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郑淑妃与廖太医的两次偶遇,或许都不是偶然,那两次诊脉也是皇姐有意为之。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皇姐送这个做什么?这应该是教人“知人事”的吧?或者这另有“送子”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功能或寓意?
他心知皇姐已经察觉到了他和淑妃之间的异常。但皇姐究竟知道多少,他还不甚清楚。他原本也不是非要瞒着皇姐不可,只不过是没必要让她知道。
可眼下这情况,皇姐似乎担心得有点多?先这么着吧,如果她再有试探,也可以稍微跟她透露一些,省得她胡思乱想。
姜漱玉写着字,心里啧啧称奇。她跟赵家人接触,也有几个月了,发现这赵家人可真生猛。安国公赵德能随身携带春.宫图。宁阳公主就更厉害了,居然还会给弟弟送这种活春.宫。
厉害厉害。
那厢宁阳公主将那“铁罗汉”混在一堆小玩意儿里,让人送到汤泉宫后,心里不.太安稳。
她当然不能再派人去问一问:皇帝看到了没有?看懂了没有?
这种事情自然是心照不宣。
只希望一切能如她所愿吧。
—— ——
姜漱玉穿越到这个世界足足有十六年了,她也是这个新年才知道大齐对于春节时期的官方节假日规定时间也是七天。官员可以暂时放下公务休息。
不过皇帝就没那么轻松了,不但要带着皇室宗亲去祖庙祭祀,还要宴请群臣,接受百官和外臣的祝贺。
光那厚重的礼服,就有点让人吃不消了。
祭祀前一天,姜漱玉穿着它在汤泉宫走了一会儿,熟悉以后,才能做到健步如飞。
她坐下来,轻舒一口气,对小皇帝道:“你当皇帝也挺不容易。”
规矩太多了。
赵臻知她不易,踩着特制的鞋子,穿着厚重的礼服,还要走得稳稳当当,确实很难为人。他心中一软,温声道:“阿玉,辛苦你了。”
他态度甚好,姜漱玉倒有点不好意思:“这有什么辛苦的?小意思。”
她知道自己不太禁夸。
“诶,你说我假扮成你去太庙祭祖,你的那些祖宗们,会不会跳出来惩罚我啊?”姜漱玉喝了口水,随意问道。
她原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她对一些鬼鬼神神的东西,有时会产生一些惧意。
赵臻听她这话,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要见公婆的丑媳妇。他有点哭笑不得,却语气笃定地安慰她:“放心,不会惩罚你,他们知道你也是赵家人。”
如果祖宗真有灵,不会不知道前因后果,更不会为难于她。而且,那些老祖宗们若是真能知身前身后事,应该很清楚,阿玉百年之后,也会配享太庙。
“赵家人?”姜漱玉有点诧异,心说,嗯,好像也能说过去。毕竟皇帝在她身体里,他的祖宗如果真有能耐,应该能看出这一点。
她素来豁达,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听他这么一安慰,就不再多想了。
她熟悉了这衣服鞋子以后,早早沐浴休息,养精蓄锐,来准备明日的祭祀。
听赵臻说,关于太庙的祭祀,主要分三种。过年的这一种,规模最大、人数最多,叫做袷祭。
姜漱玉对此不甚了解,全当是涨知识了,默默记在心里。
次日一大早,她就起床洗漱,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后,在韩德宝的陪伴下,坐上御辇,往太庙而去。
等他们到太庙时,皇室宗亲也已赶到。
姜漱玉下御辇之际,目光微扫,看到了安国公赵德、信王赵钰等好几个熟人。她面无表情,保持着帝王威严,从容下来。
她脑海里还有小皇帝堪称温和的声音:“不要紧张,朕也在。”
姜漱玉神情不变,只在心里回复一句:“我知道,你先别跟我说闲话。”
赵臻:“……”
从皇帝出现的那一刻,信王赵钰的心就提了起来。皇帝下御辇时,他眼尖地发现皇帝脚下的靴子,似乎有些偏厚。他心中一凛,迅速移开了视线,心里却忍不住再一次想:果然如此。
他低下头,却想起另外一桩事情来。历来祭祀太庙的,默认的都是男子。而皇帝,却是女儿身。太.祖子孙未绝,如果皇帝身世真相大白,又有谁会甘心效忠于她?
