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见双眸微阖,似在休憩,视野却没有完全封闭,察觉到她的观量后,不温不火开腔:“在看什么。”
“……”
姜禾绿脸上温度一热,立刻偏过头。
像是做过坏事的小猫,着急溜走。
得亏于他的开口,姜禾绿尴尬一会儿后,手脚反而放得开了,慢吞吞解释:“今天,谢谢你。”
时怀见侧眸,比她偷看他时肆意张扬得多,狭长眼角挑出散漫的弧度,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他嗓音醇厚,带有蛊惑,明明问得不正经,听起来倒有那么回事。
姜禾绿说不出具体的事来,只问道:“你经常做这些好事吗?”
比如给女孩子外套。
比如送女孩子上车。
时怀见否认得果断:“不是。”
“噢。”她揣着疑惑,“那为什么明明离开学校又回来了。”
“见客户。”他微顿,“碰巧看见你还在。”
“那确实挺巧的。”
姜禾绿怪难为情的。
她说自己在等人,他应该不难猜出在等谁,结果等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人家都已经把儿子送走了,回来后看到她还在那里等着。
要怪,都怪沈西成那条狗,只知道出尔反尔,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
前方的秘书识趣地保持沉默。
只有他知道见客户的路和学校的路并不顺,而且错开高速,意味着他们这样“碰巧”路过,相当于兜了一圈,浪费不少于十分钟的时间。
要说时总追女人吧,看着不太像,这种好事分明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还要傲娇地嘴硬呢。
上司的事,猜不着摸不透,做下属的不方便多问。
姜禾绿看着车子离开市中心,行驶在新道上,弱弱问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温泉馆。”时怀见回答,“刚刚淋过雨,不妨去泡一泡,你觉得如何。”
他还挺为人着想。
“我都可以,谢谢。”姜禾绿知道他们赶时间,接自己已经是好心帮忙了,她不方便提出送她回家的要求,想想下雨天去泡个温泉,确实惬意舒适。
半路,姜禾绿接到沈西成拨来的电话。
到现在,才想起来她?
姜禾绿迟疑几秒,没有接,把手机调了静音。
见她没接,时怀见淡声发问:“谁打来的。”
姜禾绿脱口而出:“沈二狗。”
“……”
!!!?
她都在说什么?
姜禾绿差点激灵得跳起来。
完了,她刚才在外人面前骂沈二少是狗?他不会告状吧?他应该没听清吧。
“我是说,沈二少……”姜禾绿僵硬着表情,试图解释。
“我知道。”
“……”
时怀见没笑,心平气和,像是已经见识过这样的“大风大浪”,不足为奇。
一心只想钻地缝的姜禾绿默默地侧过身,紧闭双唇,不打算再开口说话。
目的地是一片风景区。
温泉馆新开张没多久,内外装潢设施偏日系,周围被壮美山峦包围,上方时不时传来飞鸟低鸣,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进去后便闻得檀木香气。
外厅,姜禾绿在两个服务生的指导下挑选温泉房间。
身后,突然传来惊讶的男声:“姜小姐。”
姜禾绿应声抬头。
这不是沈西成的助理吗。
他怎么在这里?
“姜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沈西成的助理同样意外,“来找二少的吗?”
“我……只是碰巧路过。”姜禾绿总不能说自己跟着时怀见过来的,犹豫几秒,“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她要是知道他在这里的话,十头牛都不能把她拉过来。
“沈少刚才紧急见了个客户,忙得不行,可能没能顾及到你。”助理见她面色难堪,便解释放鸽子的事。
忙这个理由并不能让姜禾绿释怀。
再忙,给她发个信息也好。
说到底,还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对了,姜小姐。”助理突然想到什么,“上次给您的合约有些漏洞,二少让我补充一些新内容,您现在看看吧?”
“现在?”
“是的,争取今天签下。”助理从手下那里,拿过协议,然后递过去。
新协议补充的内容是对姜禾绿以后生活的约束,譬如多久去一次婆家,晚上不得超过门禁时间回家等等……
越看,她感觉身子越冷。
这玩意太恶心人了。
“沈二……”姜禾绿硬生生把后面的狗字去掉,“二少他想的可真周到。”
连她裙子最短多少厘米都想到了。
他不去做女德班讲师可真特么可惜了。
助理以为她真的是在夸赞,添油加醋:“他希望姜小姐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现代女性。”
“替我转告他,这份寄望给别人吧。”
“啊?”
“我不想做他女朋友。”
这次,姜禾绿对沈西成彻底失望。
她知道自己在沈西成眼里,连个正常的女伴都不算。
就算成了他女朋友,或者有幸升级为沈太太,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沈二狗就是沈二狗,自己当狗就算了,还不把别人当人。
姜禾绿的拒绝,完全出乎人意料。
助理劝道:“姜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不用提,我不签。”
“那可以先去见见二少,他今天真不是故意放您鸽子的。”
“也不想见。”
姜禾绿语气坚定,态度冷淡,说完就走。
合约没签上,话还没说两句,人就走了,助理满是不知所措,这让他怎么去沈二少那里交代?
助理忙喊道:“姜小姐,你别走,再等等,二少很快就会过来……”
闻言,姜禾绿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
在雨里等了那么久,居然还要她等?
她一点都不想见沈西成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怕她走远,助理不得不派身边两个手下去追人:“快点,把姜小姐追过来。”
温泉馆不大,一个女子,再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不熟悉地形,姜禾绿无厘头地穿过各类架子,经过柜台的时候,差点撞上人。
她匆忙道歉,抬眸发现是熟人。
和秘书说话的时怀见看见她,正要问她是否选好房间,姜禾绿却像抓住救命稻草,往他身后一躲,小声告状:“有人欺负我。”
“谁?”
