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暴君——卯莲
时间:2020-07-18 09:36:36

  赵王一言不发地慢走,嘉宁也慢悠悠地晃,很轻松惬意的模样。
  怀恩左右蹦跶,片刻采下一朵芍药奔回,羞涩地踮脚献给嘉宁,“送给姐姐。”
  鲜花赠美人,他年纪不大,倒很懂这些。
  “谢谢。”嘉宁要接过,怀恩却收回,似乎是想亲手给嘉宁戴上发髻。
  嘉宁唔了一声,慢吞吞道:“可是你太矮了,戴不上啊。”
  她蔫坏地就是不俯身低头,叫小怀恩着急地蹦跶了好多下才只勉强够到她肩膀,最后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赵王。
  赵王注视许久,伸手道:“我来。”
  怀恩大喜,小心翼翼递去边叮嘱道:“要戴在左边呀,戴在那儿是最好看的。”
  依言,赵王抬手,宽大的袖袍落在嘉宁肩头,她一偏首,就能望见他堪称温和的目光,很是难得。
  以赵王的身高,为嘉宁戴花轻松无比。面前鸦发如羽,少女乖巧站在原地任他戴花,面上还带着因刚用好膳而浮现的浅浅红晕,倒像是害羞了。
  微风轻拂,将园中几片花瓣拂至袖间,登时花香盈袖。
  大抵是这副画面太美,恍惚间,赵王竟好似有了家的感觉。
  怀恩瞧着,也有点懵懵懂懂地想,这大概就是管家爷爷说的夫妻吧。虽然那些人议论的时候,都说二叔不是他亲爹爹,姐姐也和他没有关系,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儿就不会管他了,但怀恩觉得,他就是喜欢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
  “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赵王忽然开口。
  嘉宁微愣,“……嗯?”
  赵王扫她一眼,负手继续向前走,“今后若再遇见这种人,打便是。”
  原来他说的是茶楼那件事。嘉宁点点脑袋,很听话的模样,认真道:“嗯,一定不给王爷丢脸。”
  赵王未再答,只步伐依旧格外缓慢。
  *****
  两日后,赵王府得知消息,马小三被嘉宁用鞭子抽了一顿后不仅留下条条外伤,更重要的是心中受创,竟难以说出话了。尤其是看到漂亮姑娘,整个人就受惊吓般往回缩,结结巴巴地哈人,把马夫人急得不停落泪。
  马小三便是皇后向皇帝举荐给长宁郡主及福山长公主说亲的人选,她素来也偏疼这个年岁小的表弟,得知后忍着被拒绝的羞怒,遣人再一次去赵王府传嘉宁入宫。
  不出所料,人依旧在未见到嘉宁前被赵王打发。如此目中无人,气得皇后浑身发颤,垂在座椅的手微微收紧,护甲划过梨花木,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赵王欺人太甚!”马夫人抱住儿子簌簌落泪,“可怜我三儿,如今连话都说不全了。”
  她道:“只瞧不起我马家便罢了,但我听说,赵王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前段时日还在宫中堂而皇之对太子出手,真是其心可居!”
  皇后脸色极黑。
  殿中死寂,无人敢言。
  “本想徐徐图之,奈何赵王如此猖狂,叫本宫不得不……”皇后喃喃道,召来随侍许久的嬷嬷,耳语数句。
  嬷嬷忧心道:“这等大事,娘娘都不和陛下商议吗?万一事发之后陛下发怒,吃亏的岂不是您。”
  “不用,本宫若为陛下解决了赵王,他高兴还来不及。此事你去让人去交待父亲便是,父亲自会安排好一切。”
  皇后如此说,嬷嬷再迟疑也只得照办,心中想着,以往娘娘他们都是趁赵王外出办差事时出手,也许那时赵王本就心有提防才会失败,这次是在宫中,又是那样的宴会……也许真能成功呢?
