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这么早?”是江让。
阮眠拧上豆浆袋的盖子,温声说:“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早上起来早,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江让“哦”了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排名,笑了下,“你这次考得不错啊,语文没拉什么后腿了。”
阮眠谦虚了下,“还行,估计是作文没再写跑题了。”
江让笑了笑,“不过你这英语还是不行啊。”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让扭头看过来,唇红齿白模样俊俏,“我之前和你说寒假补课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估计不行了,我已经和我奶奶说好了,明天回去。”刚放寒假的第二天,阮眠就和方如清提了今年过年不留在平城的决定,方如清虽然不大乐意,但最后也同意了。
“这样啊,那就等开学之后再说吧。”江让有些失望的笑了声,“本来还想着找你讨讨经,把数学往上提一提呢。”
他语气听着可怜,阮眠犹豫了下说:“那到时候我们QQ再联系吧。”
她记得奶奶家装了台阮明科之前淘汰不用的老式电脑,虽然打不了游戏,但正常使用还是没问题的。
江让笑得眼睛弯了弯,“那行啊。”
阮眠盯着那笑容看了几秒,偏头错开了视线。
教室的门还没开,班里来的同学一部分站在走廊,一部分去了周海办公室,阮眠去了赵老师的办公室。
赵祺不仅是理(一)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文(二)的班主任,发成绩单,他肯定要来的。
阮眠过去的时候,他刚把几个班的语文试卷给分出来,见她敲门,难得露了笑容,“这次考得不错啊。”
阮眠从他笑容里看出自己这次作文应该没写跑题,一路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谢谢赵老师。”
赵祺把她的试卷翻出来,作文四十一分,虽然不高,但比起之前算得上进步很多了。
他笑着说了句:“看来你跟着陈屹学习的这段时间,还是很有用处的,回去多谢谢人家。”
阮眠点点头,“赵老师,我能把试卷拿回去吗?”
“你拿回去吧,不要弄丢了,开学还要讲的。”赵祺把剩下的试卷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好的,谢谢赵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
他挥挥手,“去吧。”
阮眠回了三楼,教室门已经开了,班里座位还是之前考试时的单列组合,大家就随便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孟星阑把阮眠拉到她那里,一脸的笑意,“你今天拿了成绩单之后还有其他事情吗?”
“应该没。”阮眠折着手里的试卷,“怎么了?”
“江让说下午去市中心的鬼屋玩,让我问问你去不去。”孟星阑撞了撞她的肩膀,神情暧昧语气八卦,“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阮眠脸一热,“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孟星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我认识江让这么久,除了我还没见他主动邀请过哪个女生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阮眠无奈,“你再这么说,我下午不和你们出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孟星阑撒起娇手到擒来,抓着她胳膊哼唧:“好眠眠,你就当我刚才放了屁行不行,你别不跟我们出去玩嘛,要不然到时候进鬼屋就只有我一个女生了。”
“你一个也没关系啊。”阮眠看着她,“反正到时候梁熠然会保护你的。”
孟星阑羞得脸一红,撒手叫嚷道:“阮眠!”
说话间,班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陈屹也在老周拿着成绩单进教室前几分钟,慢悠悠进了教室。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都不怕冷,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内里搭着白色圆口绵T,底下一条浅灰色牛仔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脚上踩着双黑白条纹的浅口帆布鞋。
走动时,裤脚底下露出一小截踝骨,跟腱深陷,尤为性感。人像是没睡醒,眼皮耷拢着,一张脸写满了倦意。
他跟着江让坐到孟星阑这边,背靠着墙,胳膊搭在两侧的桌子上,姿态懒散恣意。
孟星阑和江让聊起下午的行程安排,阮眠坐在陈屹后面,原先放在桌上的手因为男生突然搭过来的胳膊,挪到了桌下。
几天不见,班里依旧闹哄哄的,陈屹抓了两下额前蓬松的碎发,放下胳膊,偏头往右边看了过来,“你把语文卷子拿回来了?”
