觎着她的宝贝，如果她被太子气死的话，那陛下就会怒而把这宝贝送给太子最大的敌人。”
“也就是我？”
李晟眼前一亮，接着又有些狐疑，“你怎么知道皇后不愿意宝珠嫁给太子？”她之前可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
卫萱笑着替他慢慢抚平衣服上的褶子，顿了顿才道，“我跟在她们身边这么多年，早就看明白皇后娘娘的性子，那不是一个眼里能容沙子的人。”
“愈是爱愈是恨，不许半分虚情假意，否则便是决绝割舍。她如今既然已经舍弃陛下，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娇娇。”
“所以她心中的那把火烧不了陛下，就只能烧了她自己。”
第27章 兰贵人
“卫大姑娘找我，不知何事？”
兰贵人轻轻拨弄着瓶中的花枝，神色淡淡，带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矜贵。
卫萱心中憋屈，因当初在斗花会上卫宝珠插手赢了她，这个小官的女儿一举飞上枝头，如今见了倒还要自己行了个礼唤声贵人。
凭她也配！
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听说家中祖母如今还下田呢，那些稻穗就是从她老家寄来的。
想是这么想，她面上却不露声色，甚至还亲热地笑了笑，“早就想见见兰贵人，上回斗花会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想有机会能向您讨教花艺。这回好不容易才求了贵妃娘娘让我和宫女们一起过来，她还让我千万不要闹烦了您呢！”
桑芷回眸，眉毛微微一挑，“哦，还真是多谢娘娘记挂了。”
“只不过这花艺我也没什么能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抄起金柄小剪慢慢修理着突兀的枝条，“不过都是个人领悟罢了，我的也未必就是好的，只看有没有讨合适的人喜欢罢了。”
你还不就是讨了卫宝珠的喜欢！
卫萱气到，瞧着她如今通身的气派，头发上虽只一支红玉牡丹簪子，偏偏那一支就能抵过了她全身上下饰物的价值，心中不由得更加不平，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下之尊贵，莫于皇家，只有进了这里，才能不对别人卑躬屈膝，才能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她对皇帝那个老头子没兴趣，所以李晟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要帮着他赢了这场夺储之站，她就能站在他身边将这些曾瞧不起她的人都一一踩在脚下。
“……我还真喜欢贵人今日这瓶花。”
卫萱说着站了起来，看上去似乎真对那瓶花非常感兴趣，赞叹道，“贵人这是怎么想的，这月季虽然常见，但因太过浓烈而独美，这些零星野草虽不打眼，却恰好与其相互融合衬托，旁人再无这样精巧的心思。”
兰贵人放下剪子，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卫姑娘不必挖空心思赞我，若有事，还请直言不讳就是。”
卫萱顿了顿，为她的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而烦躁，想了想，她从袖中滑出一个小盒子落在掌心，递过去给她，“贵人，上月东海那边送过来的夜明珠，贵妃娘娘特意让我悄悄给您送来。”
桑芷抬眼瞧了一瞧，只见硕大一颗珍珠静静躺在金色的绒布里，白中带粉，光晕绝美，的确是她从未见过的极品。
她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并不伸手去接，“娘娘要赐东西就赐好了，干什么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不走明路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也对。”
卫萱笑了笑，又将珠子收了起来，“这东西虽说罕见，却也不是什么独此一份的东西，待会儿磨成粉给贵人敷脸也就罢了，只要您记得娘娘的这份心意。”
“哦？”
桑芷总算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颇感兴趣地挑眉，“娘娘身份贵重，难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我效劳的不成？”
“……说效劳也太过生疏了。”
卫萱笑了笑，将手中的盒子搁到一旁，“娘娘说，她从心里怜惜你，觉得你就跟她家中的小妹妹似的，愿意多关照着你，又怕你胡思乱想，这才让我来探探口风。”
说这么多，还不是要拉帮结派？
桑芷唇边露出一抹讽意，伸手弄了弄花枝，“所以呢，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卫萱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说了娘娘是想拿你当妹妹看……”
“我比她年纪小，又比她后入宫，不是本来就是姐妹么？”
桑芷故意诧异道，神色似笑非笑。
卫萱忍下心中郁气，硬邦邦道，“既如此，你自然也愿意和贵妃娘娘站在同一条线了？”
“还不是要我为她办事？”
桑芷轻笑，那神色间的嘲讽让卫萱再也耐不下性子，直接起身道，“既然你没有诚心，也罢，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这一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