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壳疼一次就够，卿衣并不想疼第二次。
见卿衣不愿意，瞿太太一如既往的没勉强，只在家里简单摆了个家宴，这就算过了。
卿衣开始在瞿家住下来。
住下来就算是半个瞿家人，瞿先生很快摆平了她的身份问题。
他不仅想办法给她办了身份证，独立户口等一应相关证明也全部让人办妥。对此卿衣再度感慨，身穿黑户真的好难。
最紧要的身份问题解决完毕，剩下的，就是瞿再该不该去幼儿园的事。
时节已经进入冬天，天气很冷，不过距离幼儿园放寒假仍有两周的时间。瞿太太有心想让瞿再去上课，但考虑到他因绑架请了太久的假，现在去不一定跟得上进度，可不去吧，又担心他太黏卿衣，不和外面接触，这对他学习如何与外人交流并不是件多好的事。
瞿太太无法抉择，只好找卿衣商量。
卿衣听完，把瞿太太这两个想法对瞿再说了，问：“你选哪个？”
瞿再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玩着乐高，并不回答。
卿衣说：“必须选。”
瞿再这才把手里的乐高积木递给她，同时头也不抬地说：“不去。”
过去这段时间里，卿衣有意每天锻炼瞿再开口说话，因此他现在吐字已经很清晰了，发音也渐渐趋于标准，相信假以时日，他可以很顺畅地与人进行正常交流。
“为什么不去，你不喜欢幼儿园吗？”卿衣问，“幼儿园里那么多小朋友，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瞿再又给了她一块积木：“不想。”
卿衣问：“为什么不想？”
瞿再答：“幼稚。”
卿衣难得的没接话。
在高功能自闭症患者的眼里，绝大多数同龄人的确都很幼稚。
瞿太太也说：“其实以再再的学习速度，直接上小学一年级也没问题。”
但医生和家庭教师都说，初期最好还是让瞿再按部就班地上幼儿园和小学，等到初中高中跳级也不迟。
卿衣说：“知道了。晚点我再和他好好说说。”
瞿太太说：“那麻烦你了。”
到了晚上，只卿衣和瞿再两个人在的卧室里，卿衣悄悄问：“如果我和你一起，你是不是就会同意去幼儿园了？”
瞿再闻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破天荒主动解释道：“幼儿园不让家长陪同。”
卿衣说：“我才不是你家长。”她一脸贼兮兮的样子，“我有办法，你就说去不去。”
瞿再果然同意。
于是第二天吃完早餐，卿衣和瞿太太说瞿再答应去幼儿园。
“我送他过去，”卿衣说，“之后我不回来，等他下午放学，我接他一起回来。”
瞿太太也没问她不回来是要去哪，只点头应好。
给瞿再换好鞋，戴好保暖帽子和手套，卿衣这就领着他出门了。
瞿再上的是贵族幼儿园，一年学费十好几万的那种。因为提前有通过电话，老师早早便来门口等着，卿衣把瞿再送到老师跟前就离开了。
当然离开前，她没忘记对瞿再眨眨眼，小小声地说待会儿见。
瞿再定定看她一眼，半声不吭地跟着老师入园。
以瞿再的年纪，他就读的是小班，同班同学差不多和他一样大，也有稍微大点四五岁的，在班里很受追捧。老师领瞿再进班的时候正是休息时间，年纪小的围着那几个年纪大的，时不时地发出惊叹。
换成寻常孩子，见到这么个情况，少说也得投个眼神过去，瞿再却完全视而不见。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卿衣昨晚用乐高给他搭的小机器人，自顾自地玩。
老师问：“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吗？”
瞿再不理。
老师是知道他的情况的，耐心十足地继续问：“你这么久没来，其他小朋友和老师一样都很担心你。你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瞿再依然不理。
老师还要再问，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哪里。
循着看去，那是一面非常普通的墙壁，除了窗户上贴着的各种颜色和图案的剪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师收回目光，正想他是不是突然对剪纸产生了兴趣，就见瞿再开口，一字千金地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陡然听瞿再说话，老师没能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回道：“……不客气？”
然后就见瞿再抿抿嘴角，露出个大约是笑的表情。
很快，他拎着小机器人，拖着小板凳，从这个角落转移到他刚才盯着的那面墙壁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师莫名觉得这回他坐得很端正，整个人乖巧得不得了。
老师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好急匆匆走出去，想给瞿太太打电话。
得叫瞿再父母知道，瞿再他说话了！
