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十分为难:“我们的首饰都被提前预定了,说起来也奇怪,从前几年前开始,生意便好了起来,绕是我进货不停,也供不应求啊。”
谢冰与吕初对视一眼,“几年前?”
“对啊!就是有些奇怪,这些女眷也不露面,多是差遣旁人来买,出手很是大方。”
老板说,自打几年前,首饰店里的生意便好了起来,店里滞留的昂贵首饰竟然有人买了去,之后生意一直都还不错,有几件卖不出的镇店之宝之前一直被嫌弃贵,现在竟然也卖了出去……
至今只剩下了一件。
他珍而重之的拿出来一件发簪,发簪通体冰莹,散发着淡淡的湛蓝之色,“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这可不是一般的发簪,是件法器!”
发簪坠着水滴状通透琉璃,晶莹剔透,触之便可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淡淡灵气,这赫然是正道中的法器。
谢冰手指在上面摩挲,入手冰凉温润,竟然是上等灵器,这种发饰类的灵器若是常贴身佩戴,自有滋养身体之效:“你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宝物?”
老板叹了一口气:“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我这等凡夫俗子拿着这种东西不是好事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我一直想要卖出去,然而始终没有。这几年我以为能卖出去,没想到这些女人们爱美是爱美,对于这种法器倒是一概不碰,真是好生失望。”
吕初:“多少银子?”
“我要的不多,三十万两银子便可。姑娘要是诚心要,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折合成灵石,也要三千灵石了,谢冰连十个灵石都凑不起,她将发簪还给老板,“不必了,我们再看看。”
吕初:“你不是很喜欢?我买给你!”
谢冰拉着她的胳膊就走:“我买它做什么?我又用不着,走啦。”
两个女人离开了,金火忙追了上去,老板遗憾的叹口气,正要将发簪收起来,眼前落下淡淡的阴影。
身着白衣的英俊男子含笑道:“我要了。”
……
“很奇怪。”
奔波了一天,信息汇总到一处,便能看到很多疑虑的问题:
五年前仿佛一个分水岭,从那之后,岩浆焦尸便与千万米之上的地面产生了联系,卫仪的铺子红火起来,从一个穷书生变成了坐拥万贯家财的富翁,而他三年前娶了妻子,两年前妻子却因为意外丧生,店铺里的资金始终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着财源支撑。
而那些巨额的花费,经过查验之后,都是那群曾经失踪的女人:她们本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在织女坊的花费并不低,安然无恙回去后,花费更是一如既往,并未引起怀疑。
谢冰顿了顿,轻声说:“所以,被焦尸带走的那些女人,还是她们吗?”
这话说出来,俱都沉默一瞬。
“所以说,卫仪在说谎。”
吕初啪的锤了桌子,“亏他长得浓眉大眼,竟然跟焦尸有勾结!”
谢冰摇头:“不一定,虽说有镇上居民的压力,但是看上去,卫仪是主动求捉妖的。”
也许,卫仪说了实话,只是,这并非全部。
金火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困难的?把那些曾经失踪的女人都揪出来不就可以了?我倒是不信有什么妖物能瞒过我们几个……”
他的视线溜到了独坐在一旁饮酒的大师兄身上,再者……有这尊大佛在,什么小妖能逃出他的手掌呢?
小事一桩而已。
“大师兄,你……”
美滋滋的刚喊了一个字,“啪”的一下,脑袋上落下一巴掌,“自己任务自己搞定,过来商量对策。”
敢打主意在殷倦之身上?热恼了他,当面是大师兄,背后一根手指把你捏死了!
谢冰一巴掌把金火给拍蔫蔫了,“哦。”
殷倦之忽而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冰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
月影婆娑,张府屋檐下悬挂着红色的灯笼,晕染出一片光晕。
夜深人静,张家少爷眼下青白,脚步虚浮,醉醺醺的推开房门,“娘子,我、我回来了……”
一道柔媚的身影婀娜迎来,衣着华丽,面容娇美,扑的粉有些厚了,却丝毫不减美貌,“相公……”
她温顺的偎依在张少爷怀中,张家少爷对他的妻子十分满意,两人初初成婚的时候她还是个母老虎,死活不许他纳妾,还将财政大权死死揽在她手中,碍于张老太爷的威慑,他被憋得极为难受。
前几年不知道怎么,张娘子终于肯向他屈服,曲意奉承,温顺柔媚,在床笫之上更是花样繁多,他险些被这小妖精给榨干了。
这几年她不再管理后院事务,他一口气连纳了十几房小妾,娘子却始终不管,白日里整日休憩,只想要精美的服饰和首饰,没人约束他,他自然欢心,自然应允。
两个人颠三倒四在床笫之上折腾一宿,他身体虚喘,连吃了两瓶药,直至天色将亮,虚弱的身体终于撑不住,“我……我好生难受……”
眼前天旋地转,更让他心惊的是,身上的娇媚妻子已然不见,竟然是一团焦黑的焦尸!
