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细节俱都呈现在众人面前,一一还原。
冥寒蝶浑似恶鬼,笑意灿烂地说起那满是尸傀的小镇。
满是浓郁的栀子花香,不过是为了掩藏腐朽的气息。
姐妹相残,何其残忍。
谢冰被那样的绝望,生生逼的入了魔。
这里竟潜藏着这样的隐情。
她没杀任何人。
她不仅没杀任何人,唯一损毁的便是她自己。
她失去了她的大脑,谢冰是在自毁。
她以空脑入魔,是玉石俱焚,是生无可恋。
思及此,有人微微动容。
这两日各个八卦玉简上的资讯在他们眼前闪过。
与前些天的痛批谢冰对比,最近的风向骤然转变,转而从顾莫念错处入手,从而推翻顾莫念整个人的可信度。
谢冰当初被万人辱骂,赫然扭转了声望。
一处被冤枉,处处被冤枉,当初被凌辱谩骂却始终不发一言的谢冰,是否还有更多不知道的隐情?
他们想要知道更多的隐情,或者说,更多的劲爆消息。
……
冥寒蝶神经质的笑起来,一手撑住身体扶住锁链,缓缓往前挪动残破的身体。
“谢冰啊!饶是你现在逼迫我说出当年之事,这些年你好过吗?”
“被天下人指责谩骂,你好过吗?”
“我看你如今人模狗样,恍若浑不在意,你当初的伤痊愈了吗?”
谢冰沉默。
他慢条斯理的开口:“想到吕初你会不会后悔?”
“你该后悔没早点儿服从我。”
他尖声:“害死吕初的不是我,是你!”
“是你!!!”
他的尖叫被遏制住,冥寒蘅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冥寒蝶翻着白眼,喉咙里赫赫作响。
谢冰轻声说,“不,是你。”
“杀人者,自当认下他犯的错。”
“作恶者,应当伏他人的法。”
冥寒蝶挣扎着,睁大了仅剩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冰。
她为什么,还没屈服?
……
冥寒蘅随意地冲着圣子九霄一点头:“当年事情已了,就此便罢。我冥界与圣庙依旧不死不休。”
这短暂的联盟,竟然只是调查这一件事情。
事了乃休。
……
谢冰的可信度骤然提升。
立在中央的谢冰明显感觉到不同,她微微扫过明闻,明闻冲着她点了点头。
埋兵布阵,放下棋子,那些闲闲布下的棋子都会慢慢归拢,直至形成绞杀之势。
隔着漫漫人群,冥君遥遥与谢冰对视。
那一眼很短,很清晰。
他在说,你放心。
九霄挥手,光幕化作碎片不见了。
……
众人再次看向顾莫念与谢冰,眼神都不同了。
谢冰怡然不惧,将目光深深落在萱瑶的脸上。
九霄:“顾主座虽然偷盗尸体,药物有异,又有人证,到底是证据不足,难以服众。”
这中间缺少了关键的一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串在一起那一环。
这一环,不在谢冰这里。
守护神师姐三级了,萱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当然是狗咬狗。
谢冰的唇角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
萱瑶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
……
“若无旁的证据,便要宣判了。”
略微怯怯的声音,从人群中而起:
“阿瑶有话要说。”
顾莫念瞳孔一缩。
他低低道:“阿瑶,回去。”天才一秒记住
萱瑶肩膀微微抖动,怕极了却在强撑:“师父……”
“但凡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你便回去。”
顾莫念压低声音,眸中寒意森森,与这些时日高冷淡然的模样完全不同。
“阿瑶,听话。”
听话,他对她说过无数遍的听话。
她一向很听话。
她听话,她成为他的榻上玩物,她听话,取出自己的心头血抑制走火入魔,她听话,一日一刀一肉一血……
他还让她听话。
雾蒙蒙的眼睛里笼上了一层水光。
“阿瑶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师父。”
顾莫念眸光一敛,手指刹那一抬,向着萱瑶而去。
谢冰早有准备,小黄书瞬间飞了过去。
顾莫念何等聪慧阴沉,心思缜密,萱瑶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便知道她竟然胆敢背叛自己,他真的会杀了萱瑶灭口!
宣瑶惊呼一声,“圣子救我!”