阮眠神情微怔,像是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把卷子拿回来了。
陈屹搭着桌子的那只手轻敲了两下桌面,猜出她在想什么,“我刚才在楼梯口碰见赵老师了,他说的。”
这样啊。
阮眠点头“哦”了声,便没了下文。
他蓦地笑了下,“你哦什么呀,把试卷给我看看。”
阮眠下意识又哦了声。
“……”
“……”
她微红着脸把折成方块的试卷拿出来,陈屹伸手接过去,翻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阮眠却觉得分外煎熬,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出糗,另一方面则是紧张他对于自己这次成绩的评判是好是坏。
期间陈屹皱了三次眉,她的心跳跟着抖了三次,生怕这人下一秒就把试卷丢到她脸上,再冷淡的说一句“你这写的什么”。
但——
陈屹看完女生的试卷,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成方块递回去,“作文还行,理解差了点,寒假多花点功夫吧。”
阮眠在心里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嗯”了声,转过头加入旁边男生的话题圈中。
领成绩单的时候,周海还真的兑现了诺言,给班上每个学生都准备了红包,数额不高,只有几十块钱。
后来有人发现每个人的红包数字都对应着自己这次的考试成绩,比如阮眠总分是656,换成红包就是65.6元。
男生拍着桌子起哄,“老周,你够浪漫的啊!”
周海笑了笑,和大家约定等他们考上了大学,考多少分就给包多少红包,绝不虚言。
班里响起一阵掌声。
拿完成绩单也没其他要交代的事情,周海没有在教室久留,阮眠答应了下午和孟星阑她们出去玩,去坐车之前先回了趟家。
她回家里拿了手机和钱包,跟段英说了声今天晚点回来,又给方如清打电话报备了声。
公交站就在巷子口,阮眠拿完东西回来的时候,一大堆人正在排队上车,她接着队伍后面排队。
车上孟星阑给她留了座位,阮眠上了车从人群里挤过去,坐下来的时候感觉都热出汗了。
她把窗户开了道细缝,冷风直钻,“怎么这么多人?”
“啊,你走了之后,班里其他同学听到我和江让在说下午去鬼屋玩的事情,也说要来,然后沈渝带了二班的几个同学,梁熠然又带了他们班的同学。”孟星阑一摊手:“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他们鬼屋一日游的队伍庞大到一辆公交车都快坐不下了,已经在车上的其他乘客不了解情况,还以为他们出去冬游,笑着感慨年轻真好。
阮眠在拥挤的人群里看了一圈,竟然还看到了赵书棠。
她拽了下孟星阑的胳膊,“赵书棠也和我们一起吗?”
“对啊。”孟星阑神情有些讲不出来的尴尬,“其实赵书棠以前高一的时候在她们班挺受欢迎的,如果你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她不会这么针对你的,所以就嗯……”
阮眠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介意,我只是有点惊讶。”平常赵书棠给她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像是会和大家一起出来玩的样子。
孟星阑抱着她胳膊,“哎呀这不重要,反正大家这么多人,你们俩估计也碰不上。”
“嗯。”
车子很快启动。
车里,阮眠和孟星阑坐在最后一排,前边是陈屹和梁熠然。
中途公交车进入一小段隧道,车厢猛然陷入昏暗之中,周围传出无数惊呼声,阮眠借着车外微弱的光,从窗户的玻璃上看见陈屹隐隐绰绰的侧影。
男生仰靠着椅背,宽大的帽檐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车厢内欢闹嘈杂,阮眠歪头靠着窗户,手指搭在玻璃上轻轻敲了几下,目光所及全是他。
而那些曾经因他而泛起的心酸和难过,也在随着车子开出隧道的那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
市中心这家鬼屋才开半年不到,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车,在附近一家KFC解决了午餐。
期间,江让和沈渝统计了下总人数,三十九个人,正好符合团体票的要求,索性就买了张团票。
鬼屋占地面积极大,带有密室逃脱性质,一个大门四条入口,一次性可以进入四十个人,一条通道最多十个人。
阮眠她们那一组以孟星阑为纽带,男生有陈屹、江让、沈渝、梁熠然、林川,还有两个是沈渝班里的同学,剩下一个女生是阮眠的同桌傅广思。
他们这十个人是最先组好的,挑了条难度和恐怖系数都是最高的通道就开始排队进场了。
这是阮眠第一次来鬼屋,她理科思维强,对这些牛鬼蛇神之类的始终保持无感。
反倒是孟星阑,还没进去就开始打退堂鼓,和傅广思一左一右抱着阮眠的胳膊颤抖。
跟在后面的江让笑了句,“你们两这样,让阮眠怎么走路啊?”