“你,你是什么东西!”
他眼皮一翻,赫然晕死过去,没了气息。
帷帐被夜风吹起,一身焦黑的东西从张公子身上爬起来,扭曲成了一身白嫩肌肤,她哭喊道:“来人,来人啊——”
……
张府的丧事办的很低调,屋檐上挂着惨白的灯笼,谢冰跳上墙角的时候,已然是张府丧事的第二天。
吕初将声音压得很低:“前厅里有人,张娘子听说悲伤过度,晕了过去,我们直接去内室?”
他们刚准备去找这些曾经失踪的人时候,便听说了张娘子的相公过世了,这是名单上的第一个死亡案例。
“走。”
趁着夜色,刚刚推开房门,深宅内,便感觉到一股波动,惊惧的、不安的、隐约的死气,略微颤抖的声音道:“谁?”
吕初与谢冰对视一眼,已然了然:死气,张娘子有问题。
修士的气息自然被张娘子感觉到,那一瞬间,无声的嘶吼声从最里面传来,一道黑气疯狂的从窗口而出,一道赤色的剑光险些将它斩成两段。
谢冰手中小粉色兔耳朵书飞快翻动,六月飞雪冤杀计弥漫上无数的雪花,然而那团焦尸根本不惧血肉被绞杀,它本身就是一团烂泥!
吕初的拳头飞了出去,那团烂泥崩裂成无数片,转而便又粘附在一起,深沉的夜幕下,竟然要飞了出去。
谢冰终于明白,她冷声道:“焦尸类似渊魔!没有固定形体,杀不死它,转变策略!”
三人飞速追了上去,掠过房屋与高瓦,渊魔极为难产,焦尸竟然是与渊魔同样的形态,时间依然来不及,便在此刻,那团焦尸撞在了一抹纯白色的结界上,痛苦的嚎叫起来。
谢冰:???
还有人?大师兄说了他不来,怎么又出现了!
幽深的街道上,清冷的月色远远洒落一身白衣,殷倦之手指一团白光,轻轻松松地将焦尸困在网状的桎梏中。
这样纯粹的灵气,对于焦尸来说恍如灭顶,赫然冒出无尽的黑烟,发出嘶哑的吼声:“饶、命……”
他垂眸冷眼看着它挣扎,湮灭成烟。
谢冰急喘跑去,“大师兄,手下留命,还有事情要问她!”
少女像是一阵清冽的风,许是跑的久了,脸色煞白,小小的一张脸,眸光极为清澈。
夜风太凉,将她的鼻尖吹出一点微红。
一身青裙,勾勒出窄窄的腰身,那里……是不久前他触碰过的,圆润精致的肚脐。
眼前,是黑色阴沉的魔宫中,她脸色微红,坐在他腰上咬住他泪痣的模样。
纤细而瘦弱,似是小兽的撕咬。
夜色下,殷倦之眸光清冷,眸底最深处,是弑杀而残暴的魔。
谢冰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忽然顿住脚步,迟疑的看向殷倦之,她一直不明白殷倦之在想什么,主动过来帮她捉妖?
怎么可能?
只有她才知道,这个白切黑的黑心莲,才是阴鸷残忍的疯美人。
他跟着她,是真的觉着她有趣,还是想在任务中戏弄她?