一道身影泛着银光飞速而来,挡在了萱瑶面前。
九霄淡漠看着他:“顾主座,不论宣瑶说些什么,也该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他尾音轻轻:“她不是你最宠爱的女弟子吗?”
萱瑶怯怯抓住九霄垂落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像是无家可归的雏鸟。
顾莫念气急攻心,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缓声道:“为师为你挡的鞭伤还未痊愈,你便要背叛为师了吗?”
萱瑶微微眨了眨眼,轻声说:“不是背叛,只是有些事情阿瑶不得不说。”
“阿瑶不能容忍这样的师父。”
顾莫念缓缓走向萱瑶,面如霜雪:“你知道这些年为师为你做了什么吗?”
抓着九霄衣袖的手指紧了紧,萱瑶犹豫了。
戳穿师父,将师父的罪行公之于众,她这些年的师徒不伦之恋,亦是会毁了她。
九霄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来。”
这一下,安抚了萱瑶不安的心。
她死死的咬了咬唇,点头说:“圣子在此,阿瑶自然不敢不从。”
“师父,师父早就走火入魔了!”
“师父要拿阿瑶复活南宫听雪,大师姐说的是真的。”
爆炸的消息轰然传来,这样肮脏的事出现朗朗乾坤之下。
谢冰平静的站在原地。
一时一阵风吹过,吹起她过于简朴的青色裙摆。
她的眼眶微微发涩。
两辈子了。
她隐忍卑微的两辈子,脚踩刀尖,步步筹谋。
终于等到重见天日、昭理朗朗的一天。
她等了太久,太久。
第250章 师徒
远处是爆炸,喧嚣的。
她却是安静的,乃至有些寂然的。
谢冰微微垂下眼睫,捏紧了飞回来的小黄书。
宣瑶仍在指控着顾莫念的罪行。
她的身边,并肩而立的是九霄,像是她的中流砥柱。
在前世,九霄与萱瑶的大婚,成为谢冰彻底疯狂的生命终点。
现在,她看着两人在一起,极为平静。
他们两个人注定要站在一起,这便是该死的天意。
胸腔中岩浆久久未曾平息,将她温柔内敛的胸府,灼烧的遍体鳞伤。
那些不平、怨恨、憎恶、惆怅,交织在一起,茫茫然汇聚成巨大的失落和无措。
她听到有人在说,幸亏谢冰死了,否则遭受这一切的便是谢冰了;有人说,谢冰能提前知道顾莫念的想法,怎么可能呢?
谢冰捏紧手中的小黄书,捏的手指骨都几乎突出来。
她想要说什么呢?
她发现自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没有终于沉冤昭雪的欢悦,亦是没有感慨万分的畅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天地茫茫之间,什么都没有。
……
萱瑶脸上梨花带雨,隐约可见当年太虚派小开心果的模样。
她长高了,身材也抽芽了,美貌动人。
“师父早就走火入魔了,我身为魔界医修,从一开始便每月用心头血来压抑师父的走火入魔。”
她怕极了,身形像是秋后落叶瑟瑟发抖,死死的抓紧了九霄的袖口。
“我真的好怕好怕。”
萱瑶是谁?
几十年来,修仙界最为人瞩目的五灵根,天生的天意属意之女。
若非圣子执意要娶谢冰,怕是要准备两人在圣庙之巅的大婚了。
一桩桩一件件,萱瑶从她刚入门开始讲起。
她说,师父待她极好极好,可是师父却经常走火入魔。
初时她不知道为什么,直至大师姐谢冰指控顾莫念喂她吃药炼成炉鼎,她这才明白,原来师父爱着南宫听雪,要将南宫听雪复活,师父爱南宫听雪爱的走火入魔。
萱瑶亲口说,在顾莫念居住的大殿之下,不是顾莫念说的密室,分明是地牢,她无比熟悉。
因为在这里,她一刀一刀割了自己的血肉。
谢冰心底门清:五灵根血肉相当于《西游记》中的人参果,她当然明白,当她死的那一刻,顾莫念便再也不会放过萱瑶,他一意孤行,执拗的想要复活他的心中真爱南宫听雪。
顾莫念没有再辩驳。
他微微闭了闭眼,似是一座亘古而立的冰雕。
谢冰的目光依旧落在萱瑶身上。
萱瑶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但凡她站出来的那一刻,她便是一把锋锐的剑,直抵在喉间,杀意凛然。
大庭广众之下,萱瑶一手撩起层层叠叠的粉色仙裙。
白皙的大腿美艳瘦嫩,越是这般,嶙峋的伤疤便愈发触目惊心。
若非年常日久,不可轻易铸就。
她的声音发着抖、发着颤。
她是证人,她的身体也是物证。
九霄的目光落在萱瑶的伤疤上。
他淡漠的略过了那如白雪般大腿,轻声说:“是片片刀伤,与萱瑶所说一致。”
顾莫念沉沉看向萱瑶。
萱瑶不敢与他对视,咬了咬牙。
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必须先发制人。
这是彻底的决裂与你死我活。
她破釜沉舟扒开自己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脖颈与圆润的肩头,白雪红梅,触目惊心!