老师出去，没人打扰瞿再，瞿再先是观察周围，确定没人在看自己，他这才偷偷伸出手，触碰上方的窗台。
似乎触碰到什么，他那个疑似笑的表情愈发明显，整张脸都透露出名为惊喜的情绪来。
“卿卿，”他偷偷地问，“你真的来啦？”
“是啊，我可是丧尸王，丧尸里最正直的，从来不骗小孩子。”
坐在窗台上的卿衣晃悠着腿，垂下手去勾瞿再的手指头。
瞿再和她勾着，又问：“只有我能看到你？”
卿衣说是。
隐身这种小技巧隶属于空间系异能，身为丧尸王，她自然是会的。
“这下相信我会和你一起吧？”卿衣说，“明天还来不来幼儿园？”
“来。”
“后天呢？”
“来。”
瞿再显然很高兴，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
接下来一整天，不管上什么课，做什么游戏，包括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起排队上厕所，卿衣都隐身跟在瞿再身边，真切是把和他一起做到了极致。
瞿再更高兴了。
他偷偷勾着卿衣的手，连老师过来问他话，都用不着卿衣重复，他自己就能回答。
从这天起，瞿再喜欢上了去幼儿园。
因为只要他去幼儿园，卿衣就会隐身跟着他。而每每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别的人都看不到她。
她仿佛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第47章 丧尸王在现代9
瞿再最近变化很大。
这是瞿太太观察一星期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最为明显的, 就是瞿再不抗拒去幼儿园了。哪怕星期六星期天，幼儿园不上课，他也会在早餐过后背起小书包，眼巴巴地望着卿衣，想让卿衣带他去幼儿园；
其次就是对瞿再说早安晚安, 无需卿衣转述重复，他会很主动地回应，有时甚至会带上爸爸妈妈的字眼。老师也好几次往家里打电话, 说瞿再在幼儿园里会说老师好了；
最后就是瞿再会笑了。
唇角微微一抿, 矜持又可爱, 瞧着和正常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变化, 让瞿太太激动高兴的同时，也让她感到疑惑, 难道是新的奇迹降临，比方说幼儿园里来了位新老师很受瞿再喜欢, 不然这么短的时间里, 怎么会让他对去幼儿园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瞿太太实在好奇, 不由问瞿再，谁知瞿再不答话, 只转头看卿衣，冲着卿衣抿出个笑来。
“这是我和再再两个人的小秘密。”卿衣和瞿再勾手指, “妈妈也不许知道。”
瞿再重复：“妈妈不许知道。”末了又加一句，“爸爸也不许知道。”
他很认真地和卿衣勾手指，勾完还盖了个章, 嘴角抿得更深。
瞿太太见状也笑，没再追问。
这么久的相处，足以让心细如发的瞿太太隐约察觉到卿衣和普通人的不同。具体哪里不同，瞿太太说不上来，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绝对不是坏事。
至少不是对瞿再不好的坏事。
就好比瞿再最近的变化，全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瞿太太对此十分感恩，哪怕有天卿衣突然翻脸或是怎样，瞿太太也只会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毕竟能全身心地呵护照顾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孤独症患者，这已经是心底里最温柔也最善良的体现。
这样的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瞿太太从此对卿衣更放心了。
卿衣倒是没在意瞿太太对自己态度上的改变。
她没心没肺惯了，除了系统和攻略目标，别的人别的事，她一向都懒得过问。
新的星期一到来，卿衣牵住背上小书包的瞿再，把他送进幼儿园离开后，又以隐身的形态回来陪他，日复一日，她也不觉得枯燥。
“挺自在的。”她这么对系统说，“有时候无聊了，看一看再再的脸，我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动力。”
系统说：“没办法，谁让再再是个大可爱。”
卿衣说：“没错！再再就是我的心头好，让我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只看他也没问题。”
听到心头好三个字，系统不禁动容。
这可真稀罕。系统想，数数这也第四个任务了吧，总算能从卿衣嘴里听到一句表达出她对攻略目标在意的话。
难得啊难得。
系统继续看卿衣给瞿再当背后灵。
不过这个当也当不了多久，因为幼儿园要放寒假了。
陪着瞿再收拾好书包，小板凳也放好，卿衣和他说了声就先出去，她得找地方解除隐身状态来接他一起回家。
瞿再很乖地和她说待会儿见。