就在谢冰以为殷倦之将它弄死的时候,白色的光网顿了顿,殷倦之松开了仅仅剩下一个头的焦尸。
他收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略挑起一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神情慵懒,嗓子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哑:
“师妹既然说了,当然,好。”
第165章 甜吗
对付“渊魔”, 正道修士都是专业的。
仅仅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头的“张娘子”被灵气绳索捆起来,它无力挣扎,成了一团蔫蔫的黑雾。
张府那边已然乱了起来,张娘子竟然失踪了。
夜色的街道暗沉, 张府家丁嘈乱着出来寻人,他们经过重重街道, 却无人能看到结界之内场景。
焦尸初时还想威胁诱惑谢冰, 然而被这样正宗的纯白灵气束缚后,立刻怂了:“你们……你们是太虚派的……这是真的栽了。”
在吕初的逼问下, 张娘子唉声叹气, “我不该贪心, 一时忘情, 便失了分寸, 如今合该有我的这般结果。”
张娘子招认了。
她本来在上次正邪大战中已然身死,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后才苏醒, 直至姜女凭借灵镜与卫仪产生了交易, 她一身焦黑,十分羡慕那些凡俗女子, 便趁着姜女不注意偷偷附了身, 从那之后,便不再出门, 深居简出,不再管理张府事宜。
然而没想到一时忘情,没有控制好力度, 竟然害死了张公子。
她嘤嘤哭泣,一团焦尸极为可怖,“我曾经也是一名妖修,自然知道犯下多大的错误,求求各位修士放过我,我自会回到地底之下,安然当一个焦尸。”
天地之间,只余下她的哭泣声,谢冰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张娘子哭着哭着,不由的有些尴尬起来,辨不出来身形的一团怯怯看了看谢冰,又看了看殷倦之,“不知道两位修士的意思是?”
谢冰抬头看了看月色:“你的话真不真,等会就知道了。”
就在刚才,吕初金火与他们分开行动,按照账本名单赶赴下一个地点,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娘子尴尬地说:“我厚颜称一声道友,你为何不信我?等会……等什么?”
谢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都能与我得到的消息对的上。”
张娘子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笑。
“然而……”
谢冰凝视着它:“出来的,不仅仅是你自己。”
她已然提前调查清楚,不仅仅是张娘子一个,甚至,但凡回去的女人,皆数被吞噬了魂魄,成了被附身的工具,那么,张娘子的话自然不可能信。
她在隐瞒着什么。
张娘子瞬间扭曲了,“你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张娘子立刻明白暴露了,渊魔的黑气膨胀起来,然而还没有反扑,修长的手指弹出一道纯白的灵气,恍如泰山压顶,直接将她压在地上。
殷倦之的目光落在谢冰脸上,看也没看张娘子,懒懒道:“太吵了,很烦。”
谢冰:“……”
她宁愿殷倦之去看张娘子,殷倦之的目光明明是平和和煦的,却让她觉着周身发麻,她甚至不知道殷倦之会不会因为她太吵了,一个不高兴杀了她。
谢冰闭嘴。
空寂的街道上,只余下萧瑟的风。
殷倦之好像又不高兴了,那双桃花眼似乎含着一丝阴冷,谢冰满脑门问号,她真是参悟不透这尊大佬想的什么啊!
风乍起,不知道为何,谢冰却觉着,比刚才更冷了些。
……
十几个焦尸俱都被揪了过来,吕初与金火对付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看样子,今天晚上就能收工回太虚派。
初时他们还不招认,只说是自己鬼迷心窍,然而殷倦之随后一抬,无数的白色灵气切入它们的魂魄,痛苦挣扎下,终于招认了,全部真相终于浮现在众人面前:
五年前,一个叫卫仪的秀才弃文从商,他开了一家织女店。
初时,生意并不好,镜中仙姜女与卫仪做了交易,根据姜女设计的衣裳,织女店红红火火,很快就由一家小小的店面发展起来,赚的盆满钵满。
金火不耐烦地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呢?”
他们自然知道,两年后,卫仪取了妻子,有了身孕,在生产之时,却遭遇了一场大火,妻子难产而亡,只留下刚刚出了襁褓的婴儿,娇娇从出生后便体弱多病,卫仪为了照顾女儿,至今再未娶妻。
“不过都是忘恩负义罢了!姜女为卫仪设计了衣裳,当他一段妻子又如何?没想到被卫仪发现了,所以将她烧死!”
谢冰悚然一惊,“卫仪的妻子?姜女?”
那场大火,果然不是意外。
卫仪初时并不知道失踪的女人已然变成了焦尸,他顺利的娶了妻子,只是妻子畏惧光亮,惧怕火烛,他们那时候家产并不丰厚,将家安在了二楼,那里的房间,没有窗户。
直至某天,他意外发现妻子赫然成了焦尸,他身为秀才饱读诗书,行为处事自然与旁人不同,便一直按下不提此事,直至姜女产女之时,一把火,便烧死了姜女。
然而姜女未死,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杀死的,她毕竟与卫仪夫妻一场,便威胁他日后不许再提此事,卫仪不敢再提,怪异之事仍旧在发生,镇上的居民将此事报了上去,之后,便是谢冰一行人的到来。
谢冰若有所思:“她们居于地底之下,已然变成了类似于渊魔的邪物,这种邪物做事倒是没有常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