男人话音刚落,便见沈西成的助理和两个手下,后追后赶地过来。
助理一手拿着合约,一手拿着笔,本来想和姜禾绿说话,发现时怀见也在,立刻规规矩矩叫了句“时总”。
姜禾绿攥紧男人衣边,像只躲藏藏的小猫咪,“就是他们欺负人。”
“姜小姐,我们没有欺负你。”助理辩解道,“只是想带你去见沈二少。”
“可我说了我不想见。”
助理知道她抗拒,然而他只是一个办事的下属,要是姜禾绿走了,他待会怎么向沈二少交代?
本想带人追到姜禾绿后,劝她去见沈二少,把事情梳理清楚,可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是他们谁都惹不起的角色,没人敢在时怀见面前,把姜禾绿拉走。
双方僵持几秒。
时怀见突然开口:“她都说不想见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助理狗腿赔笑:“时总,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
“想强行带她走?”
他声调不高,却极具威严性。
对上男人冷厉的眼神,助理胆战心惊,慢吞吞回答:“不、不敢想……”
“那就离她远点。”
在这祖宗面前,助理不敢造次,夹着尾巴,为难地解释:“但是二少那边我没法交代……”
“沈西成要是问起的话。”微顿,时怀见看了眼身后的女孩,“就说是我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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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话虽这么说,时怀见并没有对姜禾绿做什么,比起潜台词里的占有欲,呈现于表面只有绅士与呵护。
让她知道,她不需要怕别人,只要站在他身后,就够了。
姜禾绿的心跳仿佛停止一般,原本捏着他衣角的手逐渐放开。
好似很安心,又逐渐地不安起来。
现场短暂的寂静。
沈西成的助理面露难色。
要怪还是怪他们太鲁莽,让姜禾绿看起来像个受害者,以至于时怀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担心惹太子爷动怒,助理道歉后灰溜溜离开。
他们走后,姜禾绿以为时怀见会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然而并没有。
他一个字都没问,只说道:“你去选房间,马上到晚餐时间了。”
“……好。”
姜禾绿心存顾虑,随便挑了个房间,打算去前台付款,收银员小姐却表示已经她的款被划在别人账上,是这里最高端的套餐。
划账的人,她不难猜到是时怀见。
现在都流行做好事不留名了吗。
不管怎样,她得和人家说声谢谢。
晚间,老板给客人供应中日式高端自助餐。
温泉馆老板是个在日留学过的中国人,喜爱雅静,因此,大人带哭闹小孩,或者不分公共场合亲热的情侣,是不会出现的。
姜禾绿去自助厅的时候,时怀见两边已经坐了人,是跟随他的负责人,彼此交谈商务。
想和他说谢谢都不容易。
她在他对面的桌前坐下,用芥末酱在瓷盘上写出两个字,然后举给他看。
【3Q】
时怀见:“……”
这两个字,甚是可爱。
发现他在看,姜禾绿舒了口气。
等他周边的负责人走后,她献殷勤似的取了些美食送到他面前,“时总,刚才谢谢您。”
一个老总来吃自助,身边不缺人给他拿食物,为承情,他没拒绝姜禾绿,吃了口鳗鱼块,轻飘飘问道:“不怕我了?”
“……”
正在喝汤的姜禾绿差点噎住。
他是怎么看出来她一直怕他的?
表现的很明显吗。
“您这么温柔,怎么会怕您呢。”她打着哈哈,笑得有几分假,“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就算听到别人的悄悄话,也不会告状的,对吧。”
时怀见对她扣的大帽子,不置一词。
没多久,自助厅又来人。
是沈西成和他带的人。
进来后,他便和时怀见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生意场上的话,多半信不得,他们表面上套近乎,背地里不乏竞争。
招呼完后,沈西成又走向姜禾绿。
“阿禾。”他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助理刚才把事情给我说了。”
姜禾绿轻咬着勺子,一动不动。
另一张桌边的时怀见和她几乎保持一样,两人都是刚才事件的主体,却都默契地选择避过。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今天爽约才怪罪我。”他像是很有自知之明,“我很抱歉,今天的事情是在所难免的,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尽量照顾到你。”
“你是不是不明白?”
“嗯?”
“我不想做你女朋友。”姜禾绿语气柔和,却也坚定,“不仅仅因为你爽约,是觉得你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女孩子。”
“我的错,以后会注意的。”沈西成抬手,从她发梢上拂过,“对不起。”
他从未这样纡尊降贵过。
这样不分是非地揽错道歉,是前所未有的。
仿佛他真的是千古罪人一样。
姜禾绿微愣。
她的脑子里仿佛有光明和黑暗的小人。
光明小人告诉她,沈西成是坏人,他从未在乎她,还用那样的合约羞辱她。
黑啊小人又挑拨离间,沈西成不是坏人,他确实是因为忙才没有接她,至于那种合约,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她既然能拿到双倍报酬,遵守那些要求又算得了什么,她不答应,有的是女孩子答应。
最终,两个小人谁都没战胜谁,姜禾绿没有轻易原谅,说句“我吃好了”,便起身离开。
她一走,沈西成刚才的宠溺表情顿时消失。
他没有入座,挺立地站在那里,离时怀见不远不近的距离,声调也不高不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时总是个喜欢撬墙角的人。”
俨然,助理把事情全告诉他了。
其中应该不乏添加油醋的内容,把他没让姜禾绿签合同的责任,全怪罪到时怀见身上。
“生意谈的怎么样?”时怀见没接话题,而是挑开问题。
“还不错,毕竟是从你手里抢过来的。”沈西成淡笑,“岔开话题,应该不是时总的风范。”
他大有一副“我能抢你的单子但你不能撬我的墙角”意思,妄图占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