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念瞳孔一缩,他急喘几下,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冰,“你说什么胡话?”
她与他靠的这般近啊,耳边呢喃的话语轻的几乎听不到。
逼近至此,顾莫念对谢冰恶心无比,他这才发现谢冰今日的穿着与以往不一样。
今日,层层叠叠,是飘渺精致的青色仙裙,袖口很宽,很大。
微微敞开的袖口,一根白骨出现在谢冰的掌中。
顾莫念瞋目裂眦:“师姐……师姐……”
他想要扑过去,只是分毫不能动缠,被带起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白骨森森,萦绕着一尾拇指大小的银鱼。
那银鱼温柔的曳动,半透明状,微不可见。
顾莫念喉咙中赫赫作响,他惊恐万分的看到,那银鱼在谢冰的指尖眷恋,就那般温柔的穿进了谢冰的手掌。
是浑然一体的眷恋。
“不可能……”
“这不可能……”
顾莫念喃喃道:“南宫听雪的骨血,是萱瑶……是萱瑶。”
银鱼只会眷恋她的骨血,她唯一的骨血,分明是萱瑶!
是萱瑶啊,是那个他一手救出,呵护疼惜,将天下所有的资源都掏给她的萱瑶啊。
饶是她指控他,他依旧忍着痛不会伤害她的萱瑶啊。
银鱼欢快的从谢冰骨缝里游出,骨血相融。
几十年里对谢冰的折磨、忽视、憎恶闪过眼前,他竟然将师姐真正的女儿谢冰折磨了这么久,这么久。
而萱瑶……
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顾莫念惨笑数声,他终于明白了。
“错了。”
“全都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听雪师姐何等聪慧,怎会算不到她的女儿会遭遇什么……”
“从一开始,听雪师姐便从来不是我该觊觎的呀!
他喃喃自语,手发着抖,锁链细碎作响,再然后,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磅礴一般在颤抖。思路 谢冰缓缓站起身来,敛去袖中之物,平静的看着顾莫念。
随后,她缓缓的往后退。
幽深极致的黑色,从他的眼眸中弥漫而来,从他的心口而来,从他的神识海中而来。
是难以遏制的的,极沉极沉的邪恶。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呢?
他将一个冒牌货带在身边,他竟然与冒牌货有了肌肤之亲,同塌而眠几十年。
他从来不曾怨怼萱瑶。
她……一个冒牌货,凭什么?
谢冰……那些将谢冰视作炉鼎的日日夜夜,那些谢冰眷恋看着他的眼神……怎么会这样?
都错了,全都错了。
顾莫念整个人黑雾涌起,天际风云变幻,天象异动!
顾莫念的发冠散碎,长发散落,癫狂飞舞。
他被锁链困住,饶是走火入魔,却依旧丝毫不能动缠。
他看着谢冰想要说什么,浓烈的黑雾将他的眼眸吞噬,惨白的面色浑似恶鬼。
多年来被压抑住的魔气反噬,千万人见证之下,主座顾莫念,彻底走火入魔。
“你……你是萱瑶!”
“萱瑶啊……!”
成魔后的顾莫念甚至不能组织出一个句子。
他的眼神痛苦癫狂,他想要抬手抓住谢冰。
谢冰距离他很远很远,曾经,师姐真正的女儿,曾经距离他很近很近。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几乎是黑色的鲜血。
他对着谢冰在喊:萱瑶啊!
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喊谢冰。
——顾莫念疯了。
第252章 迷茫
白色曼珠沙华封印缓缓剥落,银色的禁锢消散在空中。
一根发带落在谢冰手中。
就像是冰冻了千年,冰霜色的发带蜷缩成一团,活动迟缓的张开了一点点,它触碰到谢冰掌心,不可置信的在谢冰掌心蹭了蹭。
极为委屈。
谢冰揉捏了一下冰霜发带,低声说:“好久不见。”
冰霜灵剑有它身为先天法器的傲气,只是跟谢冰时间带使用,自打离开谢冰,它便倔强的变成了发带的样式,被困在禁制中,一囚禁,便是几十年。
它蹭来蹭去,将谢冰的手指都缠成了麻花!
谢冰:……
若冰霜发带是小孩儿的话,现在已经在哇哇大哭了。
小小的雪人激动的从冰霜发带中跳出来,树枝手指着谢冰,劈头盖脸的便骂:
“你这等学渣,几十年不回来学习!”