姜漱玉假扮皇帝这么久了,也早有些心得了。所以尽管是第一次祭祀,可她并不惊慌。在韩德宝与小皇帝的提醒下,她率领皇室宗亲,一步一步走进太庙,走得极稳。
如赵臻所说,太庙分为主殿和配殿。主殿供奉的是历代帝后,而偏殿供奉是历代功臣。
他们一行人先去了主殿。主殿庄严肃穆,她刚一进去,那些杂乱心思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大齐开国不足一百年,正是国力昌盛的时候,主殿里供奉的皇帝只有四个,牌位后对应的是皇帝的画像。
姜漱玉匆匆扫了一眼,在这种地方,她也不敢有什么不敬的心思,就依着礼官所说,该上香上香,该跪拜跪拜。
在祭拜时,她格外虔诚地祈祷,希望他们可以早日恢复正常,让皇帝回到自己身体里去。
当然,赵臻祈祷的也是这些。
主殿祭祀了以后,姜漱玉又带着人去配殿。
配殿里供奉的功臣相对来说,就比较多了。听赵臻介绍,除了开国那一批,后来也有一些陆陆续续配享太庙。
“对臣子来说,这是至高荣誉。”
姜漱玉暗暗点头,认真而虔诚。在她看来,这些人的厉害不在那些皇帝之下,这可不是靠爹妈,而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被供奉在太庙里啊。
待繁琐的祭祀流程结束,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姜漱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出太庙。
那些皇室宗亲自然也跟着她出来。
“皇上,皇上!”
姜漱玉听到安国公的声音,停下脚步,学着皇帝的腔调问:“何事?”
安国公快速移动到皇帝跟前,抬起头,肥胖的脸上满是笑意:“这过年了,皇上能不能给臣赐副对联?”
姜漱玉有点懵,问小皇帝:“这什么情况?”
赵臻沉默了一瞬:“新年时请皇帝赐墨宝,以前也有旧例。大过年的,也不能斥责他。”
皇帝会写了春联以及福字赐给臣子是不假,但是直接开口向皇帝讨要的,还真只有安国公一个人。
“所以?是给写了?咱们话说前头啊,我写不出你的字,要是写,可得你来写!”在得到小皇帝的同意后,姜漱玉皱眉对安国公道:“这里笔墨纸砚都没,也没桌椅……”
安国公双眼一亮:“有有有!笔墨纸砚这里有。”他一挥手,一个小太监立时碰了笔墨上前。
安国公得意一笑:“至于桌子,这不是现成的么?”他说着一弯腰,胖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背:“这不是桌子?”
姜漱玉眼角一抽,将身体让给了小皇帝。
这边的动静不小,皇室宗亲尚未离去,都好奇地看着。有平时与安国公不甚和睦的,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他:这个死胖子,脸皮真厚,要东西都能要到皇帝那里去。这不是厚脸皮,这是在拍马屁吧!
但大家都知道,安国公因为平日没个正形,所以皇帝并不会为难他。而且他也很聪明地不去碰触皇帝的底线。
赵臻提起了笔,也不出声。
“皇上,您能写‘夫人不生气,越活越美丽’吗?”安国公身上的肥肉抖了抖。
赵臻还没反应,姜漱玉已忍不住笑出声。他只在心里轻哼一声,笔走龙蛇,一笔写就后将笔递给小太监。
他在心里唤了一声“阿玉!”
姜漱玉便重新占了身体。她听到小皇帝对她说:“朕要教你写字。”她应了一声,又反应过来:“怎么教啊?理论知识我都知道啊。”
安国公捧着皇帝墨宝,兴高采烈,连连作揖:“啊呀,多谢皇上了。皇上您可是帮了老臣的大忙啊!有了皇上的墨宝,看她还敢不敢生气?恭祝皇上龙马精神,早得贵子……”
他一口气说了好些祝福语,姜漱玉听着好玩儿又亲切,不过让早生贵子还是挺有难度的。皇上还在沉睡呢。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信王心念微动,也上前一步,含笑道:“皇上也能赐给臣一份墨宝吗?”
姜漱玉脚步微顿,在心里问:“喂,这个给不给?”
给不给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小皇帝并没有回答她。
姜漱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喂,问你话呢?到底给不给啊?”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皇上?皇帝?”姜漱玉有点慌了,“说句话!”她试着像以前那样让出身体,却没有成功。
信王自问出那一句后,皇帝便没了表情。他心下微沉,有点忐忑,有点不安:“皇上?”
姜漱玉此时哪有功夫搭理他?她现在只注意到一件事:小皇帝的魂魄此时不在她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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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可能比较少。
第38章 醒了
他会不会是回到了他自己身体里?
