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原本是寻找替代物进了瓶颈，才出来走走，出来却当头见着昭庆双手抱着个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奶娃娃，以至于苏沐春差点就以为自己睡眠不足，都产生幻觉了。言言“我弟弟， 德芳。”昭庆在怀里那奶娃娃包子似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哎呀，嫩是嫩得来～超可爱啊。来来来，和阿姊顶一个。”
德芳原本左手拿着拨浪鼓，右手拿着小糕饼在那边磨牙，听到昭庆要和自己“顶一个”便乖乖把头探过去，和昭庆碰了下额头。
昭庆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德芳长到三、四岁大小，她便不怎么抱得动了，如今勉强抱着他，没多一会小娃子就开始顺着昭庆的身子和手臂往下滑，苏沐春在边上看着，就怕昭庆勒到娃娃，便上前伸手托住德芳的两只小胳膊，一把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不会抱孩子就不要勉强抱，摔着怎么办？”
“我要是真抱不住了，我肯定把弟弟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啊。”昭庆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笑道，却见苏沐春闻了闻德芳手里的糕饼，便皱起了眉头，“虽然三岁的孩子，大人吃什么，他就能吃什么，但是这种热油过一遍的糕饼，还是少给他吃。”
昭庆挠头：“就吃一点点，也没事吧？”
苏沐春瞪了她一眼：“等到你阿弟肚子疼了，你这个不带孩子的阿姊自然后悔了。”
“哎，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昭庆举手投降，便对着德芳笑道，“芳儿，阿姊好不好呀？”
德芳连忙笑嘻嘻得点头：“阿姊好的。”
“那……芳儿喜不喜欢阿姊呀？”昭庆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德芳又嫩又滑的脸颊。
“喜欢。”德芳年级小，说话还口吃不甚伶俐，自然有些手舞足蹈，苏沐春抱着他都能感觉到他点头连带着身子也一起耸动。
“那，德芳把手里的糕饼给阿姊吃了好不好？”昭庆图穷匕见，露出了哄骗小孩糕饼吃的真实面目。
德芳：……
宝宝懵逼jpg
小家伙一脸不舍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糕饼，又看了看用期待眼神看着自己的昭庆，想了想，很心疼地把糕饼推进了昭庆的嘴里。
德芳：我的糕饼QAQ
围观了堂堂护国公主哄骗三岁小孩让出自己糕饼的苏沐春：……
“罢了，我去看看西厢房的小厨房是否还有些剩下的食材，做些糕饼点心磨磨牙。”苏沐春把德芳放在地上，小家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昭庆跟前抱住了姐姐的小腿，伸出一只小肉爪抓住了昭庆的手指。
“阿姊。”德芳含糊不清道，“要吃糕饼。”
他三岁了，早准备启蒙，二岁上下便由郭后教了不少简单的字句，三岁虽然说得含含糊糊，倒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昭庆猜他是想和自己一起去后厨揩苏沐春的油。郭后许昭庆把德芳抱出宫外来，自然是因为昭庆身边跟着的暗卫们完全能保证这姐弟二人的安全。在这个背景之下，郭后觉得德芳能和昭庆在外头多单独亲近亲近，也是极好的。虽然努力做到手心手背一块肉，但是郭后到底只是个普通凡俗女子罢了，是个人，就难免会偏心，更何况德芳生的玉雪可爱，简直让人恨不得一直搂在怀里，又是郭后幼子，自然更加偏宠一些。
想到这里，昭庆忍不住道：“你昨晚上睡足了吗？”
“自然是睡足了，不然此刻我该装作耳鸣，听不清殿下说些什么了。”苏沐春到是一点也不谦让，直接就把话这么说清了，面子也不给的。
昭庆：……
“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那日故意调戏你？
当然，苏沐春是不会让昭庆把话说完的，他转身便走，边走还边道：“若是殿下想说些有的没有，那倒是大可不必了。若是想吃些好吃的，就安静抱着孩子等着。”
昭庆：……
嗨，这人真是欠调戏，这张嘴就是不知道说些好听话来让人舒舒心。
“行吧。”昭庆用力抱起了李德芳，小家伙发现没有办法从不会抱孩字却偏要抱他的姐姐怀里挣脱出来，只好鼓着脸乖乖接受现实。
“那你做得好吃点啊。”仿佛觉得一句“行吧”不够，昭庆又补充了一句，以表达自己作为福王府主人的鲜明立场和主家威严。
昭庆身边的暗卫们，只要不是昭庆有危险，或者昭庆有事要让他们做，他们就保证暗得和夜里的影子一样，和夜色融为一体，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听不见苏沐春说了啥。毕竟这些鹰骑暗卫，各个都是一等一顶尖的高手，他们的耳朵好着呢。