幼儿园接孩子，一般是老师叫到哪个小朋友的名字，哪个小朋友就可以被家长接走。因为卿衣隐身陪着的缘故，瞿再从来都不急着出去，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乖乖巧巧，瞧着没有半点危险性。
于是他就被盯上了。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进到园里来的，一条工装裤洗到发白，脚上的球鞋也磨出毛边，落魄得很。他腋下夹着个类似公文包的那种黑色皮包，被帽子挡住的一张脸干瘦蜡黄，眼里也布满血丝，精神状态极其不佳。
老师们都正忙着辨认家长，保安们也在维持秩序，没人注意到这个男人在瞿再面前转了两圈停住，然后蹲下身，问瞿再：“小弟弟，你爸爸妈妈没来接你啊？”
瞿再不说话。
他连眼角余光都没给这个男人。
男人被这么无视也不恼，只说：“叔叔想上厕所。小弟弟，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
瞿再不理。
男人又说：“小弟弟，帮帮叔叔好不好？”他好像也不需要瞿再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叔叔不行啦，叔叔受不了了，叔叔得找人陪着……小弟弟，看你这么听话，平时老师一定有教过你乐于助人吧？帮帮叔叔吧，叔叔实在没办法了。”
瞿再还是不理。
男人却点点头说：“好的，小弟弟人真好，叔叔谢谢你。”
说着伸出手，一把将瞿再从地上带起来，转身朝幼儿园大门那边跑。
瞿再没有惊慌。
他只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下，回过神后立即挣扎，想要离开这个男人。
然而小孩子的力气哪里比得过成年人，男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动静似的，一手夹着他，另一手夹着黑色皮包，闷头往前闯。
瞿再终于出声。
“……救命！”他也不哭，更不尖叫，就按照卿衣嘱咐过他的以最为标准的发音大声喊，“老师救命！”
这一喊，总算有人把目光投过来。
最先循声望过来的正是瞿再那个班的老师。
见本该等自己叫名字的瞿再居然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手里，嘴里还喊着救命，老师一惊，忙道：“你是谁？快放下孩子！”
保安们这时也从其他地方过来，试图拦住男人。
“别过来！”男人吼道，“我带了炸弹！敢过来，我让这里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话音落下，不少人都慌了。
即使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们，望见男人姿态疯狂地跑过来，都被吓得张嘴大哭，更别提听清楚他说的话的家长们，更是吓得不行。
带着炸弹来幼儿园？
这人疯了吧！
此时接到孩子的家长只是少数，更多的家长还在等待老师叫自家孩子的名字。
于是眼看着孩子们在园里，家长们在园外，那个自称带了炸弹的男人正往孩子们在的方向跑，有家长当下什么都顾不得，拔脚就要往园里冲。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先所有家长进入园里。
定睛一看，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
女孩身穿红色羽绒服，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鲜活极了。她脚上蹬着褐色小短靴，靴底带着跟，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飞毛腿似的来到男人前方，速度简直要超出人类极限。
眼见下一秒，男人就要和她撞上，她人还没站稳，却毫不犹豫地直接飞起一脚，正中男人胸腹。
“砰！！”
男人被这神来一脚踹得整个人蓦然后仰。
卿衣则借着还没落地的脚一步踏前，一手夺过瞿再，另一手夺过黑色皮包，紧接着又是一脚过去，男人重重倒地，手指痉挛着，竟是爬都爬不起来。
“没事吧？”卿衣站稳，低头问瞿再，“有没有哪里疼？”
瞿再没说话，卿衣只好自己看，一眼就望见他额角有点红。
那红沿着耳畔淌下来，是血。
霎时间怒火攻心，卿衣没能忍住，“草”了一声。
居然让再再受伤了！
短短半秒工夫，瞿再还没从现在抱住自己的人是卿衣这个认知中回神，就感到她又抬起脚，往地上的男人身上猛踹。
这回踹的声音比刚才更响，离得最近的保安甚至能听到男人呜咽着的求饶声。
“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她一边踹，一边还不忘记念诗，“神经病啊！带炸弹就算了，干吗牵扯小孩子？你以前不是三岁小孩啊？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出来祸害人你还有理了？脑容量那么大里面一望无际全是平原吧？真难为你能长到现在这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