这一结论让姜漱玉欣喜异常。她回头看了一眼太庙的方向, 心说,赵家的老祖宗们可真是显灵了!要早知道他们这么管用,她肯定早早就来祭拜了。
不过现在也不太迟。
姜漱玉很知足,又在心里暗暗对赵家祖宗道一声谢。
短短数息间,皇帝神情变了又变。
信王站在那里,一颗心沉了又沉。皇上这是没听见他说话?还是不想搭理他?
他尴尬之余,又有些无措:“皇上……”
韩德宝也觉得奇怪, 小声提醒:“皇上?”
姜漱玉“啊”了一声,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正好迎上信王的目光。她猛然想起:信王跟安国公一样,想要皇帝的墨宝。
这可有些麻烦了。
她写不出皇帝的字,如果真给信王赐墨宝, 不是露馅儿了么?她假扮皇帝都这么久了, 没出过差错, 不能临收尾时再露个馅儿。那就只能婉拒信王了。
轻咳一声,姜漱玉道:“写什么?”不等信王回答,她就极其温和地道:“先记着吧, 朕今天有些事, 得快点回宫,改日再写给你。”
信王唇角笑意微凝,深呼吸平复情绪。他勉强勾了勾唇:“是, 皇上。”
姜漱玉冲其点头致意, 扬声道:“韩德宝, 摆驾汤泉宫。”
小皇帝现在差不多已经醒了吧?她得赶紧回去跟他汇合!这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韩德宝看了一眼信王, 飞速应下:“是。”
皇帝乘御辇渐行渐远。
众人恭恭敬敬目送皇帝开,直到御辇完全淡出众人视线,才渐渐散了。
安国公得了皇帝的墨宝,心情大好,兴高采烈展示给身边的人看:“看到没?皇上亲笔写的,虽然没盖戳,可这就是圣旨啊!”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极其遗憾的模样:“啊呀呀,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就忘了再问皇上讨个横批呢!”
与安国公走得近的人不免凑趣:“这都够啦,还要什么横批啊!没听说皇上有事要忙啊?”说着还朝信王的方向努了努嘴。
安国公“啧”了一声:“说的是!也有道理啊!哈哈,至少还得了墨宝,总比……哈哈哈!”
他虽未言明,但话中之意,众人都能听得明白。这两人一前一后向皇帝讨要,皇帝的态度对比实在太明显了,不由得大家不多想,也不怪安国公得意。
信王因为摄政王之子的身份,处境尴尬,皇室宗亲中与他交好的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反而是安国公,因为他出了名的没个正形,对所有人都构不成威胁,反倒人缘不错,大家都喜欢跟他凑趣。
所以,这个时候并无一人站出来帮信王说话。他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说:没什么,不过是皇上比较忙罢了。又不是真的有意给他难堪。他都明白。这些皇室蛀虫,一个个的都是蠢材,连皇帝最大的秘密都不知道。他跟他们计较什么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当做没有听到一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 ——
今日皇帝带领皇室宗亲祭祖。宁阳公主知道,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流程,两个时辰内皇帝不可能回来。她寻思着可以同郑淑妃说会儿话,就带着宫女缓缓来到汤泉宫。
大概是因为皇帝与郑淑妃都在汤泉宫的原因,这个以前颇为冷清的宫殿,现在看起来明显多了人气。
宁阳公主上次来这里时,看到的雪人儿早就化了,被人清理了。不过之前光秃秃的树上倒是新添了一些装饰。
她凑近了看,发现是用红纸剪成的“春”字,不禁失笑。她含笑问汤泉宫的宫女:“这是谁剪的?是淑妃娘娘吧?”
“回公主,是淑妃娘娘剪的。”
宁阳公主点一点头,心说:“果然如此。”她跟着宫女到了殿内后,才顺势问道:“淑妃娘娘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公主稍待,小的这就去问问。”
宁阳公主放下茶杯,并没有多想。
片刻后,才有宫女上前回禀:“公主来的不巧了,娘娘刚睡下。”
“嗯?”宁阳公主皱眉,“是身子不爽利么?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听廖太医的意思,郑淑妃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啊。
宫女迟疑了一下,大过年的,说身体不爽利并不是什么好话。她含糊道:“不不不,是娘娘昨晚睡得迟了,吃了点安神药,皇上叮嘱了,除非娘娘自己起来,否则不要去打扰她。”
宁阳公主闻言略松一口气,不是身体原因就好。不过听这宫女话里的意思,皇帝和淑妃的感情依然很好。就是不知道她上次送的东西起作用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