  马夫人微微含笑,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道:“三儿等着,为娘必把那赵王妃弄来给你当洗脚婢,不过是个低微出身,竟也敢对你动手。”
  她如此安慰着,怀中爱子却不知为何身体一颤,并未露出笑容。
  嬷嬷走出重重帘幔,皇后立在阶上冷淡望去。她为何不与陛下商议?自然是因为她早知道,陛下不会答应。
  她这位皇帝夫君,有一副奇妙的心肠,残酷又柔软。数年前因意外害死了前太子及其丈人两家后,还跑来质问了她一场,失声痛哭,却在第二日就迅速反应过来抓住机会入主东宫,进而即位。
  再提皇帝待赵王的态度,一面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面却还偏偏认为对方是自己的血脉兄弟,在一些微妙的地方心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皇帝自认圣人,血肉俱全,她便来当那个冷心冷肺的魔鬼。
  …………
  周朝于中元节当日宴请朝贡各族,皇帝不理这等俗务,宫中大小宴会皆交由皇后打理,是以等他知晓时,日子和布置都已经备好了。
  当夜,他面含笑容与皇后步入大殿,回身不禁抱怨。
  “为何选在中元节?”皇帝目露不快,“这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偏不安分。”
  中元节,又称鬼节,民间传言正是鬼门大开之日,幽魂于街市游荡,索要身后之物,必须要备好祭祀之品,恭送他们。
  皇后笑,“陛下不是常说,那些中土以外之人粗鲁野蛮,既无礼仪也无规矩。臣妾选在这日正是让他们好好领略我大周的风土人情,还可借机了解这些节日,以作学习之用。”
  她道:“尊亲师,敬鬼神,本就是应学之礼。愚鲁之人不曾受过这般教导,今日正好点化他们。”
  皇帝狐疑扫来,心中却因那句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思绪瞬间飘到那年的冬夜。
  大雪飘摇,积压了整个皇城。红墙素裹之下,本是极为冷清的颜色,却硬是被那整整一个东宫的血和火给染成了艳色。
  他听闻侍官报讯,不知是忧是乐地披了件外袍连滚带跑奔至东宫,浓烟滚滚,耳畔只听得见漫天哀嚎。
  双眼被熊熊火焰占据,他刚失了神,侧面父皇御辇已经赶到,来不及细细思索,身体已经下意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皇兄——”
  余光之中,他瞥见父皇复杂又欣慰的眼神,却在转眼间又听见一声巨响,浑身是火的火人从东宫冲了出来……
  皇帝猛得回神,下意识望向坐在下首的赵王,一身蟒袍,身姿挺拔修长,犹如一柄含锋利剑。
  剑虽好,可惜随时都可能刺伤他。
  皇帝刚想举杯说什么,赵王那儿就递去了一只柔软洁白的手。
  一瓣橘子放在赵王眼前,嘉宁偏头道:“很甜的,王爷试一试。”
  赵王张口含下,唇边染了一点橘子汁液,泛出一点水光,使一向看起来冷漠禁欲的他竟也沾染了些暧昧色|气的气息。
  后方一些命妇姑娘看得脸红心跳,心想真是看不出来,赵王成亲后竟也变得如此豪放,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恩爱……
  这小王妃不得了。
  嘉宁不觉什么,她在家中便时常与家人分享美食,赵王与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相处时日虽不多,但她也渐渐了解他脾性了。
  小娥凑来耳语,“冯嬷嬷和刘嬷嬷不见了。”
  “嗯。”嘉宁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两人是有主的,这时候还能去找谁呢。
  她指向另一边,好奇问,“那边是谁?看我好像很久了。”
  “是长宁郡主呀,姑娘您忘了,那场蹴鞠赛的时候你们还见过呢。”
  沉思了下,嘉宁感觉印象实在浅,记住的竟只有那个叫王舒卉的姑娘了,方才开宴前还碰见说过好几句话呢,“唔,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不管。”
  她很不感兴趣地别过脑袋,把长宁郡主气得手咔吱捏断了一双木筷。
  长宁郡主不知她们在谈什么,总归知道自己又被无视了,气哼哼一扫桌案,碰倒杯盏,惹来母亲柔娴大长公主不赞同的目光,“国宴失仪,你可是又想抄佛经了?”
  “她挑衅我——”长宁郡主委屈地诉说自己同赵王妃的恩怨,提到方才对方“轻蔑又讥笑”地看了眼自己,惹得柔娴大长公主温柔笑了笑,“偏你厉害,赵王妃不过一个眼神便看出了这么多,我这会儿看你,你可知我是不是想揍你呢?”
  长宁郡主一个哆嗦,慢慢离母亲远了些,挺正身姿,不敢再作妖。
  母亲打人就像天要下雨,不讲道理。
  柔娴大长公主暗暗摇头,女儿如今也有十六,怎的还如此天真稚气,毫无心机。当初侄儿赵王救她于马下,便叫长宁自认喜欢上了对方,有段时日穷追不舍,叫她这个当母亲的头疼不已。
  幸而赵王沉稳,从不为这些小女儿玩闹所动,如今他又已成婚,可算了了她一桩心事。毕竟以她和夫君的身份,着实不想淌进京中这一滩浑水。
  皇帝虽无能善妒,到底还能听进劝谏,能任用贤良之辈。若非不得已,大长公主并不想推翻这个侄儿。
  说来说去,就是夫君和他那几个好儿子宠坏了长宁。
  柔娴大长公主瞪了眼葛太傅,叫他莫名渗出一滴汗来。
  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了夫人生气?