“阿瑶站在这里,是因为师父让阿瑶感到恶心!”
死寂。
死寂。
三个字,从众人脑海中浮现:师徒恋?
萱瑶的话语里带着哭腔:“阿瑶真的没有办法。”
“阿瑶是被师父一手从魔窟里带出来的,师父想要阿瑶做什么,阿瑶只能做什么,阿瑶一直想要有人来救阿瑶,只是从来没等到过!”
她抬手,解开脖颈后肚兜的绳结,胸口白皙赫然显露。
她用手抱住自己层叠落下衣衫,堪堪勾住了胸脯隆起的隐秘。
衣衫不整的萱瑶,露出的肌肤遍布斑驳红痕,青青紫紫。
越是雪白,肌肤上的凌虐就越是触目惊心。
这哪儿是双修欢好,这分明是玩物罢了!
她唇齿呜咽:“师父强迫阿瑶。”
萱瑶撕的很漂亮。
怜惜、觊觎、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落在她裸露出的肌肤上,议论纷纷。
谢冰像是局外人一般,冷静的看着萱瑶。
她毫不意外宣瑶的所作所为。
这师徒之恋,赫然之间变成了顾莫念一手主导。
形势翻天覆地,瞬间逆转,当初顾莫念有多高的声望,如今便有多惨烈。
高高在上的人一旦跌落神坛,便会被疯狂的反击踩在脚下。
……
她四处飘荡、流离失所的魂魄,被一根慵懒的线牵扯住。
茫茫人群中,一道懒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回神,看向了殷倦之。
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放荡不羁的面容上并非是常挂着的似笑非笑,而是罕见的温情。
他一步一步,穿越茫茫人群,走向了她。
就像是他们在梦境中无数次商讨的那样,最终走向了他们期望的结果,大局已定。
殷倦之抬手,极为温柔的摸了摸她的乌发:
“都过去了。”
殷倦之轻声说:“都过去了,谢冰。”
苟延残喘、残迹斑斑的城墙泛着潮湿的苔藓,终于被汹涌的浪潮冲破。
摧枯拉朽。
她终于可以软弱。
谢冰缓缓的抬起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机端 一秒記住『思路為您提供精彩小。
泣不成声。
对于顾莫念的指控历时三次,直至终审之时,关键一环终于来临。
缺失的那一环填补上,所有的指控连成了逻辑清晰的逻辑链。
一环扣一环。
无可翻案。
圣子随手一挥。
司徒同光的剑便抵在顾莫念的脖颈之处。
顾莫念怡然不惧,眸光深不见底:“仅仅只是这些,便想杀我吗?”
他淡淡冷笑:“试问,我未杀人,能奈我何?”
他当然没有杀人。
杀南宫听雪,是功绩,是崇高的声望,是天下大势。
偷盗尸体、折磨萱瑶、炼制谢冰,师徒之恋、挖肉取血,又算是什么呢?
证据确凿,无法抵赖的仅仅是师徒恋。
染指女弟子,因他身份够高,甚至在多年后成为桃色谈资,又有谁会在乎可怜的女子遭遇?
这些罪,又何至于死呢?
……
司徒同光放下了剑。
他捧起厚厚的典籍,几乎都要将典籍翻烂了。
师徒之恋,何罪之有?
没有。
私房之事,从来不必与外人挂齿,若是因为凌虐萱瑶便要定罪,要这么论的话,合欢宗宗主早就被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