“就我自己一个可怜巴巴的小雪人,我把书都翻来覆去整理数千遍了,你有没有良心?”
“等不到你,书又看完了……我太苦了!”
小雪人边骂边哭,流淌出澄澈的水滴,怪可怜的。
谢冰看的都有点心酸。
她罕见的没有与书灵小雪人对骂,而是一把捧住了雪人凉嗖嗖的雪脑袋,“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辛苦你了。”
雪人整个人都傻了,“什、什么、辛苦,其、其实……我也不是很辛苦……”
“你、你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啊,不、不就是几十年么,我……”
他结结巴巴的用树枝手抱着脑袋,啪叽一下坐在地上:
“我怎么有点晕呢?我是不是学傻了呀?”
谢冰再看到雪人的时候,与以往心情完全不一样,这并非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器灵,而是她的爹爹留给他的。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兜兜转转,蓝沧然留下的小雪人到了谢冰身边。
她与她的父亲经过漫长的岁月,通过浩瀚无涯的书籍遥遥对视。
她不能听到他说的话,受到他的教导,感知他的陪伴。
可是冥冥之中,她知道,蓝沧然就像是南宫听雪一样爱着他。
她就是知道。
……
司徒同光将冰霜发带还给谢冰,他还想说什么,视线微微一侧,看到了谢冰身后之人。
他一甩白色拂尘:“那我就不打扰圣子了。”
谢冰抬手,随意的拢了拢自己披散的乌发,冰霜发带灵活的在她指间绕动,想要束起一个简单的马尾。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九霄伸手接过冰霜发带,轻轻放在她掌心,“你愈发不修边幅。”
“我来为你梳发。”
谢冰微不可闻的一僵。
身为小尾巴时,九霄一手操办所有的一切,比养女儿还要贴心。
自打谢冰回到圣庙之后,一些身为谢冰的举动便慢慢显露出来,九霄必然发觉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银色梳子,顺着她柔软的发穿行。
他身材修长,居高临下看着谢冰,专心致志的将她乌发分股拧盘,直至挽好了朝云近香髻。
指尖一闪,慢条斯理的给她插上一枚银色发簪。
乌发交叠,灵动仙气,既有少女的灵气又有成婚女子的清雅,他淡淡道:
“小尾巴果然美。”
谢冰抬眼便撞到他深深的眼底。
朝云近香髻……多是成婚女子发髻,九霄是故意的。
“大婚的婚服已然做好,是圣庙最精巧的修士而做。我们即刻去试妆。”
“现在不行,要去书院要听学。”
九霄笑得很清淡:“不必去了。”
谢冰咽了一口吐沫,九霄难道发现了什么?思路手机端 冰霜发带身为先天灵器,只听从她一人命令,然而在九霄手中根本毫无反应!
——他分明动用了圣庙天意遏制。
杀鸡给猴看,威胁给冰看,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谢冰垂眸:“好。”
……
顾莫念的事情还未了结,被锁压在圣庙之巅,圣庙书院里亦是一片沉寂,气氛都受到了影响。
这是要变天了。
圣子大婚准备的声势浩大,试婚服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圣庙书院。骤然听见圣子与谢冰试婚服,种种窃窃私语,小道资讯俱都弥漫开来。
书院之内,圣子与谢冰俱都不在。
上首圣子之位空落落的,角落里也根本无谢冰,赫然是当众翘课!