苏沐春的话自然是一字不少全落进他们的耳朵里去了。
至于他们作何感想么……暗卫不许有感想。
若是一定要有什么感想，那恐怕是——呵，殿下您就宠他吧。
福王府的规制是按照亲王府邸的规制设计建造的，这么说吧，要是昭庆是个男儿身，那么苏沐春所居住的西厢房按照原本的用途，应该是拿来安置侧妃的。既然是拿来安置侧妃的，这地方就有自己单独的小厨房来满足这个“侧妃”的需求。
之前苏沐春和芣苢他们的餐饭都是由福王府的大厨房提供的，最近苏沐春足不出户，睡得也比往昔晚了些，他就多了一餐宵夜，也懒得知会大厨房，便由自己和两个徒弟先备下果腹用的糕点，等到要吃便在小厨房的灶头上暖暖便是了。
久而久之，芣苢也会去大厨房要些做糕点的食材，也就是苏沐春现在在小厨房里找到的山药和枣泥。山药枣泥糕对孩子来说也算是容易克化的食物，他便挽起袖子和长发，收拾起来。
昭庆把德芳抱在怀里，坐在一边看他收拾食材，将山药蒸熟去皮，又放在碗里捣烂，一套流程下来熟稔无比。
而且，莫名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架势。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苏沐春做饭的架势，德芳一个三岁小儿自然是坐不住的。他瞪大眼睛看着苏沐春在那边捏山药糕团，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挺起肚子用力挣脱了昭庆的手，跑出了西厢房小厨房的门。
昭庆连忙站起来，看了看苏沐春，便扭头追撒开小短腿蹦跳着跑走的德芳去了。
别看德芳年纪小，小家伙却皮的很，他撒开小短腿跑到苏沐春的前院，见他庭院的树下倒了不少药渣子，上头停着几只蝗虫，顿时玩心大起——谁家皮小子不曾有过在蚂蚁窝上尿尿的促狭事呢？只见他“嘿嘿”一笑，小孩子的坏心思立马就涌了上来，脱掉裤子撩起袍摆，对着那几只蝗虫就是一发“水炮攻击”，惊得那几只从苏沐春房里溜出来的蝗虫连忙跳开了。
昭庆赶来，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给这个皮货穿好裤子，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捣蛋祖宗，在苏医院子里撒尿。”苏沐春可是洁癖，他把这些药渣倒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这些药渣也可肥土，算是废物利用。
也不是说人尿不算施肥，就是这在他院子里随地撒尿的行为，太不给苏沐春面子了。
昭庆招了两名婢女过来，亲自带着德芳洗了手，换了裤子和袍子，待到苏沐春端着枣泥山药糕寻过来的时候，昭庆便按着德芳的脑袋道：“这小子无礼，淘气，在你院子里对着树出小恭……”
德芳扁着嘴，自知做了淘气事，便一声不响。
苏沐春看了看这一大一小，心里万般无奈：“小事而已。”他把糕饼放在桌上，“趁热吃了吧。别浪费。”
昭庆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软糯香甜，满口酥沙，偏她不肯老实，边吃边问：“你倒药渣，为什么不倒远一些？”
“那些药渣本就能肥土，倒在树根边上，也不算浪费了。”苏沐春是个节俭人，自然做的是节俭事，只是他在说的时候，也算是眼随意动，瞥了一眼他倒药渣的地方。
将山药糕送到嘴边的手却就这么顿在了唇边。
——那被浇了一泡童子尿的地方，停了不知从何处跳来的七八只飞蝗，抱着药渣一个劲的在那啃。
苏沐春恍然。
“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诱虫药方子里可替代盐草的东西，找着了！
第34章
“这方子可以诱虫， 到是得用， 但是庆儿你可知道，你本就惹眼， 要是蝗虫一事再出挑……”明武帝看着昭庆给的方子道， “朕知你的心是好的，包括你让睿儿，昶儿再天安贵勋之间掀起养鸭之风来， 这些事情都需要慎之又慎，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都是让谁养鸭子？鸭苗的以银钱从何处出？养鸭子花费的银钱又要用哪种法子要回来？最后会不会变成盘剥牧鸭的百姓？这天底下，可没人会做赔本的买卖。”他将手上的方子放在几案上，又顺手敲了敲， “包括这张方子在内， 谁人所做？没有蝗灾该如何自处？真有蝗灾，此人又是从何得知？”
说到这里， 明武帝顿了顿， 又补充道：“这件事里，你做的最谨慎的事情，就是以‘风尚、风流’二字， 诓骗贵勋贵女们给你养鸭子，而不是将‘蝗灾将至’这件事情散布出去，迫使他们‘为国分忧’，却没想过后手应该如何收拾。弄得不好，就会变成烂摊子。”
昭庆缩着脖子在下边听明武帝分析其中利害， 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脸颊：“那就……那就只能求父皇以身作则，一天吃十只鸭子了。”