走在前边的梁熠然回头看了眼,默不作声伸手把孟星阑的胳膊拉到了自己身边。
沈渝带头起哄。
孟星阑羞极,想说什么,梁熠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上一抬,捂住了她嘴巴,“走了。”
等完全进入通道,大家散成一团,各自找线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沈渝手里拼着道具魔方,低声问陈屹,“你跟盛欢什么情况啊,她找你,消息都发到了我这里。”
“没情况。”陈屹在桌角摸到一串数字,在保险箱上试密码。
沈渝笑:“你真不喜欢她?”
“嗯。”
“那我听江让跟我说,你前段时间还陪她去看了电影。”
话音落,旁边阮眠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狭小的房间里乍然作响,三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
响的是墙上的电话。
离得近的江让接通了,里面先是一段诡异的音频,之后是一个女人在唱戏,唱的是霸王别姬。
听着像是没什么用的线索。
沈渝和陈屹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陪她看电影,作为交换,她以后不来一班找我。”陈屹说起这个还有些烦躁。
沈渝笑:“我觉得盛欢挺好的啊,长得漂亮又大方,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对你来说不是很有面子吗?”
陈屹觑他一眼,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说不定哦。”沈渝拼好手里的魔方,从里面掉出线索,提示下一步在哪又该怎么做。
陈屹也打开了保险箱,找到了另外一条线索。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无意间听了八卦的阮眠站在原地发呆,被傅广思碰了下胳膊才回过神,她捋了捋心思,走过去和她一起找线索。
前两个房间过得有惊无险,到了第三个房间,刚一推门,就有道具鬼从角落冲出来。
场面乱成一团。
一片昏暗之中,阮眠被喊叫着乱跑的林川撞了一下,手往后扶没扶稳,将要倒地的瞬间,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着她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这姿势实在是算不上多唯美。
男生的手劲很大,阮眠被勒了下,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他一松手,她跟着就低头咳了起来。
陈屹摸黑往旁边挪了两步,踢开她身后的凳子,“没事吧?”
“没。”阮眠缓过来气,手握着衣领,低声说:“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说实话,陈屹没被这屋里的鬼吓到,却实实在在被刚才那一幕给吓了一跳。
一分钟前,他往这边走,林川从他面前跑过去,他一偏头就看到女生在往后倒,目光往下,墙边放了张凳子。
如果他刚才没抓住人,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儿,陈屹又抬脚把凳子往旁边踢了下,没曾想就这么随便一踢,原先就有些破损的凳子直接散架了。
“……”
噼里啪啦一阵响。
已经往前走的阮眠回过头,“……怎么了?”
陈屹面色如常,手放在外套口袋里,自顾自往前走,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没事,走吧。”
那天的鬼屋之游直到傍晚才完全结束。几个人在商场吃过晚饭,各自组合搭配坐车回家,回程的公交车上只有阮眠、孟星阑、梁熠然和陈屹四个人。
剩下的江让和沈渝跟他们不同路,搭乘了另外一路公交。
孟星阑和梁熠然家住在一起,他们两要比阮眠和陈屹早两站下车,所以上车时,孟星阑下意识就和梁熠然坐在一起。
剩下阮眠和陈屹坐在他们两后面。
车外夜色如墨般黑沉,市中心的马路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灯光粼粼宛若星河。
阮眠坐在靠窗的位置,整个人都十分拘谨,手和脚怎么放都觉得怪异,好像就不该坐在这里。
反观陈屹,一上车就扣着帽子在睡觉,长腿微敞,手指交叉放在腹部,睡得一无所知。
回程的路显然要比来时的路要显得漫长许多,车厢内少了很多吵闹的动静,阮眠在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里逐渐听见男生平稳的呼吸声。
她也慢慢放松下来,扭头看向窗外,像是镜子一般的玻璃上映着她浅浅的笑容。