圣子带着娘子集体翘课,无人敢置喙,讨论的矛头便指向了谢冰:
谢冰这一次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种种污名经此一事俱都洗刷,在世人眼中,她的遭遇虽然没有宣瑶悲惨,也赢得了不少同情。
明闻布下的种种后续报导绵延不绝的发出来,谢冰千疮百孔的形象正在恢复,虽然尚需时日,好歹有所期望。
最前方的位置上,殷倦之手指托着太阳穴,半眯半醉的饮酒。
坐在殷倦之旁边的弟子闻到酒香,被勾的酒虫乱撞也不敢效仿。
殷倦之一贯如此,因他地位高超无人敢指责他,众人早就习惯了。
萱瑶一向认真听讲,今天却开小差,偷偷的在书桌下打开了八卦玉简,看今天的实时八卦。
圣子与谢冰已经试了一下午的婚服,数百套婚服一一试个遍,赫然是是要将娘子宠上天的节奏。
这要耗费多少的灵石?这世间仅有圣子能这般财大气粗的去做。
萱瑶身体还在恢复,脸色仍有些苍白。
她看完了最新的八卦之后,旁边一只修长的手将之夺了过去,“师妹,借我一阅。”
萱瑶一愣,手中的玉简已经没了。
台上讲学的五长老正要训斥,看到是殷倦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出意外,顾莫念一倒,太虚派的主座便是殷倦之。
他本就是作为掌门来培养,早已经赢得巨大的声望。
在顾莫念倒台之后,有人做过调查,九成的修士都在呼吁让殷倦之接替顾莫念。
众人所望。
没人怀疑殷倦之的实力,他们都认为,圣庙书院结束之后,殷倦之便会成为圣庙九位骄子之一,成为辅佐圣子有力的左臂右膀。
殷倦之沉沉的看着上面的字。
那双桃花眼微微闭起,没人能看到他的掌心死死的掐住,已然掐落血迹。
真好啊谢冰,你可真是好样的。
……
当天夜里,圣子旨意传遍天下。
两个月后,圣子大婚,与此同时,圣庙书院结束。
在成婚当日,选出九位圣庙骄子作为证婚人,共同见证这一盛事。
其中备选名单36位,殷倦之的名单赫然在榜首。
……
谢冰一进入梦境,便是铺天盖地的汹涌和血腥浪潮。
眼前空落落的,没有人。
她瞳孔一缩,一只修长的手骤然出现,摁住她修长的脖颈,谢冰骤然被制,踉跄一下,跌撞到坚硬的胸膛上。
他的拇指与食指卡在她细嫩的脖颈之上,手指冷硬用力,是那样凶戾的狠。
可是他的手指,微不可见的,在发抖。
谢冰脖颈受到压迫,她微微闭了闭眼,艰涩吐出字:“你冷静一点。”
身后之人绕到她面前,扣着她脖颈的手缓缓上移,抬起来她的下巴。
殷倦之看着她那张素白的脸,嘶哑道:“谢冰,我忍你太久了。”手机端 一秒記住『思路為您提供精彩小。
“但凡大婚那日,一切便成定局。”
谢冰在骗他。
……谢冰是在骗他吗?
殷倦之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轮廓,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那深渊最深处,是从未被人瞥过的绝望。
谢冰吞咽了一下吐沫,缓解了脖颈的不适。
她无所畏惧顺着抬起下巴的力道,踮起脚尖,圈住了殷倦之的脖颈。
“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
时间?当然有时间。
按照他们两人之前的商议,扳倒顾莫念之后便寻找那些关键信息,炼制成轮回之花,杀死圣子,找到天道的奥秘。
可是,滴答滴答的时间就像是死亡线一样逼近。
殷倦之日复一日的看着她与圣子当面恩爱,今日圣子如此高调,分明是圣子的挑衅。
这矛头,对准的是他。
是警告觊觎谢冰的他。
不论谢冰与殷倦之有没有前情,这一遭下来,圣子树立威信,而殷倦之,只能心甘情愿折服。
毫无意外,“殷倦之”当然会折服。
——那只是“殷倦之。”
“那我怎么办?
“我看着你与九霄大婚?”
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悲意,“你知道我有多提心吊胆吗?”
谢冰沉默。
她当然知道,殷倦之这些时日每日必要谢冰入梦,一直一直困着她到天亮才肯放手。
他一日也不敢睡。
殷倦之心底分明知道,谢冰根本就无法阻挡生子。
从拜堂成婚那本婚前春宫图,到圣庙之巅两人独居一殿,他用了几乎能杀死自己的力气去忍耐。
他一直在等。
直至今日,他终于觉着,他重新回到了血渊之中。
涔然灰寂的尸骨堆叠,沉重的锁链将他束缚在原地,他眼睁睁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巨剑贯穿整个人。
身体是痛的,可是心更是凉的。
怎么办?
谢冰拥簇着他,溢出的绝望被湮没在深深的亲吻里。
殷倦之再也无法忍耐,这些时日佯装出来的克制分崩离析,他就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是难以填满的无底深渊。
谢冰被他压在身下,她骤然推开他,艰难的喘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