  长宁郡主在母亲身边待得不自在,便干脆一溜烟去寻了表姐福山长公主。
  没办法,她辈分高,连天子也是她表哥。
  “表姐,你也在看赵王妃呢?”她好奇道。
  福山收回眼神,脸色微红,很不好意思。她皮肤极白,又极为柔嫩,天生害羞的性格让她很容易脸红,即便是长宁这般骄纵的性格面对这位表姐也会放柔语气。
  “嗯,赵王妃年纪很小,也很漂亮。”福山轻声道,“和六哥倒很相配。”
  “配什么呀。”长宁不乐意,“就是个傻子,旁人骂她都听不出呢。”
  她把和嘉宁初次见面的事说了遍,又道:“表姐不知道,京城都有人设了赌局,就赌这赵王妃何时‘暴毙’呢,说什么表哥克妻的事……”
  长宁忿忿,“真是吃多了闲得,也不看看自己比得上表哥几根头发,克不克妻关他们什么事,真站到表哥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等粗俗话语先让福山眉头微蹙,转而道:“的确过分,该禀告陛下,让陛下惩戒一番。”
  长宁眼眸一转,忍不住笑了。母亲还总说她天真,表姐比自己还不知世事呢,至少她可知道皇帝表哥与六表哥一点都不亲近,又怎么可能为六表哥撑腰。
  看来时常关在宫中也是可怜,消息闭塞啊,长宁同情道:“下次我邀表姐出去玩吧,正好也多见见人呀,尤其是各府郎君。”
  她促狭挤眉,福山却脸色发白,“我喜欢清静,算了吧。”
  不出意外的拒绝,长宁撇撇嘴,着实不懂这位表姐大好的年纪做什么要把自己锁在深宫。
  依她看,早早选个驸马出宫住进公主府里,才是真正的快活自在呢。
  姐妹交谈几句,席中歌舞已起。
  今日中元节,歌舞亦大不同,舞者无论男女皆戴上了狰狞面具,和着鼓点琴声跳出舞步。
  长宁她们皆是女儿家,不适地皱眉,宫人解释道:“这是驱邪的面具,跳的也是驱邪舞。”
  “喔。”长宁内心嘀咕,皇嫂怎么安排了个这么奇怪的节目。
  驱邪舞毕,朝贡各族先后叫好,趁氛围正热献出贡品。
  骁族献出的是二十匹汗血宝马以及一柄刚寻得的稀世宝剑。
  使者道:“名剑有灵,能者居之。棘手的是,在寻得这名剑时,我骁族勇士已经使用过它。若要献给陛下,必要更厉害的勇士将其收服才是。”
  “喔。”皇帝兴致缺缺,他自小见过的名贵珍稀之物不知凡几,任使者把这把剑吹出了花儿也不见得他多看几眼。
  使者大汗,忙天花乱坠地又吹嘘了数句,终于让皇帝一开尊口,“有哪位儿郎想来试试?”
  早就有许多公子哥跃跃欲试,他们年轻气盛,无论是真功夫假把式,都经不得骁族这般激。
  手握宝剑的骁族勇士块头大,身体壮硕,脚一抬一跺让人感觉整个大殿都晃了晃。长剑被他横在身前,寒光煞气逼人,确实是把好剑,喋血无数。
  李尧憋了一股气,上场时有意无意瞥了眼赵王的方向,望见嘉宁那双漂亮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注视这方,心中涌出万丈豪情。
  他一定要叫虞姑娘好好见识自己的厉害,至少要比舅舅赵王要年轻又潇洒,那次绝对是意外!
  做好思想准备,李尧屏气,缓缓沉下腰去,有模有样,然后“哈!”一声大喊,拔脚朝骁族勇士冲去。
  骁族勇士奇怪看着这少年,甚至都没动剑,左手抬起一按,牢牢按在了李尧头顶,任他如何冲刺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手脚并用都无法碰到对方。
  “你太矮了。”勇士实话实说,“长几年再来吧。”
  哄堂大笑,殿中众人咧开嘴看向李尧,但笑大都是善意的,毕竟他才十五,还年少得很呢。
  李尧涨得脸色通红,悄悄往嘉宁那边一看,小声道:“你、你好歹让我打一下。”
  勇士不明所以,李尧一咬牙,“十两黄金!”
  勇士双眼一亮,稍稍松手,被李尧用手肘击了下胸膛,顺势往后倒退几步,捂胸干巴巴道:“啊,好痛。”
  丞相抚额,以袖遮面,实在不愿承认这么丢人的是自家孩子,你难道不知自己贿赂人的那句话很响亮吗?
  李尧不知,他还美滋滋地退下了,也不知这傻白甜的性格到底从何学来。
  继李尧之后,陆续有六七儿郎上场,都是不曾及冠的少年,凑热闹罢了,无一能在那骁族勇士手下走过十招,更遑论将宝剑从其手中夺走,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差点用巧劲将剑打落。
  殿中氛围尚可,真正有身手的武官、将军之流正在思忖,是否需要为这把剑出手。陛下一点示意都没有,他们实在琢磨不透。
  “陛下。”皇后盈盈一笑,“也别叫这些孩子玩闹了,直接让赵王出手吧,在我大周论武力,无人能出赵王左右。”
  皇帝眉头微抽,不知皇后什么意思。
  倒是骁族勇士一喜,当初他们骁族被赵王的舅舅常胜侯收服,从而成为大周属国。骁族尚武,不仅不曾记恨常胜侯,反而视为英雄,据闻赵王与舅舅多有相似,他们早就听过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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