“嗨呀，你个孽障，还算计起你父皇来了？这十只鸭子，你自己吃。”明武帝倒也不是生气，要是这养鸭子真的能预防蝗灾，哪怕让他吃十只鸭子他也能吃下去。
他怕的，就是这个“不确定”。
“还有你提的，新修水利，改变山西道一地容易干旱的水文，你可知道，开挖运河，兴修水闸是多大的工程，要消耗多少的民力？”明武帝走到昭庆边上，“庆儿，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一代代的君臣接力下去，总有一日能把你所说的运河水渠修好，可你知道吗？这世间的事情，一旦拖长了，拖久了，它就做不好了，一代君王尚且不能成事，更何况代代更迭。”
昭庆低着头听他说：“所以，我知道兴修水利这事，是不能成了。”
“修，要修，但是不能修山西道，要修容易决堤的昀江，这才是大患，至于蝗灾，养家禽若是真能预防，现下国库充盈，朕到是真不介意让户部去处理这件事情。而水利和鸭子不同，那是触及国本，一不小心就会伤筋动骨的买卖，朕这么说，你可懂？”见昭庆鼓着个脸，明武帝也不怎么顾着自己的帝王威严了，走到昭庆面前弯下腰来。
“怎么？被父皇驳了面子，不高兴了？”
他就像是个寻常人家宠女儿的老爹一样，弯着腰，凑在昭庆跟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我家庆儿聪慧，父皇高兴，高兴得很，只是丫头你要更加谨慎些，考虑更多的东西才是。”
“是，父皇说的是。”昭庆抽了抽鼻子，又道，“那这诱虫的药方……”
“这是好东西，朕可以让户部向民间广散此方。”明武帝虽然驳回了兴修水利，断绝蝗灾和旱灾的建议，但是对于较为缓和的法子，却极为愿意尝试。
毕竟，蝗灾、旱灾、水灾，这些只要发生一样，都能让他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多谢父皇。”昭庆道，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明武帝见她依旧怏怏不乐，便道：“虽然现在这水利之法不可用，但是，朕会安排工部派人去各地调查水文，编撰成册，待到我大周真正的国富民强了，这些水文册，就是我大周彻底斩断蝗旱二灾的先驱。这么说，我儿可高兴了？”
昭庆原本也没想着能说动明武帝，在水利防灾这一点上，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她知道要完成这样一个工程，需要多强大的国力和多先进的工程技术，以现在的大周，其实是做不到的。
但是，倘若有一天能做到了，提前准备好水文册，就是非常重要的，能为后续工作省下不知多少的时间。
虽然昭庆也不知道这个“后续工作”要等到猴年马月。
“既然来了，去看看你母后再走吧，过几日你大姐姐的车队就要到天京了，你和你母亲一起商量下家宴要准备些什么。”明武帝大手一挥，就把昭庆从晗光殿赶了出去。
昭庆只好乖乖去郭后那里请安，当她到郭后跟前的时候，就正好看见柳嫔带着昭柔坐在郭后下边和郭后寒暄。
昭柔远远的就见着昭庆了，连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姐姐。”礼毕便乖乖站在了一旁。
昭庆向郭后行过礼之后，又对着柳嫔行礼，末了才对昭柔道：“见过妹妹。”她走到郭后身边，郭后便伸出手来握住昭庆的，“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来了？跟你父皇请过安了么？”
“儿臣刚从父皇那来。”昭庆笑道，“大姐姐不日就回天京了，父皇可看重家宴了呢。”
郭后拍了拍昭柔的手，又眼角带笑看着一边的昭柔：“不止你大姐姐回天京省亲是喜事，如今你三妹妹也议亲了，这可不是喜上加喜么？”
昭柔听到郭后这么说，便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到是柳嫔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
昭庆见她母女二人神色不同，又不好开口问柳嫔，便对着郭后嬉笑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三妹妹和谁家议亲了？”
“南巡的时候，由你父皇做主，将昭柔指给了蒋家少将军，这可不是喜事么？蒋家少将军那孩子，我是见过的，这些年越发生的俊俏干净，昭柔可是找了个好夫婿呢。”郭后眉眼带笑，看上去煞是一派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
柳嫔不好拂了郭后的面子，只好挤出一点笑来：“陛下做主，自是不错的。”
然而郭后是什么人，柳嫔这些神色变化她怎么能看不出来，便笑道：“你也不必忧虑，蒋家小将军和昭柔成婚了以后，还要在天京住个一年半载的，她还是能常常进宫来请安，你也不用担心你们母女分离，见不着面。加上柔儿是个温和敦厚的姑娘，成礼之后，必定夫唱妇随，和和美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